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克莱默的选择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斯派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之后,对着发呆的女孩问到,“丝凯依,你记得芬特他们出去的时候是几个人吗?”

丝凯依低下头去算了一下,“四个,芬特、乔尔、阿库雷西,还有因普雷斯。怎么啦?”

“我记得也是这样,我记得也是这样!”斯派神经质地絮叨着,“你见到克莱默出去没有?”

“没有吧,除非是在我不注意的时候。”丝凯依没办法肯定。

到卧房察看了一遍之后,斯派气急败坏地冲了出来,“糟糕!他的房门关着,窗户却是敞开的。该不会又被变态的掳走了吧!”

“不会吧!那怎么办呀?”丝凯依焦急地拽着他袖子,“快,快,你听听看他的声音,看他出事了没有?”

“我听着呢,我听着,你别吵。”斯派的双耳高频率地震颤着,“没有说话,只有微弱的呼吸声……糟糕!旁边真的有虐杀者子团队的声音!”

事已至此,斯派能够想到的就是召集队友们一起去夺回克莱默。芬特他们去了森林,不太容易找到。罗尔和索德却可以肯定在酒馆,旅馆里的二人立刻动身去找他们。

“这,这个。我……”没想到自己已经这么声名远播,罗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你是因为瞧不起我这种默默无闻的特技者,所以不愿意承认了是么?”叫做欧的特技者愤然离席,“没关系,我这人也有自知之明,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

“不是的,你误会了!”罗尔没想到对方反应那么激烈,一时手足无措,“我是道提斯特的罗尔没错,你既然猜到了,我也没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哼!但你还是瞧不起我,所以都不敢承认自己有找他们报仇的意愿!”伯利文并没有谅解的意思。

“我都自顾不暇了,还抱什么仇啊。”罗尔沮丧地坐回椅子里,“我是个连特技都没有的废人,还谈什么报仇……”

“你没有了特技,我又不是不知道。所以说最近事情多,先是你的特技被封闭了,后是米斯特里被灭。”伯利文也坐回到椅子上。“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你不想报仇,真是没有人能够相信!难道你没有想过,如果能够除掉治安官,你的特技就能恢复?”

“怎么除?就凭我们道提斯特团队九个人?”

听到罗尔的话,索德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他怎么连这都说出来了,没有任何忧患意识的家伙!”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再加上我一个怎么样?”欧。伯利文突然凑近了过来。

“你?”罗尔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这是第一次有人自荐要加入道提斯特,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怎么,还是觉得我分量不够?”伯利文伸手制止了想要辩解的罗尔,“那么给你一个有分量的身份,我,欧。伯利文,是米斯特里团队的第十三人!”

“替补?”连索德都忍不住插嘴问到。

“不是,我是自愿当作第十三人的,负责情报工作。”伯利文解释到,“由于没有米斯特里团队的名头,我可以更加自由安全地进行情报调查。我的特技是‘遗忘’。”

“你不用告诉我们这个的。”又遇上一个会像罗尔那样主动介绍自己特技的人,索德有些尴尬。

“没关系,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米斯特里团队被灭,我也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意义,除了替队友们报仇,这是唯一的理由。从另一方面说,我也不怕你们知道我的特技,因为那是‘遗忘’,我是一个被遗忘的人。我甚至和队友一直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但是我没死,因为‘遗忘’。我的特技让在场的所有统治者的走狗们忘了我这个人的存在,忘了我是米斯特里的一员。谁也不知道我是谁,都当我是他们中的一员。当着我的面,他们清点我队友们的尸体。当着我的面,他们庆祝、狂欢。他们遗忘了我,我却忘不掉他们,忘不掉仇恨!我忍下来,我活下来,就是为了报仇!帮助我,给我这个机会!你们也会需要我!我可以做许多‘耳报神’做不到的事。”

“我们……”

“队长!罗尔!”斯派的声音比人先到了,“不好了!不好了!”

