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该等急了吧?尹离忙朝冉香茶楼走去。经过一家包子店,尹离看到门口有一个乞讨的小男孩,瘦弱的身体,蓬乱的头发,脏兮兮的小脸,她的眼圈又红了,这让她想起楚荆刚失去父母的时候。她摸出身上仅剩的银钱,转身进去买了一纸袋热腾腾的肉包子。

“喏,给你!”尹离取出两个包子递给小乞丐。小乞丐喜出望外,拿起包子也不顾汁水热烫,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慢点儿吃,别噎着,我这里还有!”尹离一边说,一边举着油纸包递过去。谁知话还没说完,不知又从哪儿冲出几个大大小小的乞丐来,争抢尹离手中的包子,尹离招架不住,竟然被这些乞丐挤倒在地。

这时,只听见人喊:“小心!”随即两匹马疾驰而来,尹离揉着进了尘土的眼睛,惊慌失措间已来不及起身。眼看那马蹄就要踏到尹离身上,却见那马上的锦衣公子及时勒住了马,马蹄就落在距尹离右手一寸处。

这姑娘运气再差点儿,这手就废了。街上众人唏嘘道。

尹离丢掉空空的油纸包,用手撑着地站起身来,转身怒瞪来人。

“哟,我当谁呢,原来是尹家二小姐,怎么一个姑娘家不仅在大街上抛头露面,还和一群乞丐搅在一起?”

又是那可恶的小侯爷,尹离已见怪不怪了,这人和自己犯冲,遇上了就没好事。尹离不理会他的嘲讽,拍拍身上的灰土,径直越过那两匹马,向茶楼走去。

邵霖跳下马,把缰绳扔给后面的随从,吩咐了两句,自个儿朝着尹离走了去。

“就算家里再寒酸,也该雇辆轿子,你一个姑娘家在闹市抛头露面,这是去哪儿?”

“不劳你费心!小侯爷该干吗干吗去吧,莫让人看到你和一寒门女子一道,看轻了你的身份!”

“好歹你也和我们侯府沾亲带故的,话说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怎能放任你不管?”

“你!我就去前面的冉香茶楼接个人便回家。”尹离懒得和他多说。

“这么不入流的茶楼你也去,那里能有什么雅人?”邵霖讥诮道。

“对小侯爷来说,它是上不了台面,不过对我们平民百姓来说,它已经是顶好的了。小侯爷到此止步吧,免得这种不入流的小茶楼玷污了您的贵足!”说罢,尹离撇下邵霖,快步进了店,上了二楼。

小禾等得着急,自尹离走后,她心里惶恐,也无心吃喝。一见尹离回来,惊喜交加,道:“小姐,你可带银钱来了。我在这儿提心吊胆的,也吃不下!”

“哈哈哈,原来是没钱付账,回家拿钱赎人来了,离姑娘可真是妙人!”那小侯爷阴魂不散地又跟上来了,非要看尽尹离的笑话。尹离气恼,但又舍不得桌上的点心,便坐下,递给小禾一块藕粉桂花蒸糕,“这下可以放心吃了,钱我已经给了。不吃就浪费了,赶快吃完我们走。”说罢自己也拿了一块金丝南瓜饼吃起来,对旁边落了座的小侯爷视而不见。小禾见了邵霖忙要站起来,尹离把她按下去,道:“吃吧,小侯爷不会介意。”邵霖也不以为意,很自觉地伸手拿了一块南瓜饼往嘴里送。

“小侯爷也吃这等粗糙的点心,不怕吃了闹肚子?”哼!看我笑话还想白吃我的东西,尹离腹诽道。

“莫不是吃了你这点儿饼,你就心疼了?放心,不白吃你的,这顿我结!”邵霖很豪爽地道,“偶尔也得吃点儿粗粮,听说还有益脾胃。”最高兴的事莫过于看这丫头吃鳖。

“那好。”尹离喊了店小二,“把这些点心包起来,我要带走,还有,这账这位公子结,把我的银钱还给我吧。”

