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295 北城的唾沫没淹死我,北城的大牢也关不住你

苏湘当然知道没有问题,她再道:“你真的不去?”

祁令扬停下脚步,在她额头上弹了下道:“应该不放心的是我吧,你还一直问。”

苏湘扯了扯唇角,她又何尝不知道,祁令扬给她的尊重,给她的自由跟信任,他所有的好,是给她的另一种无形的负重。

不可辜负,不可违背。

第二天,下起了雨,天气显得有些阴冷。

陆家花园,陆薇琪站在屋檐下,穿过蒙蒙雨帘看向大门口,咬着指尖来回走了遍,神色间有些焦躁。

按说傅寒川跟那个哑巴昨天就回到了北城,邢思也该到了,她急着看那幅画,邢思却说临时出了问题,要晚一天才能到。

按照她所说的,那幅姜花图被盗,傅寒川报了警,所以在出关检查上出了些问题。

陆薇琪翻开手机再看了眼那幅画的照片,皱了皱眉毛,这叶承,到底是什么来路?

几天前。

陆薇琪在收到邢思发过来的照片后,便去了一趟晨风画廊,贺老头热情接待,但当她拿出这张照片,问他详细事情的时候,那老头就开始耍滑头了,说什么客户机密,不能往外泄露。

陆薇琪道:“贺老先生,我知道买下这幅画的是谁。苏湘苏小姐对吗?”

“我就是从她那里看到这幅画的。这画家,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他的画是真不错,所以我想问一下,你这儿还有他的画吗?为什么那些展出画里,没有他的作品呢?”

贺老头笑眯眯的打哈哈道:“这简单嘛,因为这幅画,就是孤品,世间只此一幅。苏小姐先买走了画,陆小姐你当然就看不到了。”

“不过陆小姐,我这里还有别的画,都是绝好绝妙的,陆小姐之前在我这里买过画,就该知道我老贺看中的画绝非凡品,每一副都是精品中的精品。”

陆薇琪懒得听他的生意经,她打断他道:“贺老先生,我拿着这张照片来,就是冲着这个画家来的。”

“一个画家怎么可能只有一幅画,又不是死了。你要是想抬高价,尽管说,我出得起。”

贺老头笑道:“诶,还真是跟死了差不多。”

“哦?什么意思?”

“这个画家啊,他失踪了,所以我才说,这幅画是孤品。”

陆薇琪眉眼微微一转,这画是孤品……她抬眉一笑道:“那你卖了多少?”

“陆小姐,你这可不讲规矩了。”贺老头微微扬起下巴摆姿态,陆薇琪略一思索,换了个方式,“比我买的那几幅都贵?”

贺老头点头道:“陆小姐,你买的那些画全部加起来,跟这幅画也就打了个平,明白么?”

陆薇琪闻言,心里微沉了下。

她是亲眼看到傅寒川在画廊买了画,再送进了湘园的大门的。当时她以为傅寒川献殷勤,却听邢思跟她报告说,苏湘跟傅寒川带了一幅画去的吉隆坡,她就理所当然的以为那是用来送礼的。

可后来她听到邢思的描述,跟傅寒川送的那画尺寸并不相同。当时她没想明白,好端端的,苏湘为什么要换幅画,现在又听贺老头说起这画的价格不低,直觉告诉她,她好像猜错了方向。

那幅画,并不是拿来送礼的。

那是做什么用的?

“陆小姐,在想什么呢?别怪我老贺没有提醒你,今天画展最后一天,明天你要再想来看也得等下一次了。而且,画廊的画不多了,剩下的都是绝妙品……”

贺老头又开始推出那些画作,陆薇琪心不在焉,千里迢迢的把画带到吉隆坡,苏湘跟傅寒川又是一起过去的,他们想做什么?

跟宴霖有关?

那跟这个叶承又是哪门子的关系?

陆薇琪想破了头也没找到其中的关联所在,听着贺老头的喋喋不休,她道:“贺老先生,不如,你跟我介绍一下,这叶承到底是什么来头,凭什么他的一幅画,就能抵得上我三幅画?”

陆薇琪常年混迹上流名媛圈,而作为一个真正的名媛,除了会打扮自己以外,就是对各种事务都有所涉猎。总不能去拍卖会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就在那儿乱叫价吧?总不能去某某家里的时候,对家中摆设的那些艺术品一无所知吧?

但陆薇琪可以肯定,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叶承这个人。

贺老头看了眼陆薇琪,也不再跟她兜圈子了。他跟那么多人打交道,还能看不出来,她到底为了什么而来吗?

