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秋书院,远近闻名的才子学院。近几朝的文臣墨客大多出自这里。我曹宇不才,终于在六次考试之后成为了这里的学生。虽然考进这里不容易,但是为了给天下才子更多的机会,弈秋书院每个季度都会有招考的。我是曹家这一辈里唯一的男丁,所以被几个叔伯逼迫一定要考到这里来念书。若考不进来,每日里都要跪一个时辰的祠堂。考进来之前已经跪了一年多了。

到了书院才发现,这里并非都是书呆子,而是各有大才的人中龙凤!相形之下,我竟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子弟。琴棋书画诗文皆不精,甚至连玩儿都不能拔得头筹!我的人生在进入书院后陷入了极度的颓丧。不过一年之后,新来的一对双胞兄弟解救了我。因为这两个人,除了文学和琴艺稍稍有些造诣之外,其他各项都是稀松平常,甚至很多课业因为自知垫底就不去参加。

说起来这对胞兄弟,长得可真是一模一样的好看!平日里的喜好也都是一样,形影不离!我们曾提议让其中一个在衣服上做标记,可是他们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有一次文课上,先生点名“双尘”来诵读,我就知道了坐在我前面的就是弟弟“双念”。于是我偷偷在他的衣角点了一滴墨。可是第二天我就欢欢喜喜的认错了!

那件学服被双尘穿了!因为身量一般,他们居然自己都分不清哪一件是自己的!

他们长得好,很受大家喜欢,连各位先生都很偏爱他们。别的学生都是每个季度才能一起休假,中间想要回家,除非有家人以正当的名目来接才行。而这两兄弟却每个月都有一个可以不用家人来接就回去!当然了,我们是不知道到底是谁走了的。因为这对可恶的胞兄弟,只剩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说自己是谁的。

不过一年下来,也能渐渐发现一些不同。双尘的声音略显清亮,双念略显柔润;双尘略活泼,双念略安静。虽然差别极细微,但是对于善于辨人的我来说却已经很少在他们一同出现时认错了。这一点我是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让其他同窗继续乐此不疲的打赌好了。

这一日上完琴课,其他人都早早的离开,这对兄弟依旧走在最后。要回寝室,需过新近要翻修的弈亭。鉴于这两兄弟太沉闷,我计划了一个玩笑。躲到拱门之侧,却只见到一个过来。没有对比的情况下我不确定来的是谁。谁过来谁倒霉吧!

当他走到沙堆前面的时候,我就看准机会扑了过去。可是当我推倒他,我的手竟触到了他胸前柔软!在家的时候,看到过不正经的小叔叔调戏丫头,我也跟着学。当然了,被父亲知道后将我打了个半死,那丫头也被重金辞退了。所以此时我大概知道此时的手感意味着什么。

惊诧之余,看到他双手抱头,双眉紧蹙。当时的我只发觉他越发的好看了,就低头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

“曹宇!你做什么!”一声惊喝过来,我吓得跳了起来。此时我也知道了躺着的是弟弟,不,是妹妹双念!

那沙子里竟有未除尽的石头,所以双念当时不仅是晕了!我看到有血在她的手上。我被双尘推开不得靠近,真是让人懊悔。双念的脚也被我推得扭伤了,双尘给她查看脚踝时我发现双念的足靴竟是厚了两寸的,平日里长衫学服盖着看不出罢了。由此也想通了许多事情。

怪不得他们不与其他同学同住,怪不得他们很少参与需要跑跳的课与游戏,怪不得他们很是沉静,怪不得每次双念回家,双尘都不解释……

为了掩护胞妹,双尘真的是辛苦。

因为受伤,双念竟昏迷了一整天。我翘课去看她,被拦在了门外。

“你欺

负我妹……双念的事,我不会放过你的!”这是我听过双尘最为疾言厉色的话。为了配合双念,双尘平日说话都是温言温语,连走路都压着步子。受同窗嘲讽也从未红过脸。这几日里不论课里课外,双尘处处与我为难,怒声叫喊与我,倒是男子汉极了。一时间同窗好友都不敢搭理我们俩了。

持续了半个月都不见双念来念书,我就找了个机会翻窗进了他们独立的寝室,却不见双念。原来双念早就被接回家去了!一直被双尘纠缠的我竟没有发现。

如此看来,想要见到双念要到她家去才行!于是趁着这个季度七日的假期,就暗中尾随双尘找到了她家。远远地看到素衣女装的双念出来接双尘,比男装时更好看了。看她欢快活泼的样子,肯定是痊愈了。这般俏皮的双念,为了在书院念书,是多委屈自己?

递了拜帖,仍是吃了闭门羹。像我这般执着的的人,怎会轻易放弃。三日后看到兄妹二人到集市上采买东西,我就迎了上去。却是把女装的双念吓得躲到了双尘身后。我听到她小声嘟囔道:“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显然,双念因为昏迷不知道我做过的事。还不等我说话,双尘马上抓了我的衣襟把我拉走了。

“曹宇!你无耻到这般地步了吗?”

“双尘,我是真心想探望双念的伤势!”

“狗屁!你推倒她时不知道她已经伤着了吗?不及时救治,居然趁人之危!”双尘气的抖着伸着的手臂,“你这般下流,离双念远一点!”

“我那天大意,没注意到她受伤了!就算我做了下流的事,那我娶了双念还不行吗?”

