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离又恢复了在家看看书、做做针线,和尹莫、尹君一起瞎度日子的生活,只是心中有了思念。每日总要坐在窗前望着那枝白梅想心事:楚大哥近来好吗?会时常想起我吗?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尹离决定这月十五就去郊外的灵固寺上香,据说初一、十五上香最灵验。以往这两日,寺里善男信女,人山人海,她总不愿去凑热闹。这次豁出去了,再挤也要去。

这天上午,尹离正在尹莫的小书房里胡乱翻着书,尹莫随父亲出去了,尹君陪着母亲在前院做针线。忽然小禾从前院赶过来,道:“小姐,家里来客找你,在前庭。”

莫非是他?尹离心下激动,也不待小禾说完,提着裙角就飞奔出去。到了前庭,只见两个陌生的丫鬟站在房门口,进了房,发现原来是平西将军的女儿郑霜。尹离平复了一下心跳,上前招呼。

“离儿,郑小姐来寻你玩,你带郑小姐去你院里坐坐,我给你们准备些点心。”尹母道。

“谢谢伯母,不用麻烦了,我刚用过早饭。”郑霜道。

“郑小姐,请随我来。”尹离引着郑霜去自己的小院子。

“家里比较简陋,莫要见笑。”尹离笑道。

“没有呀,挺不错的,虽然布置得简单,但很洁净。”郑霜道。

因院里冷,两人在尹离的房里坐下,尹离还是穿家常的棉布衣裙,郑霜身着羽缎鹤氅。小禾上前倒了两杯热茶。

“尝尝我家的茶,虽然不及你们的茶叶好,但好歹暖暖身子。”尹离笑道。

郑霜轻抿了口,暖茶入胃,茶香中还带着梅子的甘甜味,很是爽口解渴。

“真不错,这是什么茶?我也要弄点儿来喝。”

“这是市面上普通的茶叶,只是去年收了些青梅晒干了,煮茶时,放两颗,配着好去茶里的涩味。郑小姐若喜欢,待会儿带点儿青梅回去煮茶喝。”

“不要喊什么郑小姐,多生疏啊。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我却很喜欢你,不单因为你上次帮我解了围,还因我也喜欢你这品性,比大家闺秀少了份造作,比小家碧玉多了份大方。我大你一岁,就喊你离儿,你也直接喊我名字吧。”

“那不好,我还是喊你霜姐姐吧。”尹离笑道。

“好吧。离儿平日都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没什么要紧的事可做,不过看点儿书,做会儿针线,陪母亲、姐姐散步罢了。霜姐姐呢?”

“以前和父亲在西北驻地时,我喜欢骑马、射箭。现在大了又被送回这里,就没什么可做的了,总待在家里,以后可经常找你聊天玩耍。”

“如此甚好,我也多个伴了。霜姐姐在西北待过,见识一定不凡。我在家总听父亲说当今乱世,只有我们熙国或可一统天下,不知现今外面时政如何,霜姐姐有何见地?”

一听问这,将门虎女来劲了。郑霜最烦诗词歌赋,幸而尹离不与她谈这些。

“确实,目前按国力来说,我们熙国最强。之前的辉国经过数百年历史,裂变成了五大诸侯国:熙国、和国、黎国、寥国、奉国。位于中部的寥国、奉国后来陆续被其他三国蚕食,就剩下咱们熙国、和国及黎国。黎国百年前还是霸主,只不过上代君王昏聩荒诞,这代君王又懦弱无能,现在大半国土已经归咱们熙国了,要不是和国担心唇亡齿寒,拼力护着黎国,它早就灭亡了。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等收拾了黎国,和国也不在话下。只恨我不能生做男子,要不一定驰骋沙场,另有一番作为了。”