贺老头道:“陆小姐,其实你真正想问的是,那位苏小姐怎么就看中了这幅画,你想知道这叶承跟她有什么关系?”

贺老头的眼中闪着精光,沈烟的女儿跟这陆小姐的事儿当年闹得天翻地覆,这陆小姐可不像是冲着画来的,至少不是简单的一幅画而已。

陆薇琪弯唇一笑道:“贺老先生既然看出来了,可否帮我解惑?我可以重金答谢。”

“呵呵,陆小姐,你真是太看不起我老贺了。我老贺,赚的是这墨香钱,可不是贩卖情报的。”

贺老头捏着茶杯盖子,眼睛一瞥画廊展厅,陆薇琪会意过来,淡淡一笑道:“这好说--”

“贺老师。”甜美的女助理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陆薇琪话头一顿,两人一起转过头,就见女助理笑吟吟的站在那里,她的身边站着祁令扬。

陆薇琪的笑落了下来,同时眉毛皱了起来。

祁令扬看了眼陆薇琪,陆薇琪扬了下唇角,似笑非笑的道:“祁令扬,你是对画感兴趣?还是为了什么事而来?”

祁令扬道:“陆小姐,我与你非亲非友,我来做什么还不需要你过问吧?”

说完,他转头对着贺老头道:“老先生,我打算再看看你这里的画,可否再介绍介绍?”

贺老头一听有生意上门,自然不会拒绝,对着陆薇琪道:“陆小姐,那我先忙,你再看看。”他吩咐了女助理先陪着她,然后就跟着祁令扬走了。

祁令扬看到陆薇琪,就知道自己来晚了一步。他问身侧的贺老头:“老先生,那陆小姐可是来问那幅画的事?”

贺老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怎么,你是不想我说,才特来走一趟?”

祁令扬道:“那老先生是否说了呢?”

贺老头对视着他温和的眼,突然就感觉到了他目光中带着的压迫意味。不管做什么生意,都有为客户保密的义务,尤其是涉及到这些名门贵族的,他们更是不喜欢别人打听到什么。

苏湘买了叶承的画,而叶承又与他有私交,怎么也是故人一场……

贺老头心里头盘算了下,咬咬牙道:“祁先生,你不用说什么了,我明白了。”那陆小姐的生意,他不做了。

祁令扬笑了笑道:“那就谢谢贺老先生了。”他的目光往墙上一扫,指了指一幅山涧溪水画道,“就这幅吧,请老先生帮忙包起来。”

贺老头圆胖的脸又泛起亮光来,笑眯眯的道:“祁先生有眼光,这幅画是美院院长私藏的一幅……”

陆薇琪等了大概半个多钟头,看到祁令扬带着一幅卷轴走了,贺老头又走了过来,笑呵呵的道:“陆小姐,久等了,那我们接着说?”

陆薇琪冷笑了下道:“老先生,我想我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吧?”

她不是傻子,祁令扬走这一趟,不是只为来买一幅画。这贺老头人精似的,她可不想听他忽悠下去浪费时间。

在这里得不到答案,她还可以找别的办法。

可陆薇琪这一等,几天时间过去却并未有什么进展。一幅三十多年前的画,现在要打听并非易事,主要是这个叶承太默默无名了,她问过几个人,连梁易辉那里她也问过了,却还是没这个人的任何资料。

现在,陆薇琪就等着看到那幅原画,看能不能从原画上面找找线索。

陆薇琪又有些后悔,在邢思把照片发过来以后,她应该马上去画廊找那贺老头的。偏她那几日被傅正康气到了,身子不适在家休养。

雨滴淅淅沥沥,从屋檐落下来,几滴水被风吹进来,洒在手机屏幕上,陆薇琪随手擦了下,却不想她把照片放大了。

那几朵姜花中,那一双眼睛越看越有种熟悉感,可又想不起来是谁的。

陆薇琪蹙了蹙眉毛,往后退了两步,坐在走廊的摇椅上。

大门口隐约传来动静,女佣走出去开门,过了会儿,她的身后跟着两个人一起走进来。

陆薇琪投去一眼,眼看着那两人越走越近,她的眉间的皱纹渐渐的深了起来。

黑色的雨伞下,有一道细瘦的身影正向着她这边走过来,另一道高大身影,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

雨伞下的人好像也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了抬伞面,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孔,天青色的天空下,那张脸更显白皙。

陆薇琪浑身一震,她倏地站了起来,身后摇椅剧烈的晃了起来。而她因为起得太急,眼前黑了下,身体晃了晃才站稳住了,她闭着眼过了几秒那不适感才过去。

再睁开眼时,那两人已经走到了廊下。

“你怎么随便放人进来?”陆薇琪一张脸冷透,责备的看了眼女佣。女佣不知道她会这么生气,惴惴不安的看了眼苏湘,回说道:“她说她是邢思……”

陆薇琪之前关照过家里佣人,若是有个叫邢思的女人来找,就放人进来。

陆薇琪用力的捏了下手指头,挥了下手道:“你下去吧。”

那女佣都没敢抬头看她,赶紧走了。

雨滴落在伞面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蚕啃桑似的。苏湘抬了抬伞面,瞧着陆薇琪道:“怎么,你觉得邢思真是被困在了吉隆坡回不来吗?”