罗尔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跑的这么快,几乎是紧跟在丝凯依的背后,转眼间就来到了森林的边缘。

“不能这样漫无目的的乱跑,如果不能确定位置,进了森林就更难找到克莱默了。斯派你继续监听,我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这一瞬间,罗尔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风采。所有人也都习惯性地听从了他的安排。

“找到了,就是那个!”虐杀者的一个特技者兴奋地叫着,“‘占卜人’的情报果真管用。遇到这种麻烦的任务,还是要花点钱找他搞定比较实在。”

一张巨大的网子在林间忽高忽低地乱蹿。乍一看网子里面空空如也,但仔细观察的话,隐约可以看出网子背后的物体都有轻微的扭曲现象。这样一来,可以确定风精已经是网中猎物。虐杀者的成员们分散开来,在各个方向与网子保持适当的距离。由于看不见风精模样,谁也不知道这个怪物是否凶猛,只能任由它在网中挣扎。反正风精总有累的时候,到时候再动手也不迟。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斯派听了老半天,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克莱默还是保持刚才的状态,没有说话,呼吸的声音轻微。而虐杀者们的声音在他旁边不远的地方,还有风精也差不多被他们逮住了,却从头到尾没有人提过克莱默的事情,就像他们根本没有绑走他一样。”

“嗯?”罗尔心里突然有种感悟,“这么说,他不是被掳走的。”

“那么你的意思?”

“他根本就是在跟踪对方!”

队友们听到罗尔的判断,都松了口气。罗尔全身的汗毛却都竖了起来,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克莱默为什么要这么做?”

网子里的风精终于耗尽了气力,网子也随之静静地落在了地上,隐约罩出它的身形。虐杀者们笑吟吟地围了上去,“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好玩不?玩够了再交给公会行不?头儿。”

“可以考虑,但是不能弄死,要注意分寸。”这样的提议正合变态的胃口。

就在虐杀者们走近网子的同时,林间隐秘处突然飞出几条软索,软索顶端的钩爪准确无误地搭在网子上。在所有人有所反应之前,网子再次腾空而起,被软索扯了回去。

“什么人!”不愧是克雷吉的正式队员,变态的第一个向树丛扑了过去。

克莱默也在同一时间现出了身影,扯着网子向镇子的方向狂奔。风精的重量很轻,并不影响他的跑动。裹着风精的网子转瞬就被克莱默身上发出的软索拉到怀里,他就这么抱着风精往外跑,后面追着一群特技者。

另一边,斯派也听到了动静,“干得好!克莱默!哼,克雷吉抢了我们‘女神的泪珠’,我们也抢回他们一个任务。”

“不好,一点都不好,他这种鲁莽的行动是在自杀!”罗尔在嘴里嘀咕着。

“咻~”一羽劲箭从最远处的特技者那里射出,结结实实地射进了克莱默宽厚的背部。令虐杀者们惊奇的是,中箭的人却如同什么事都没生过的一样,甚至以更快的速度向森林外面狂奔。

“搞什么?我拜特的噬骨箭就算效果是慢性的,也不至于一开始就被人不当回事!”

“嘿,遇到老朋友了。”变态的贪婪地看着克莱默的背影,“这可是个强壮的家伙,再给他来一箭吧。”

“头儿,您确定?”派特一脸的不敢相信,“我的箭毒性会死人的,射一支身体弱的人一会儿就死了。就算强壮的人也受不了两箭的。难道您不想要活的了么?”

“这个人我玩过了,不是一般的强壮。我现在就想看看他能否坚持住第二箭,嘿嘿,嘿……”虽然脸部表情因为陶醉于幻想之中而变得有些狰狞,但是他们脚步也没有因此减慢。

“队长,如果两箭他还不死的话,也让我过过瘾,可以吗?”派特说着再次拉满了弓,瞄准的是克莱默的腿。

“又中了一箭!”斯派已经脸色苍白,仿佛两支噬骨箭都是扎在他的身上。

索德扳过他肩膀拼命地摇晃着,“还是找不出他的位置吗?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干等着?”