“霜姐姐果真不愧为将门之女!听说我们的大将军卢回中原本就是黎国人,他怎肯为我们对付自己的国家?”熙国武将最高爵位是大将军,其下是平东、平南、平西、平北四将军。

“这你就错了,他可不是黎国人,他生于寥国,寥国灭亡了,他就去黎国施展抱负。这人颇有将才,只是黎国当时的君王昏聩多疑,他做到大将军也没掌住兵权,更得不到施展才能的机会。一怒之下,就又奔到我们熙国来,黎国目前国将不国,有一部分是他的功劳。只不过现今他的势力有些大了,四将军中的平东将军、平北将军都是他的人。我们皇上即位不久,对他也颇为忌惮。这也是老皇上唯一的失策,不过这话你可不要随意说给人听。”

“那当然,这人传闻甚多,我也只是好奇。现在都城的流民居无定所、温饱不济,看着可怜,希望天下早日大定,百姓也好安居。”

“还是离儿心肠好,忧国忧民的。呵呵。”

“霜姐姐别取笑我了,和你一比,我不仅有心无胆,还无力无能呢。”

“还是和你聊天痛快!改日再来寻你玩,今日只是来认认门儿,等一下我还得去杞阳侯府赴约。”

“好的,那霜姐姐慢走,我就不远送了。”

郑霜走后,尹离又陪母亲坐了会儿。姐姐和母亲都为她能结识郑将军的女儿而高兴。抛开门第,尹离也觉得郑霜不错。

待用过晚饭,小禾在厨房收拾,尹离又坐在窗口对着白梅发呆。天气冷,这枝白梅三四天的工夫才开了一小半。尹离闭上眼凑近花枝默默感受白梅的幽香,只听扑棱一声,睁开眼,却见一只白鸽落在窗棂上。尹离心下高兴,急忙双手捉住白鸽,这白鸽也不挣扎,任尹离抱在胸前抚摸。忽然尹离摸到这白鸽腿部缚着纸条。原来是只信鸽,莫非纸条是写给我的?尹离赶忙取下纸条展开来看,只见上面的字体苍劲有力:一别数日,近来可好?荆。

是楚荆!尹离高兴得抱着小白鸽亲了两口。楚大哥还挂念着我,太好了!

咦,这只白鸽是如何寻到此处的?尹离诧异,不过管他呢,还是先回信吧。尹离也裁出一张小纸条,但满心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笔都握出汗了才写了两句:甚好,勿念,你呢?待要再补充,听到小禾进院的声音,便赶忙将纸条缚在鸽腿上将它放飞了。

之后,尹离就后悔了,怎么净写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万一鸽子不再回来,那该如何是好?不会的,鸽子都认回头路,尹离安慰自己道。下次一定写些要紧的话,尹离暗暗决定。

一夜好梦,第二天起来,尹离觉得神清气爽,和姐姐一道去给父母请了安,吃了早饭,就到尹莫的书房里寻书看。尹莫经常从外面找些稗官野史来,这些非正统的书籍很是招父亲讨厌。尹莫有时把这些书藏起来,有时将书换个正统的封皮光明正大地摆在书架上,父亲一般发现不了,但尹离总能找到,翻出来偷偷看了再放回去。

尹莫进房正看到尹离在翻弄书架。“二姐,别翻了。最近没藏什么书,没寻到有趣的。”

“不早说,害我把书架都翻乱了,还得费事整。以后有啥有趣的书还是你主动给我交代吧,免得我找来找去的。”

“有些书不适合姑娘家看。”尹莫笑道。

“那该给我看的不主动拿给我看,我寻到了就把书交给爹爹,看你挨不挨打!”尹离吓唬道。

“二姐,你看大姐温柔娴静,成日和娘一起做针线活。你怎么不学着点儿,小心以后嫁不出去!”尹莫回道。

“你这家伙,胡说什么,看我不教训你!”尹离边说边从掸瓶里抽出一个鸡毛掸子,追着尹莫打闹。

“小姐,小姐,邵阳侯府又来人了。”小禾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