她上飞机之前,让邢思给陆薇琪打了电话,随便编了个理由谎称要晚一天才能到达。

陆薇琪恶狠狠的看着苏湘,看着她走上她的走廊,看着她收起她的雨伞,看着她湿漉漉的脚印踩在她的木质地板上,留下一串脚印。

苏湘走到陆薇琪跟前,与她保持了三五步的距离停下。

她不及陆薇琪的个子高,但轮气场,苏湘不输给她,甚至比她还更加自信。因为这个女人,是她的手下败将!

苏湘冷笑着道:“陆薇琪,三年多没见,我都没想过,还有再看见你的时候,而且这么快。”

“我还以为高高在上的陆小姐,会跟我不一样,不会再面对这座城市呢。”

陆薇琪回以冷笑,她拎了拎肩膀上的披肩,冷傲道:“我跟你当然不一样,你以为你现在就风光了吗?”

苏湘笑了下:“我还真觉得我比你风光。”她上下扫了她一眼,哪怕她浑身名牌,浑身透着贵气,也难掩她只是一个情妇的事实。

苏湘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再看了眼她手指上闪闪发光的钻戒,笑说道:“陆小姐,看你这肚子,该有四五个月了吧?什么时候当上了傅夫人,这北城怎么静悄悄的?”

傅正康成为傅氏新人总裁兼任董事长,在北城掀起不小风波,他那种人物若是结婚,不会只是隐婚。况且,陆薇琪之前与苏湘斗,结果自己弄得一败涂地,她若翻盘,就不会这样静悄悄的过去了,必定要风光洗白。

陆薇琪的脸色铁青,苏湘的话像是一根针似的插在了她的心上。

前几日,傅正康送了她一枚钻戒,她高兴了没两天,就传出他跟女明星酒店开房的消息,对方把照片都发到她的手机上来了。

她不爱那个男人,可也接受不了别的女人对她的示威,更不能忍受她傅太太的位置有失去的风险。

她的孩子,必须是光明正大的出生在傅家的,就像面前的这个贱人一样,生了个儿子,从此就做上了傅太太,儿子直接成了未来继承人,一步登天。

她也知道,以后她的孩子不会只是傅正康唯一的孩子,但只要她做了正宫娘娘,外面那些野女人都威胁不了她。

陆薇琪扬了扬下巴,讽刺道:“知道你不当哑巴了,不过这声音太难听了些,你的名声,也更难听了些。”

苏湘扯了扯嘴唇,对她的讽刺不以为意,她往前走了一步说道:“陆薇琪,北城的唾沫没淹死我,北城的大牢也关不住你。看起来,我们还要接着斗?”

苏湘的眼睛清明,乌黑的眼珠照映着陆薇琪那一张冷傲的脸,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输了阵仗。

陆薇琪看着她,齿关咬紧了,面前的这个女人,比起三年前气焰更盛了,也更难对付了,可她未必会再输给她!

她冷笑了下,冷冷看一眼傅寒川,侧开目光说道:“还斗什么?你不已经是我的手下败将?”

这栋别墅,是傅正康买来金屋藏娇的,家里的佣人虽然都听命于她,但也是傅正康的眼线,所以在这里,陆薇琪不会把过多的注意力落在他的身上。更何况他与苏湘一起来,更是让她心头冒火。

苏湘眉眼一笑,说道:“你倒是为傅正康做的挺多,不但做他的情妇,还充当了他的幕僚,怎么,你以为你做了那些以后,我就把宴家给得罪透了?”

陆薇琪的套路,她可以猜测个七七八八,在回程飞机上的时候,傅寒川与她分析过陆薇琪做下的那些事,她是为傅正康回到傅氏做准备的,包括这次在吉隆坡,挖坟偷画,也是为了防止傅寒川拉拢宴霖。

陆薇琪失去了邢思这条线,就摸不到苏湘的底细,她不清楚邢思到底透露了多少,她也不知道邢思到底给她这边说了多少真话。

陆薇琪面色微动了下,飞快的转着脑筋想应对之策,苏湘看她一眼,说道:“在想邢思到底说了多少,能不能跟她撇清关系?”

