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七章 打和抚(上)

王况是头大如斗,这死魏老头,今天怎么就这么特别的死倔了呢?以前只要自己不理会他,不用多久这老头就能自己想通,而且最后也能成为自己坚定的支持者,今天可好,都已经没人理他了,怎么就不知道好好想一想,还要固执的追过来?

“不管妥不妥,已经做了,况且高句丽使者来访,那也是由鸿卢寺出面,某既然接了鸿卢寺事务,某来处理就是了。”当这么多人面,王况还真不能跟魏老头说这事连皇帝也知道,也默许了的,只要这么一说,马上就泄露出皇帝在“失踪”后去了东治港,和他王况在一起,现在他王况回来了,皇帝没回来,那么皇帝去哪了?不外就是建南或者建东罢?

皇帝出行大家都知道,但知道皇帝去哪的,也就那么些人,都是皇帝信任的人,谁也不敢保证朝中臣子里没有包藏祸心的,万一真个有,皇帝的安全就是个大问题,所以,打死王况也是不能当着着百来号官员的面说出来的。

“你来处理?说得倒是轻巧,真要引起高句丽出兵怎么办?你难道就看着河北百姓及镇军将士死伤么?都说你王二郎悲天悯人,心系百姓,依某看来,却也不过如此。”魏老头越说越气,声音也越说越高,说着说着,那高举着的笏板好几次都要忍不住往王况的身上敲去。

王况突然笑了,这老头。原来是为的这事,担心高句丽打过来百姓受苦,倒是难为他了,他赶紧的一把抓住魏老头那越逼越近的笏板,道:“某道魏相公为何一改了往日平稳的心境,还以为是故意刁难于璃呢,却是为此原因。还请魏相公从现在起不要说话。若是等到朝会散了后,还不能让您老满意的话,小子就站着不动。任凭你打,就是把小子打死了,璃也绝不吭一声的。这朝堂上众位可以见证。”

这一席话出来,有几位就偷偷的笑了,魏老儿以前心境平稳?若他那叫心境平稳,那么这个大唐天下,怕是没有人会发怒了,个个都是乖绵羊了。不过一寻思,呃?还真是,以前就没见过魏老儿对建安候发过这么大的火的,哪怕刚刚还是乌云密布,但只要建安侯一往他面前一站。这老儿就有如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马上就是从连绵阴雨转为晴空万里了。

魏征被王况这一席话说的老脸有点一红,是呀。这都还没个定论呢,这就冲着人发那么大火干嘛?自己的年龄,当他阿公都绰绰有余了,自打自己认识这个小家伙以来,也快十年了罢?似乎还真没见过这小家伙做过什么莽撞的事呢。

心中想是想,可老脸终究有点挂不住。就“哼”了一声,涩声道:“真要某不满意了,某也懒得打你,你王二郎只要肯掏出十万贯来给河北民众,某就不和你计较。”言罢,扭过身去,踱到自己的软凳上坐着,闭上眼养起神来,果真是打算不再说话了。

十万贯!这老头也真能开口,边上听的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乖乖,这可足足比整个河北道所有州县一年上交的赋税还要高出好几倍去,这样的数目,如果全换成粮食,足够五六十万的人口一个冬天的口粮,还包括牲畜吃的,甚至每人隔个几天都有可能吃到二三两肉。如此的数目,也不知道在河北民众心中,究竟是希望高句丽打过来好领到钱好呢,还是希望他们不要打过来?

“成,就依您老的。”王况笑一笑,十万贯而已,虽然不知道自己王家一年能有多少入帐,但是仅仅行军饼坊加上建林酒楼这两个进项就不止这个数了。其实,就是魏老头不这么说,王况也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不管要不要和高句丽开战,王况都准备让王家的营生触角伸到河北去了,从上而下的改善速度肯定不如自发的速度的,若是一边从上往下,一边从下往上,那么这个进度就会加快许多。既然河北民众以那样的态度对自己,自己也不能让他们失望。

“长孙相公,不知道并州那边有无最新消息传来?”王况转头冲着一直没说话的长孙无忌问道,这个臭老酸,狡猾狡猾的,一直不吭声,就尽看着众大臣们在那里嘀嘀咕咕,难怪他能一直屹立不倒,这才是真正的沉默是金呐。

