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轿进门,轿子落地的那一瞬,守在屋子四周的小厮立时一声招呼,奏乐声起,鞭炮也在这一刻点燃,刹那间热闹不已。轿子停下之后,便由守在旁边的小厮将轿门卸下来,寓意剔除隔阂,从此新娘新郎便是一家人。

苏月茗静静地坐在轿子里面,薄纱悠悠的覆在她头顶,外面的景致有些朦胧,苏月茗隐约只能看见一些轮廓。她微微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头一次面对这么大的场面,不由的也有些心虚,冷汗顺着掌心将手里攥住的斯帕微微润湿了一些。

不多时,便有一名五六岁的盛妆“出轿小娘”走上前来,迎新娘出轿。那女娃儿虽年纪不大,却是极懂事的。她迈着寸步走到苏月茗的面前,然后恭敬的用手微拉她衣袖三下,这个时候,苏月茗才悠然起身,微弓身子出了轿。轿门前面摆置着一只朱红漆的木制“马鞍子”,苏月茗在喜婆和香弥的搀扶之下,跨了过去。而后再踩上红毡,一路走进了黎家大院,最后由喜娘相扶站在喜堂右侧位置,静静的等黎斐然出现。

悦耳的喜悦落在苏月茗的耳里,直让她心慌意乱。她微微动了动身子,借着喜帕下的一角,目光有些不安的朝香弥那边递了过去,却见香弥那个小丫头双颊已然是苍白一片,乍看下去脚下像是踩着浮云,恍若一阵风吹过去,她就要昏厥过去一般。苏月茗无奈回过头,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场面,还是要靠自己才成。

喜乐依旧有条不紊的奏响,时间也慢慢的过去,新娘和宾客们已然等了将近一刻钟,却迟迟不见新郎官的出现。渐渐的,原本热闹的喜堂里除了喜乐依旧高亢之外,那些宾朋看客们不免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苏月茗虽然心慌,但耳朵却把旁人的话听了个真切。

“哼,方才我就瞧见四儿满院子寻新郎官呢,早就猜到这个喜事没这么顺利。”

略带讽刺意味儿的话语让苏月茗微微蹙起眉头,循着声音望去,却见两个穿着富贵的

中年妇人正坐在左侧的亲友席里。长相虽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但是乍一瞧,那两个妇人居然长的时分相像。苏月茗心底不免腹诽:能坐在亲友席里面,那断然就是亲戚,瞧着这个岁数好像还是个长辈。而方才说话的人不见一丝急色,反而带着嘲讽的口气,也不怕让旁人把话听去笑话了……这,倒真真是有些奇怪了。

另一妇人神色有些紧张,连忙伸手拉了方才说话的妇人一把,“姐姐莫要这么说,这里人多口杂,若是让人听去了,笑话是小,到时候三夫人对我们有嫌隙那可怎的是好?”

这妇人的劝告到底在理,只不过听者却压根没有当一回事。她不满的轻嗤一声,目光竟直直的朝苏月茗这边扫了过来,那一眼却是犀利,即使是隔着薄纱苏月茗也能感觉到里面的敌意,她不由的背后一紧,耳边又响起了妇人嘲讽了声音:“什么三夫人?沈清秋只不过是仗着有二老太太撑腰,这才掌了黎府的权。若是大老太太还在世的话,哪里还能由着他们胡来?”

“行了行了,姐姐,您就少说两句吧。”华服妇人不满皱起眉头,眸光有些闪烁,似怕让人听去了闲话。

“凭甚么要我少说两句?她沈清秋就因为一个破落道士的两句话,就死活就要跟那个土匪出身温家结亲,这事简直就是荒谬……”妇人话还没有说完,华服妇人赶紧挪了身子,伸手去捂她的嘴,下巴还顺势朝着喜堂的侧门递了递,“别说了,新郎官来了……”

一听这话,身着长摆荷叶襦裙的妇人抿了抿双唇,把到喉咙眼里的话又吞了下去。原本在一边听到兴头上的苏月茗这个时候心底也是一惊,连忙颔首,不敢抬头,生怕黎斐然那傻子一时兴起,掀了自己的喜帕。

黎斐然一身耀眼的喜服,趁着红光满面的脸颊,迈着虎步朝着喜堂而来。他身后紧紧跟着母亲沈氏,还有贴身小厮四儿。

黎斐然双手合拢并在身前,手里攥着大红绸花,脸上的表情似是委屈,但

更多的像是生气,再加上被强挤出来的笑意,凑到一起,让人忍俊不禁。大伙儿都知道黎斐然的底细,所以只当是他嫌着礼节繁琐而闹脾气,也没有再深究什么。

见新郎官和新娘都已经到齐,站在一旁的赞者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仰首道,“接下来便是拜堂。”

拜堂则主要是对现世的长辈行礼叩拜。由于黎府家族甚大,长辈也很多,所以这个时候,就会有一个小厮将事先将宗族及戚辈的人列下序单,交予赞者手中。再由一个熟悉黎府事务亲戚的人,顺着赞者喊道的名字,引领新人一一受拜。

“拜天地,拜高堂”的时候,黎斐然倒像是受了教,规规矩矩的,未曾逾越一步。这也让坐在主位上面的沈氏悬着的一颗心逐渐落了地。她不时的回头,看向坐在自己左侧的中年男子,眼底不乏得意之色。那中年男子便是黎斐然的父亲,沐少卿。他抖了抖自己的小胡子,把目光别开,就当没看见沈氏的挑衅。

“夫妻交拜!”赞者扬起了声调,宣布最后一项跪拜礼。

就在赞者的喊话还没有落音的时候,却见黎斐然陡然的就跪了下去,还径直的磕起头来。黎斐然的这一举动无疑的让所有人都惊住了,大伙儿面面相觑。坐在正位上的沈氏也是瞠目结舌!先且不说黎斐然不听赞者示意,他这般跪在苏月茗的面前,岂不是要成了大伙儿的笑柄?

沈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猛地站起身子,攥住黎斐然的手臂,就这么半拖半拽的将他给扒拉了起来。而这个时候,黎斐然双手还合在身前,紧紧地攥着胸前的大红花,硬是左右摇摆了一阵,才站稳身子。

“斐然,你怎么回事?”沈氏声色俱厉,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黎斐然强装的笑容这才崩溃,露出一脸的欲哭的模样,他扭头看向笑得正欢的一个中年妇人,委屈道,“是大伯母说的:在拜堂时,有抢前头跪的习俗,只要谁跪在前面,以后就可管住后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