“做梦!双念已经定亲了。你最好闭紧了嘴巴!”

我承认,**不羁的我当时极度的难过,我想我是真的喜欢双念的。所以我托各方的关系知道了情敌的身份,竟然就是当朝探花郎程艾康!无心仕途的才子,今在弈秋书院教授史学课和国棋课,偶尔还会代交文课。这般全才的情敌太过强大,如何斗得过?

兄妹二人再次到书院后又变成之前的模样。但是我却极少再认错了。因为面对我时,双尘总是带了怒色,双念总是忧心。又何须忧心呢?我是肯定不会告诉别人双念是女子的啊!

尽管本朝尚学,女子也是受到鼓励的。但是女子大都是在家里请先生,绝不会混迹到男子云集的书院中去的,而双念肯定是为了与那程艾康见面才来的,这份追爱之情真是让人妒忌。

他们并未成亲,一切都是未知。于是,我使尽浑身解数,将那些讨女孩子喜欢的招数全数用来对付双念,甚至故意破坏她与程先生的私下会面!看到程先生年轻英俊的脸难以发作的怒火,才真是让人大快大快朵颐。不过很快我就被双尘抓住了。

“曹宇,你这般的卑鄙下流,是哪位先生教的?”

“别说这么难听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已。”

“你闭嘴!我们两家已经定下迎亲吉日了,你就别痴心了!”

我大约知道了晴天霹雳的滋味。若说之前有些事是恶作剧,为的好玩,那现在竟是丝毫没有了。我现在纯粹的想要得到双念,想要与她共度余生。

不再找茬的我改为每日一首红豆诗。不想,到了第七日双尘来找我,并奉还了我的情诗。

“这样的文采还学人家写情诗?自不量力!”那样明显的鄙夷神色真是可恶。

暗押了我情意款款的诗笺,还取笑我的文采!双念的胞兄果真是看的紧呢!然,也非时时都看的住的。

再次偷进到双

念的寝室,真的只是双念在。我这一进去,将双念吓了一跳,急忙喊叫她的胞兄。

“双尘被我叫到棋室约战呢!”

“既是约战,你为何来此?”

“念你,便来见你!”

“双尘说你下流,今看来确实如此!”双念说着,已是微带怒色,双颊生红,秀美难掩。这般听不得情话,如何是好?

情难自禁,便欺身相亲,惊得双念到处躲藏。“双念,曹宇真心爱你,你为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你这般的无耻作为,陷我于不义。何言爱我?”

“双念!曹宇愿马上下聘提亲!惟愿与你相亲相爱,白头偕老!”

“胡言乱语!”双念话语未绝,双尘就赶来将我赶了出去。

这件事闹得大了些。同窗好友因尚不知双念之身,只是以为我是平日里的恶作剧惹恼了这胞兄弟,但程艾康先生却十分明了。我这一出闹得他们生了嫌隙。虽知心思龌龊,却难掩欢喜。

未几日,双念竟真的约我相见。自己为好事将近,穿戴整齐,欢喜应邀。不料,于棋室角隅初见面,双念竟手执短匕刺向我的小腹。

“你毁我婚事,我便毁你性命!”她对他这样情深吗?我嫉妒。

方七日,我才清醒过来。闻听双尘称罪入狱!宗族长辈不肯放过凶手,一力要治死双尘。双念日日里求着见我,却被阻在府外。

次日一早,我偷换了仆从的衣服出府相见。不料她却是求我去指证真凶——她自己!

对,她才是凶手。那一日书院棋室之角隅,我欢喜的见她,她却那般的狠心无情!赶到的双尘赶走了事后惊慌的双念。待到旁人赶到,自是以为素来与我不和的双尘才是凶手。

她是凶手!可是,即便她如此狠心伤我,即便她见面丝毫不关心我的伤情,我却依旧毫不愿她。

我问:“若双尘无罪,你当如何?”

双念眼目晶莹,却不置言语。

“你恨我、伤我,我不怨你。双尘替你顶罪,我也于心不忍。可是,我是不会去指证你的。”

听我这样说,双念转身便走。我急忙拉住她:“别走!我有别的办法,你可愿听?”

她真的停下听我说,“你嫁给我,我的父亲叔伯就没有理由再坚持!”

我能感觉到她除了凝眉还颤抖了身体,“你就当我趁人之危,可是我是真心想要娶你!就算你终生都不会爱上我,但曹宇此志永不变,一生只娶一妻!你可愿信我一次?”

我的婚典并不顺利。以死相逼才平了宗族的反对,到了迎娶之日。可是,被反锁在房间的双尘砸破了窗户冲了过来推开我,拦住大红喜服无比美丽的双念。

“双念!我从小护着你,就让你这般委屈自己的吗?”

面对愤怒嘶喊的双尘,双念却是淡然的用手绢为他包住受伤的手,莞尔一笑,真的是无以伦比的美。“你也知道曹宇待我极好,何来委屈?”

“你不喜欢就是委屈!”

“我喜欢的人虽是大才,却心性凉薄。只那一丝流言便会弃我,我若坚持才是委屈。曹宇真心待我,我很安心。即便他日后厌恶我,我也不会太伤心。岂不是很好?”

那样相同的一双面目相互看着,争执,终究是双尘再次让步。我知道他是疼极了自己胞妹的。

我清楚双念此时并非真心想嫁,不过,我知道我不会让她后悔今日之择。

曹宇真心悦你,怎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