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离勉力扶住母亲,对小禾道:“快叫于伯去找爹爹和弟弟回来,还有,让余年再去季府门口把情况打听清楚,快!”

“离儿,怎么办?怎么办?可怜的君儿啊!”尹母哭道。

“娘,您先别担心,快坐下喝口水,小如只是道听途说,可能没那么严重!”尹离怕母亲吓出个好歹,忍着心痛宽慰道。

片刻,尹父和尹莫也急匆匆地赶回来。得知此事,尹父心急如焚,就要自己出去打听消息。

还没挪脚,余年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来。众人一把抓住他,眼巴巴地等着他开口,都希望是弄错了,虚惊一场。

“回老……爷,季家确实……确实遭罪了,季大老爷被押往刑部,杖责三十已晕过去,现在死活未知。季家上下都被囚禁在府里,奴婢刚被拉走卖了,只余下三十多口人,已被下旨满门流放。”

尹母一听,两眼一黑晕倒在尹离身上了。

“娘!”尹离心里剧痛,扶住母亲,和于婶把她搀到**躺下。

“季家老爷不过是鸿胪寺少卿,因何获罪?”尹父焦急地问。

“听说季大人过于迂腐,卢妃出行,皇上恩赐按皇后规格安排仪仗,但季大人在安排时还是按从一品的规格,结果卢妃不快,皇上大怒。”

“那流放到何处?什么时候行刑?”尹离问道。

“流放到边疆,听说三日之后便要驱逐出城。”

“爹爹,您快去求姑母啊!咱家只有她或许有可能救出姐姐了,姐姐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子了,这下又惊又吓,一路上再屈辱受气,别说到边疆做苦力了,能活着到那儿都是一关!”尹离心急如焚。

“好!我这就去找你姑母!你照看好你母亲!”尹父转身便走。

“离儿,快和你爹一起去,我不要紧!”尹母强撑着身子道。

“好,莫儿,你和小禾、于嫂陪着娘,我和爹爹一起去求姑母!”尹离安排好,马上追上去跟着父亲一起赶往邵阳侯府。

邵阳侯府,路明小跑来到湖边,兴奋地对正在悠闲垂钓的邵霖道:“小侯爷,我方才从后院南门过来,看到尹小姐和她父亲一起来咱府里了,两人神色惶恐,也不知是咋了。”

邵霖精神一振,把鱼竿往湖边用力一戳,道:“还不快去打听明白!”

“好嘞!”路明一溜烟又不见了。

“尹离见过姑母。”尹离按捺住满心的焦急,跟在父亲身后向姑母勉强福了一礼。

“你们许久也没来我这儿了,今儿怎么脸色这般难看,出了什么事了吗?”尹夫人低头品茶,不急不缓地道。

“姐姐,君儿出事了。季府大老爷开罪皇上和卢妃,皇上已下旨满门流放!君儿已有三个月身孕了,这可如何是好?”尹父忙上前道。

尹夫人一听,眉头一蹙,道:“因为何事皇上怪罪下来?”

“违背圣旨,没按皇后规格给卢妃安排出行仪仗!”

“真是迂腐至极!”尹夫人怒道。

“姐姐,你快想想,无论如何得把君儿弄出来才好,她这身子到了那苦寒之地怕是要把命给丢了啊!”尹父双眼已是忍不住泛红。

尹离也低头强忍着泪。

等了半晌不见姑母答言,尹离抬头但见姑母也眼中含泪,一脸悲悯心伤。

“姑母!”尹离心下一凉。

尹夫人缓缓地摇头道:“若是别的都好说,如今皇上已下过圣旨,别说是我,就是我家侯爷也未必有办法更改半分。我可怜的君儿,早知如此,姑母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嫁进那姓季的府上!”尹夫人一边说,一边用帕子拭泪。

尹父脸色苍白,道:“难道姐姐也没有办法?那君儿……”

尹夫人叹口气,道:“弟弟也莫绝望,等侯爷回来我再去求求他了,看他有法子没。若有消息,我立马遣人去告诉你。”

尹父愣了片刻,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道:“君儿的命就拜托给姐姐了,望姐姐救她渡过这关!”

说罢,带着不甘心的尹离请辞。

刚出了尹夫人的会客厅,尹父道:“我再去找同僚打听打听消息,想想办法,你先回家去!”

尹离忙点头答应。

尹父火急火燎地走了,尹离一个人失了魂似的沿着花园的小路往门口走去。

“这不是尹家二小姐吗?许久不见了,不是整日在家做那些丫头干的活吗?怎么有空到我邵阳侯府来了,莫不是遇上啥难事来求你那神通广大的姑母吧?”

尹离抬头,见小侯爷邵霖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一脸挑衅的表情。

尹离默不作声,绕开邵霖,静静地往前走。

邵霖一怒,又冲上前,挡住路道:“你不说小爷也知道你为何而来。不就是季府惹事,你姐姐被扯进去了吗!哼,瞧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儿,显见你那嫡亲的姑母不出面。这也难怪,她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这地位,怎么可能为个侄女去冒险?”

尹离被他一说,眼泪又掉下来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别怪小爷没提醒你啊,你自己的人脉就能救到你姐姐,干吗跑过来求这些闲杂人!”

尹离眼前一亮,也不顾邵霖傲慢的表情,忙道:“我自己的人脉?小侯爷是指谁?请小侯爷明示,尹离和全家人都记您的恩!”