罗尔一句话也没有说,脸色铁青地望着眼前说起来并不算大的森林。一旁,一直跟着来的欧。伯利文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克莱默还在奔跑,带着背上、腿上的两支箭。听到箭射来的声音,他其实可以回头,可以做出判断躲避,但是没有时间。第一支箭已经给他带来脊梁骨被无数的虫子噬咬的感觉,只要松一口气,他就会立刻瘫软在地上。

“对方是虐杀者!”曾经受过变态的百般折磨得他,比谁都清楚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所以哪怕是被射成一头刺猬,他也不能回头,不能松了这口气。

“更快,我要跑的更快!就算甩不掉他们,也不能被追上!”他甚至没有办法摸出怀里揣着的回城球,对着回城球说出几个字。牙关咬紧到牙龈汩汩地流血,他只要一松口,就会泄了这口气,倒在地上如同一滩烂泥。

左腿已经完全失去了感觉,“这样也好,至少没有了痛苦的感觉。”他就凭着那种惯性轮番地迈出两条腿。

森林尽头的光亮已经出现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笑容浮现在克莱默的脸上。但是背后的追兵也进一步地靠近了,如此算来,就算侥幸能够跑出树林,他也没有任何机会能够带着风精回到镇上,更不用说交任务什么的。

“在那个方向!”眼尖的丝凯依已经看见林间的惊鸟。

所有人都向着克莱默即将出现的方向掠去。不需要什么“耳报神”特技,所有人已经可以听见林中噪杂的喝骂声。

虽然距离渐渐地在拉近,但是虐杀者们实在无法想象,竟有人在中了派特两箭之后还能坚持那么久,还能这么快地奔跑。

变态的俊美的脸上笑容更加狰狞,“嘿嘿,嘿嘿嘿!你千万不要死!我还想再玩你一次。越是坚强的人,我越是喜欢。”

“头儿,不会有事吧?他不会跑掉吧?”手下们已经开始有些担心。

“嘿嘿,就算追进特技者公会,我也要把他揪出来!我终于明白队长为什么当初会做那种傻事了,原来总是会有那么些个让人兴奋不已的家伙。我要他!我一定要再次得到他!”

“麻痹了,彻底麻痹了……”克莱默已经完全失去了胸口以下的任何感觉,还能够这么跑下去,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奇迹。眼睛也开始花了,眼前的事物慢慢变成黑黑白白的影子。“我还真是一个没用的莽夫呀!”他自嘲着,“除了会爬山,我也没有给道提斯特贡献更多力量的能力。看来这次果真是要白白送命了,但是也要能够死得掉才好……”

“克莱默!这里,我们在这里!”队友们的声音从右前方传来。

“居然!一定是他,一定是罗尔!我一直都相信你,即便没有了特技,他还是比我强!嘿嘿,看来我的努力没有白费,风精还是我们的。”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胜利已经浮现在了克莱默的眼前。“转不过弯啊。”虽然从声音判断出了队友的方向,但是脚下却无法改变现有的方向。这一路跑出来,没有撞上棵大树,已经算是很幸运。此时他也只能继续向前奔跑。

“克莱默,你没事吧?回答我们!”队友们焦急的声音越来越近。

变态的自然也听到了声音,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该死的!又来了。”心理权衡了一番,他终于做出了决断,“派特,再射一箭,要害!”

如今已经不是玩物能否到手的问题,而是面临到手的任务即将泡汤,派特也不敢多说什么,再次挽起了弓。

罗尔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扎在克莱默背上和腿上的两支箭,也能够看见他满脸胜利的笑容。这是队友们半年来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看到自信的表情,终于回到了克莱默的脸上。索德已经拔出剑奔向克莱默身后,准备替他挡下追兵。

“小心!克莱默!箭!”丝凯依不成语调的几个字扯动了每个人的心,但是克莱默没有躲,他也躲不掉。一支劲箭射穿了他的咽喉,带着一抹鲜血从他的喉结下方露出蓝幽幽的箭头。克莱默倒下了,倒在索德和变态的中间。从距离上看,敌人离他要更近一些,再加上人数上的优势,风精恐怕还是要再度落到克雷吉的手中。

不可思议的是,克莱默的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他拚着最后的力气抬起头,含混不清的说到,“罗尔,加油啊!”他的肩膀上射出一条钩爪,捆着风精的网子就挂在钩爪上,向着罗尔的方向射来。

变态的和他的手下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他还能顽强地用最后的生命力将风精送到队友的手里。

