坐在黎老爷身边的沈氏见礼成,便十分无趣揉了揉太阳穴,露出些许倦意。她把描眉唤到身边,把目光往苏月茗那边送了送。

描眉会意,连忙转身从内厅里面请了“家法”出来。

“黎家本就是大家族,光是下人便是上百。我向来的嘱咐便是一切以规矩为重,不管是下人还是主子,谁不懂规矩,都要受罚。”话说到这里,沈氏的音量一下子提高了不少,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一把从描眉手里把家法拿了过来拍在手边的小红木桌子上。没用多少力道,可是却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安静的屋子里面,居然有被拉长余韵的趋势。

一边的花扶风瞧了一眼桌上的家法,脸色白了不少。而花执素却是嘴角上扬,勾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望着沈氏的眼里没有慌张,却有几分不屑。

苏月茗被那响声惊了一跳,她目光流转,从桌沿到桌上的家法,再到沈氏有些游离的眸子。她禁不住头皮一阵发麻,秀眉轻蹙,“这,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吗?”

正当苏月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整个庸碌阁的人均是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朝门口那边看了去。

一位穿着淡黄色荷叶小褂和百叶长裙的女子正立在门口处,柳叶弯眉,明眸皓齿,身形窈窕。而立在她对面一脸错愕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不可一世的红袖。她此时正捂着左侧的脸颊,惊恐的望着那位满脸尽是戾气的女子。

看见这一幕,大伙儿心中自是清楚了,想来是那女子赏了红袖一巴掌。

原本坐在一边的黎斐涵低呼一声,急忙起身走到了那女子身边。他小心的把扶着女子的腰身,眉头微锁,“玲珑,怎么回事,怎的动这么大的怒?”

水玲珑见自己丈夫走过来,眸光顿时温柔了不少。她朝着黎斐涵轻笑着点了点头,扭头斜睨了苏月茗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还不是那没规矩的丫鬟。”

苏月茗见过两位之

后,心下便明了。这女子便是大嫂水玲珑了。大哥倒是老实憨厚的人,大嫂也确实人如其名,娇俏玲珑。不过,她过于犀利的目光却让她心头紧了紧。这会儿,红袖虽然已经是自己房里的丫鬟了,可是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尽量还是少说少错。

水玲珑由黎斐涵挽着进了前厅,正准备给沈氏和黎老爷见礼,却被描眉给拦了下来。

“玲珑有了身孕,凡事都要小心,这些礼数暂时就免了罢。”沈氏说着扭头朝门口处瞧了一眼,这个时候红袖已经是跪倒在地上低泣了起来。“刚才是怎么回事?有身孕的人就不该动怒,小心肚子里的孩子!”沈氏目光缓缓地飘了回来,落在水玲珑还没有一点怀孕迹象的腰身上面,似乎一点都不关心为什么红袖会挨那一巴掌。

站在一旁的大夫人郝氏也是一脸的急色,她干脆起身走到水玲珑的身边,一把挽住了她的手臂,佯装不满,“玲珑,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才会知道,怀孩子的初期可是事事都要万分小心的。”

水玲珑慢腾腾地坐到黎斐涵的身边,不屑的朝门口瞟了一眼,“哼,那个丫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方才居然在庸碌阁的门口闲话起自己的主子来了,这一巴掌就算是我替弟妹教训的吧。”说完这话,她嘴角又上扬了一些,目光不经意的瞟过黎斐然,露出几分不屑。

苏月茗眉头一皱,目光落在跪在门口的红袖身上。方才她在雍景别苑的时候她便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这会儿挨了水玲珑一巴掌,整个人的气势就陡然降低了一大截。看见方才在自己面前不可一世的人吃了瘪,苏月茗非但没有觉得出了一口气,反而胸口更添烦闷。只消方才这么一眼,她就知道黎家的人个个都不是个省油的灯。轻叹一声,只怕自己以后的日子会更加的难过了。

一家人的目光都落在水玲珑的腰身之上,自然是没人会注意到苏月茗略微苍白的脸色。只有黎斐然,他嘴角微微上扬,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飘忽不定,却始终在苏月茗的周围

盘旋……

沈氏皱了一把眉头,虚虚的朝着红袖那边瞟了一眼,“那些丫头不懂事,自有管事娘子教训,你好好养着身子才是正经。若是动了胎气,那可怎么好?”沈氏这话虽然说的窝心,可是言语之中却不见该有的温柔慈祥。

水玲珑点头应下了,倚着黎斐涵身边默默的坐下。

沈氏给描眉递了个眼神,她立刻会意地走到门口,低声吩咐了红袖两句。苏月茗这才瞧见红袖脸色已然全白,她颤颤巍巍地起身,眼眶里含着泪。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苏月茗的视线范围内。

描眉一改方才冰冷表情,换上了柔柔的笑意,朝着苏月茗道:“大少奶奶,有些小丫头就是惯不得的。描眉已经叫红袖自己下去领罚了……”说完这些,描眉转身默默地走到沈氏身后站在。

黎老爷似乎也没有料到这突然出现的一小截插曲,他轻咳了一声,想借叮嘱黎斐然的机会错开这尴尬,“斐然……”

黎斐然原本定在苏月茗脸上的目光抖了抖,然后大喇喇的挪开,他半弯了身子,凑到黎老爷的面前,撒娇似得粘了上去,回应道,“爹,你叫我?”

黎老爷一手捻起手边的瓷杯,细细的抿了一口,“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有妇之夫,不管是为人还是处事,势必要以自己的家世为主。切不可再做些胡闹的事情,到时候跌的不是你一个人的份儿,而是整个黎家的颜面。”黎老爷别有所指,故意把“家世”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明白黎老爷这话所为何意,苏月茗动了动眸子,目光落在黎斐然那张俊秀的脸上。她心里也颇有怨言:这婚事其实她也不愿意来蹚浑水,却不料还是被强行送了过来。现在她就是用来日方长来劝慰自己:说不定等过些时日,自己想法子逃出去之后,便能寻到自己的丈夫,还有那未曾见过面的孩子……只是那个时候,自己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他们呢?

有些自嘲的弯了嘴角,苏月茗脸上尽是无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