“哼,那季家老头得罪的倒不真是皇上,他得罪的是卢妃背后的大将军府,而且派去季府抄家行刑的禁卫军也归卢家大公子卢世擎统辖。哪怕是皇上下过旨了,只要大将军府的人愿意,悄悄从季府放一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出来也没人追究。离姑娘不会忘了你还有个挚友,现下正是这大将军府的少夫人吧?”

尹离顿时觉得身上的力气慢慢回来了。

“你说的可当真?”尹离拽住邵霖的胳膊问。

“小爷我啥时说过假话?”邵霖挑眉道。

“多谢小侯爷!”尹离抹了把眼泪,丢开邵霖,一路小跑片刻不见踪影。

“这死丫头,说句‘多谢’就完了?跑这么快真是一点儿都不淑女!”

邵霖心有不甘地望望尹离跑走的方向,只得又折回自己的院里。

“小侯爷,今儿怎么看起来这般高兴?遇上啥喜事了,说出来让我们也高兴高兴!”苏汀边给邵霖倒茶边笑道。

“不过多钓了几尾鱼,回头让厨房给你们做新鲜的鱼吃。”邵霖接过茶,饮了一口笑道。

“我就罢了,不过今日就是白兰妹妹的生辰,小侯爷是得给她置办一桌,让她也高兴高兴!”

“是吗?这可是好日子,我这就让人准备去!”

“不用了,小侯爷要真有心,就答应白兰一个请求!”白兰掀开门帘走进来笑道。

“什么请求,你说来听听。”

“现在正值大好春光,我们早就想出去游春了,听闻青丘园景色宜人、清幽雅致,不知道小侯爷是否愿意陪我们去观赏一二。”白兰笑吟吟地道。

“这有何难?收拾一下,时辰尚早,我们这就去青丘园游春。”

“谢小侯爷!”白兰、苏汀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道。

尹离出了邵阳侯府正要往大将军府赶去,脑子里突然浮现卢世标猥琐的身影和卢世擎前些日的举动。她担心自己去了万一见不到郑霜,反被卢世标捉走,那真是雪上加霜。

犹豫再三,尹离转身急匆匆地返回家。

“离儿,你姑母怎么说?”尹母早就撑着身子在家门口等着消息。

“母亲放心,姑母答应帮忙救出姐姐!”尹离不愿让母亲心焦,宽慰道。

“那就好,那就好!”尹母抚着胸口道。

尹离把母亲扶进屋里后,急忙回房里拿出纸笔写信。

片刻,尹离将信写好交给小禾道:“快去大将军府一趟,务必把这封信交给霜姐姐,人命关天!快去快回!”

小禾忙跑着去了。到了大将军府,小禾不敢走正门,便敲开了郑霜后院的侧门。

“我要见郑夫人,我家小姐有信要交给郑夫人!麻烦你帮忙通传!”小禾对守门的小厮道。

那小厮瞟了衣着简朴的小禾一眼,道:“少夫人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有什么信我转交就成了!”

小禾无奈,只得把信交给小厮,道:“我家小姐急等回话呢!求你快些!”

那小厮答应着接了,随即关上门,拿着信埋头跑向畅心阁。

在走廊转弯处,小厮一个不注意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那小厮一抬头,见是面色青黑的卢世擎,吓得手一抖,信掉了下来。

卢世擎方从府外回来,霍东亭一家的死讯刚传开来,他明明早就知悉,但心中仍是抽痛。

“大公子,奴才急着给夫人送信冲撞了您,大公子恕罪!”那小厮忙跪下道。

卢世擎面无表情地捡起信纸,上面字迹娟秀,只有寥寥数行。

“霜姐姐,离之家姐因夫家获罪,饱受牵连,深陷囹圄。妹得知家姐府上因安排卢妃出行仪仗不当致使满门获流徙之刑,况监守行刑的兵士也归卢府调遣。可怜家姐有孕在身,难耐流徙之苦。妹心焦如焚,跪求霜姐姐搭救家姐,妹不胜感激!”

卢世擎面无表情,道:“下去吧,我会转交给夫人。”

那小厮忙低头退下。

人命关天的事她也不肯来卢府直面求救,这府里的人在她眼里都是蛇蝎吗?唯恐避之不及?

卢世擎眸色转暗。如此,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吧?那双和霍东亭一样清澈的眼睛再也见不到了吗?想起霍东亭那满门的惨象,那至死都没合上的俊目,他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来到练功房,卢世擎将案上的酒一饮而尽,喉头是辣的,但心头还是冷的。

卢世擎用力握了握信,闭眼,脑海中又出现了那双清澈的眼睛,“请公子善待这些姑娘!您会有好报的!”那慈悲的眼神,柔和的腔调让卢世擎的心头一暖。

想起她心头为什么不那么冷了?若是见到她呢?拥住她呢……卢世擎又灌下一口酒,不知是这酒还是这念头使他的五脏六腑也渐渐暖起来了。

尹离在家门口坐立不安地等着小禾,就在快坐不住准备不顾一切去一趟时,看到了小禾的身影。

尹离马上冲上去,拉住小禾,道:“霜姐姐看到信了吗?她怎么说?”

小禾道:“小姐别急,郑夫人看到信了,她让丫头带话给我,约小姐一个时辰后在郊外青丘园会面细说。”

尹离顾不得多想,忙起身往青丘园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