带着风精的钩爪在罗尔的身前分解了,本就是身体一部分的钩爪,慢慢地分解,变成空气中的一份子,最终和克莱默一起消逝不见。捆着风精的网子跌落地面,落在罗尔的脚边。罗尔张大了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看着克莱默散发着光芒的脸庞上那发自内心的微笑,他的脑海里瞬间一片空白。直到克莱默消失在空气中,他依然无法明白,“面对死亡,也能有这样的笑容么?”一直以来自己对生命的看法在这一瞬间被颠覆了。“不是说‘好死不如赖活’,人难道不是只要先能够活下来最重要么?为游戏,也值得付出生命?”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虽然不知道克雷吉那边是什么样的心情,但道提斯特的队友们却是庄重而肃穆地看着克莱默生命所散发出的光辉。直到克莱默完全消失不见,索德才横起剑,退回到队友们的跟前。而变态的也用他怨毒的眼神瞪着这边,不知下一步还有什么举动。

斯派弯下身去,从地面上提起网子。“丝凯依,走!”

愣了一下,丝凯依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舍地最后看了克莱默消失的地面一眼,握紧她修长的颈项上挂着的“自由的羽翼”。道提斯特团队带着克莱默最后的战果,消失在了虐杀者们的眼前。

眼前的人都消失了,但是那一幕却深深地镌刻在“拷问者”脑海里。克莱默的最后时刻,自始至终都保持着胜利和充满信心的笑容。是的,身体倒下了,崩散了,分解了,他却始终抬着头,向着罗尔微笑着。

“他死前的那道光芒,是信念的光芒。”这是变态的在游戏里的近五年来第二次看到有人在临死前分解的时候发出如此强烈的光亮,以至于克莱默的残影还在所有人的眼中多停留了那么一会儿。“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他这么坚持,这么快乐?难道竟是那个罗尔!那个连特技都没有了的罗尔?”

“克莱默,你的微笑,究竟想要告诉我什么?”对于罗尔,时间从克莱默倒下的那一瞬间便已经停止。周围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他一点都不清楚。除了震撼、茫然,心中就只有疑问。

这是罗尔来到道提斯特后牺牲的第三个队友。如果说前两个队友是因为他的疏忽而失去的话,那么克莱默又是因为什么?罗尔不明白。如果说维拉苟和斯坎博的GAMEOVER他没有在身边的话,这一次确实眼睁睁地看着克莱默消失。

两个月来沉浸于自怨自艾中,让他失去了太多。失去了信心与笑容不说,也失去了丝凯依的心,最终失去的竟是克莱默的生命。

“我做的不好,队友会牺牲!因为害怕队友牺牲,所以我什么都没做,结果队友还是要牺牲?那我究竟该怎么办?失去了特技与失去生命,哪个可怕?应该是失去生命吧?那克莱默都不怕失去生命,我的特技呢?”

这一刻,罗尔仿如醍醐灌顶。停滞的时间又动了起来,周围的场景已经变成镇上的公会。捆着风精的网子在地上挣扎着,里面传出“吱吱”的叫声。除此之外,公会里没有其他声音。墙上的公告板上已经跳出“噬骨箭”PK“极限攀爬”的最新消息。或许正是因为这点,公会接待员也默默地处理着手头的事务,尽量不去刺激眼前伤心的特技者们。芬特他们几个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和大家一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写满悲痛。

这段时间,他空洞洞的眼神总是游离在现实之外。周遭的事物对他而言,是视而不见的。克莱默倒下的那一刻,他仿佛第一次挣开了眼睛,并把那幅画面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现在的他,仿如新生儿一般,贪婪地看着眼前的事物。

公会办事处的门向西开的,夕阳此时就在门口,将办事处的大厅照得亮堂堂的。对着夕阳的一面,每个人都被染上一层血色的鲜红,他们的肃穆与哀痛也装裱上了金色的外框。“生命的血红,血红的生命;生命的光辉,光辉的生命。”罗尔突然有了这样的感悟。

两个多月了,罗尔第一次认真地看着队友们的脸。“把他们牢牢记住!谁知道在某一天,还有几张面孔存在……”

踟蹰了一会儿,接待员还是打破了众人的沉默,“这里有一封给你们的信。”