邵霖哈哈大笑,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放在桌上,道:“不用找了。”店小二立马高兴地拿过银子,忙不迭地去给尹离拿盒子装点心去了。

这败家子,这茶和点心统共还不值半钱银子呢。尹离再次腹诽。不过好在不是自己的钱也不心疼,尹离接过小二的点心盒子和自己的银钱,高兴地带着小禾下了楼。

到了茶楼门口,有一顶翠屏八宝轿正候着。一个小厮将尹离往轿里让,尹离不解。只听身后的邵霖道:“我喊的轿子,上去吧,免得再遇到乞丐抢你的点心!”

“不用了,有小禾陪着,而且方才也不是乞丐抢的,是我送他们的包子,只是没给分匀称。”尹离不领情道。

“这样啊,那我这就去告诉尹夫人,她侄女是如何自个儿在街面上抛头露面的,连得我们侯府也跟着丢人。”邵霖冷笑道。

“我坐轿,谢小侯爷,让您费心了!”尹离立马改口,慌不迭地扶着小禾上了轿。邵霖骑了马跟在后头,“小爷我亲自押你回家,你的脸面可大了!”

“小姐,小侯爷虽然有时言语恶劣,但是人还是不错的,你别生气了。”小禾在轿里轻声道。

“哼,他人是错不到哪儿去,不过我所结识的人都不错,但只有他总对我恶语相向。”尹离不满道。

快到家门时,尹离忙喊停轿。她可不想让家里知道她和这小侯爷搅在一起。尹离下了轿,对邵霖行了个作别礼,道:“谢谢小侯爷,我到家了。您请回吧,给您添麻烦了。”

邵霖也不语,掉转马头径直去了。

尹离回了家不免向母亲交代几句,说是和郑小姐一道喝茶去了。

回了房,见天气变暖,窗台的白梅快要败了,尹离赶忙又换上清澈的井水,把落下的残花收拾进帕子里,心里还有丝担忧:花败了,寻香还在吗,信鸽能找来吗?结果傍晚,信鸽就来了。尹离喜出望外,急急地拆了纸条,思之,念之,只这四个字就将尹离的心填得满满的。我又何尝不是呢,尹离心道,突然想起一句诗:莫若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莫若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可是若两情相悦,这种相互思念的感觉是如此美好,如此令人甘愿沉溺其中。

思及自己,尹离不禁笑了,但是思及姐姐,她又难过起来。

季家很快送来了各色聘礼,将日子定在了开春,三月初六。尹君已经默默接受了事实,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成日不多言语,只跟着母亲做做针线活,但晚上,尹离经常听到姐姐弹筝,那是一把祖上留下来的筝,也是姑母曾经用过的筝。那筝声依旧清越,但尹离总觉得和姐姐往日弹的不同,多了些欲诉难言的感情。姐姐若出嫁了,以后也就再听不到这样美好的筝声了吧,尹离顿觉心痛。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了,院子里栽的几株迎春花已经长花苞了。尹离和楚荆继续飞鸽传书,三不五时地问候联系,让两人觉得心里踏实,只要还有对方的消息,即便不是情语款款,也让人觉得甜蜜。

这日,尹离正陪着姐姐画窗外的梅树。尹君还有十天就要出嫁了,对院里的一草一木都舍不得放下,最近经常作画,似乎想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作在画上,带在身上。于婶过来传话道:“邵阳侯府的人来接两位姑娘去散心。”尹君的手一抖,梅花的蕊扯得比花瓣还长。

“你去告诉母亲,我身体不适,不去了。”尹君吩咐道。

“我在家陪姐姐,也不去了。”尹离道。

于婶去了一会儿,陪着尹母一道又过来了。“君儿,你快要出嫁了,想必你姑母有话要吩咐,我知女孩家出阁前都会有些不适应,但这次你还是要去的,让离儿陪着你吧。”尹母吩咐道。尹君只得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