苏湘再见陆薇琪,心中的恨意并未消减,尤其是她公开卓雅夫人与常妍做下的事情,公开了她的私密事,挑起她与傅家的新仇旧恨,可她在吉隆坡做下的蠢事,让她因祸得福与宴霖相认,对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她反而起了几分逗弄之心。

她想,现在的陆薇琪是可怜的。三年以前,她至少是为了自己的幸福犯错,而现在,她在为了什么这么费尽心机?

权力金钱?

傅正康根本把她当成玩物,她会是下一个卓雅夫人,可她连卓雅夫人的一根头发都不如呢。至少,卓雅夫人是真正的名门之后,至少,她没坐过牢。

苏湘不清楚傅正康是什么样的人,不过她知道,陆薇琪玩不过那个男人的。

陆薇琪看着苏湘那张脸就觉得眼睛疼,她不明白,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又有什么好得意的。

她道:“苏湘,你要说什么就拿出证据来,别在这里跟我废话,说完了就赶紧给我滚!”

苏湘嗤笑了一声,从包里拿了支手机出来,她打开录下的视频,手机里传出邢思与他们所有的对话。

陆薇琪的脸色变了下,但她还算沉的住气,把视频全部看完了,她冷笑了下道:“这就是你所说的证据?上面的这个女人我不认识。”

邢思交代一切的时候,狡猾的很,她没有说出雇主的名字。干她们那一行的讲信誉,失手了不能供出雇主。可她不想坐牢,就玩了这一招。

苏湘知道陆薇琪会否认,她道:“邢思还在我的手上,如果你想见她,我可以让她来见你。”

陆薇琪这回脸色都没变一下,目光直直的看着外面的雨幕。苏湘知道,就算邢思在她面前指认,她也可以说不认识,说她找人诬陷。

苏湘道:“陆薇琪,我之所以来见你,并非一定要你承认什么。反正你的目的是要傅寒川不能够与宴家结成联盟,这与我无关。你顶多就是想顺便坑我一把就是了。”

“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因为你的‘帮忙’,成就了一件我的好事。所以,我会把邢思放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薇琪拧眉狐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嘴里说的好事是什么。

挖了宴家的坟墓,反而成就了她的一件好事?

苏湘自然不会告诉她是什么事,祁令扬告诉过她,他去晨风画廊的时候,陆薇琪就在老贺那里套话,就让她慢慢去想好了。

她的脸色倏地一变,眼色冷厉起来,她道:“陆薇琪,这件事我可以不与你算账,但是别的事情,我是不会白受了的!”

陆薇琪正对着她,知道她说的别的事情指的是什么,她忽的笑了起来,说道:“苏湘,我只是把发生过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还原出来。受了委屈,只是一个道歉,这哪里够呢?”

她看了眼傅寒川,再说道:“难道,你还希望留一条后路,再想着回到傅家去吗?”

苏湘的拳头攥紧了,这件事,她倒没有一点遮遮掩掩,呵呵,因为在这件事上,她是得利者。挖人家坟墓偷别人的画,这种缺德事传出去,怎么配她名媛陆小姐的名声。

陆薇琪得意洋洋,享受着得来的这一切,甚至靠着这些消息,让她免了牢狱之灾,她所有的惩罚都不用再承受!

傅寒川的眉毛蹙了下,他偏头看了眼低垂了眉眼的苏湘,他刚才一直不出声,是知道苏湘心里有火,他不出面就是让她撒火去。

女人对仗,男人做后盾,他以前没让苏湘嚣张过,可陆薇琪的这句挑拨的话,把他给惹了。

这该死的女人,煽风点火的本事不小,他是对她太客气了。

傅寒川道:“陆薇琪,你知道我大伯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他冷笑起来,“恐怕,你的前面什么路都不会有。”

隐晦意思,便是死路一条。

陆薇琪这时候的目标就只有一个,就是成为薇琪夫人,所以她没听出这句话的意思,只是觉得傅寒川想挑拨离间而已。

她道:“你不用吓唬我,我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他对我很好,也很疼爱我的孩子。”她抚摸了下肚子,眉眼一抬,笑意盈盈,有孩子傍身,当上傅夫人是早晚的事。

等傅寒川与苏湘离开以后,陆薇琪一下子坐在椅子上,她抬起手看着那枚钻戒。

傅寒川抓到了邢思,并且握有她的证据,她倒是不怕,可他与宴家的联盟呢?是成了吗?

陆薇琪用这件事成功讨到了傅正康的这枚钻戒,若他知道失败了,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