如果我再也回不来,朋友们,请原谅我!这是我的选择。

我曾经懦弱过、消沉过,但是现在我勇敢了。

谢谢你们这段时间来的照顾,让我重新拾回了勇气。

正因为我经历过,所以我相信,罗尔有一天会重新振作。

如果要说这一切的起因,我想都是我的责任。

如果不是我失手被擒,也不会有罗尔失去特技的今天。

所以,我想,我必须做点什么。

正因为这一次的对手是那个人,所以我必须振作。

在他面前倒下,我必须在他面前重新站起来。

等待了那么久,我终于得到这个机会。

如果我不能回来,请不要伤心,请原谅我!这是我的选择。

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生命,迟早是要失去。

即便这次我侥幸活着回来,下次我还是要去。

虽然没办法消灭治安官,但是我想我会去抢夺他们的“冰天雪地”。

不管能不能成功,我要去,这是我的选择。

我的生命其实早已失去,是你们把我换回来的。

所以我的生命,总是还要为了大家再失去一次。这是我的选择。

罗尔,我们并不想给你带来任何压力。

人之死去,那是一种迟早的必然。

你也不要给自己这种压力。队友们懂得把握自己的生命。

你能够给我们带来成功,带来喜悦,但是无法带来生命。

所以,请你不要要求自己太多。

谢谢你爱惜我们的生命,但是你觉得别人会比你不爱惜自己吗?

即便是还拥有“军师的谋略”,你也依然无法阻止我在某一次任务中的死去。这是我的选择。

因为生命的过程是一种追求,追求过了,死而无憾。

我从来没有真正攀登到山的峰顶,而总是停留在接近最高处的地方。

攀登到峰顶,我怕会失去追求,失去动力。

挂在悬崖峭壁上,回首脚下的大地,回首一路的艰辛,那便是追求。

如今的道提斯特,也就只差几步到峰顶了。

所以,按照我的习惯,我也不打算跟着你们走到最后。这是我的选择。

罗尔,没有你,我们离自己的追求是那么的遥远。你已经让我们相当接近了,我们怎会要求你更多。

告诉你,我生命中的最后一个追求,是希望你能振作!

克莱默

克莱默的遗书冲淡了队友们的伤感,取而代之的是壮烈。夕阳虽然降得更下去了一点,却在每个人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映在墙上,仿佛阴暗被光明从身体上剥离了出去。

“他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取你们的振作!”话刚出口,伯利文都觉得有点多余。克莱默的死去,正如自己活下来一样,虽然是不同的做法,但同样都是为了一起奋斗过的队友。两个人的选择和手段虽然完全不同,但意义和目的却是一样的。相比于克莱默德壮烈,伯利文甚至对自己的行为有些内疚。“如果他们知道我是故意接近罗尔,是否会接受我?但是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必须作的!我并不想,也不会伤害道提斯特,我只是想借用他们的力量。”这是他唯一坚定的信念。

索德的眼前再次浮现出过去的队友们一个个倒下的情形,但是从没有一个像克莱默这样慷慨赴死的。身为队长,身为道提斯特团队的发起人,他第一次对一个队友的牺牲有了如此的震撼。索德很想设身处地感受一下克莱默当时的心情,但没有与对方相同的经历,自己的任何假设也就失去了意义。如果罗尔因此而振作,身为队长,他应该有什么样的心情?真不知道是该伤心还是该高兴。

索德是用什么样的语调读完这封遗书,罗尔已经记不清楚。他只知道,这根本就是克莱默写给自己的。“我明白了,克莱默,这是你的选择!你用你的选择,告诉我,我是多么的幼稚和固执。即便失去生命,你也没有放弃自己的追求。那么同样的道理,不过是失去特技,我没有理由放弃自己的追求!从古至今,不管是诸葛亮还是庞统,也没有听说过哪个军师拥有特技,拥有天算的。那也不见得他们就要因为失去几个战友就放弃自己的追求,辜负大家的期望。我要做一个军师,一个好军师,而不是只依赖于特技的废人!”罗尔的眼中没有泪水,只有熊熊燃起的斗志。

队友们虽然各有想法,但都自始至终看着他,关注他表情一点一滴的变化。虽然还在为失去克莱默心痛,但是他们重新看到了希望。

“作为我振作起来的第一步,欧。伯利文先生,我郑重地邀请你加入道提斯特团队!”此时的罗尔,眼神和他的声音一样坚毅。

终于松了一口气,伯利文认为自己的伎俩总算没有被识破,“好!我接受。请你努力,让道提斯特团队走上巅峰!连同米斯特里的那份一起努力!”

在米斯特里的时候,虽然十二人正是成员里也有一个负责情报工作的特技者,但他才是一路跟着米斯特里走来,让团队壮大到今天的情报员。很少和一起奋斗四年多的队友做直接的接触,他孤独地行走于行星上的各处,探访各个特技者团队的情报,通过公会留言发给团队。直到那一天……

他对道提斯特和罗尔的了解,并不亚于更早认识他们的克雷吉。道提斯特实在成长太快了,成长到了会阻碍米斯特里和统治者的地步。即便不会像克雷吉和统治者做的那样绝,米斯特里还是不得不把道提斯特视为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加以注意和防范,这也是他前一段时间的主要工作。所以,他亲眼目睹了罗尔的得意和失意。如果可能的话,他甚至希望罗尔能够加入米斯特里,为米斯特里所用。

道提斯特的迅速崛起,终于在这个夏天,把这两支团队逼上了绝路。所以说起来,米斯特里的覆灭,很大的原因是因为罗尔。欧。伯利文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去恨他。但是现在,他们必须合作,也只有合作,才能替队友们报仇。

罗尔向着他伸过手来,眼中闪耀着智慧的光芒。伯利文在一瞬间有种所有秘密都被看穿的感觉,两个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呵呵,队长,我代你做主,没问题吧?”罗尔这才象征性地征求索德的意见。

“没问题,没问题。”索德对这种事情早已习惯。

“可惜了一点,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米斯特里团队曾经获得的宝物,作为没有正式登记的第十三人,你应该没有办法继承吧?”恢复了自信,罗尔自然也恢复了往日的“贪婪”。

“很遗憾,我确实无法取得。那些宝物,随身携带的部分,已经成为老头子们的战利品。存放在公会的部分,则成为无主的遗物被公会回收。我所能够支配的,就只有当初队友们给我的一笔活动经费。当然,既然加入道提斯特,这些钱我也可以交出来。”

“哦,不用,道提斯特还是允许拥有私房钱的。”

罗尔没有趁机敲诈对方一笔,这在斯派听来,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这样好像对我不公平!”他嘴里小声嘟囔着。

身后的阿库雷西可是听了个明白,戳了戳他的后背,在他耳边笑声地问到,“你想要公平是吗?那把你和他的私人财产全部充公,好不?”

这可中了斯派的痛处,“那就不必了。”他忙不迭地表示收回刚才的话。

“罗尔。”芬特站前一步,表情也相当郑重。

“嗯。”

“虽然我这么问有点直接,但是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必须问个明白。你,愿意振作起来了吗?你,愿意放弃原先的顾忌,继续作为军师来指导我们完成任务吗?”

“是的,我愿意!”罗尔同样郑重地回答,“如果克莱默用他的生命还不能唤回我的清醒的话,我岂不是罪人,岂不是希望更多的队友为此付出牺牲!就算我再怎么没有运道,我想也不至于像庞统那样,随随便便地栽倒在落凤坡吧!就算我再怎么没有天算的帮忙,也不至于像你们这些毛毛躁躁的家伙,动不动就拿性命去换任务吧!所以,今后还是必须由我来指挥,我可不希望你们乱来,坏了我们堂堂道提斯特的名声!”

罗尔的话越说越变味,又开始了以前那种胡话连篇,队友们终于可以确定,曾经熟悉的罗尔又活了过来,是克莱默用自己的生命换回来的。

“总之,失去的要讨回来,还要加倍偿还给敌人。我们堂堂道提斯特,岂是区区统治者那些老不死的可以欺负得了的!”

看着所有道提斯特们跟着罗尔挺起胸膛,伯利文也不自觉地昂起头颅。是的,道提斯特是堂堂正正的道提斯特!只会使用阴招,只会仗着人多势众的统治者,就只能是区区。他感觉得到,罗尔的话语中没有任何吹嘘的成分,有的,只有顶天立地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