“哦,圣人既然有交代说对番外诸国是打是抚以建安侯的意见为主,那自然也是有权过问并州之事的了,这个具体战况嘛,还是李兵部来说比较准一点。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并州那边,并没有任何的难民逃到中原来,相反,反而是有不少的并州商人人到中原采买些盐和茶叶送去,据说是李总管默许的,说是回鹘人少了这两样,没什么战力,对我大唐练兵不利,几乎没什么效果,就默许并州商人往来贩卖盐和茶叶。这一点,老朽已经去信询问了,不日即有回报。”

盐,是人和牲畜最不可缺少的东西,尤其是马匹和牛这样大型的牲畜,仅靠吃粮草是远远满足不了身体对盐的需求的,只要一缺盐,人马都是乏力,病怏怏的。所以,但凡是养牛马的,除了粮草外,还要定时的投放些盐给牲畜舔食。百头牛每十天的耗盐量就起码要上百斤。(后世因为牧草有经过改良,牧草中的含盐量提高不少,所以盐的需求也就不是那么高了,但依旧需要定期的投放盐。)

有些有经验的训马人,对付烈马的压箱底招式就是连续十几二十天的不给马匹提供含盐高的粮草,让马对盐的渴望程度积累到一定的值了后,再将沾满了盐的手伸给马舔食,只要马一舔,迈过了这一关,那马就肯让你近身了,如此训马的效果那是事半功倍,几乎就没有什么失手的。

就连三白,虽然喜欢吃琥珀糖,但同样的对咸的食物的吸引力是无法抗拒的,因为那是它身体本能的需求。

回鹘之战已经持续了快一年,这一年的时间,就算回鹘人存储了再多的盐也早就消耗了个干干净净,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可以说回鹘获得盐的途径就只有往西北边,和更为偏远的部落交易,想要从中原再获得点盐,那是难上加难,而且,盐向来就是大唐对外节制的杀手锏之一,你不听话?成,我断了你的盐,看你还跳不跳?当初和突厥人的盐的主要来源,就起到了最后决定胜负的关键因素。

同样的,茶却是草原人在冬天除了吃生肉,喝马奶之外的维生素主要来源,同样也是可以帮助他们很好的消化肉食的饮品,可以说,盐和茶,就是压垮游牧民的最后两根稻草,只要前面的工作做得顺利了,那时候就要看中原王朝的心情了,不高兴了,就压上这两根稻草,让你趴下,高兴了,就拿起来,让你喘一口气。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自有汉以来,盐和茶的买卖都要牢牢的握在官府的手中的主要原因。民间可以有私盐,但那只能他们自己用或者同村人同族人之间流通,想私自往外流通,那是绝对不可以的,没有拿到官方的凭证而私自贩卖盐茶,最严重的可以视为资敌!

因此,在战争开始的时候,盐井盐矿往往是争夺最为惨烈的,控制了盐,就等于牢牢的抓住了敌人的七寸,可以慢慢的收拾对方了,粮食没了,可以四处抢夺,实在不行,野草野果都能暂时的用来抗一抗,可是盐就不是到处都有的。所以中原王朝历来对北方草原的征战中,那些战功彪柄的,往往都是第一时间想方设法的切断敌人的盐的来源,有盐井盐矿的,只要是想着打长期战,那么无论花费多大的代价,也要第一时间将对方的盐井盐矿给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然后剩下的事情就只要做好防守就几乎能立于不败之地。

大唐当然没有这样的顾虑,延绵的海岸线,使得大唐有了充足的盐的来源,尤其是近来在长溪黄家带动下的将煮盐改为晒盐的变革,盐价是跌了又跌,跌到了任何人家,都可以随随便便的随时随地拿出几斤盐出来,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以前的一斤盐,价格比一斗米还要贵上许多,现在,一斤米就能换一斤盐。

“哦,如此,某倒不需要什么新战报了,不若通知李总管,让他早点结束吧,要练兵,有的是地方,草原练兵,也差不多了,是该换个地方练练了,李兵部,您看,是不是可以给李总管去封信,问问他,对去滴水成冰的苦寒之地练兵有没有兴趣?”

“怎么?建安侯是打算对高句丽动手了?”李靖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趣,其他本来是袖着手看文官们闹腾的武官们也是全竖起了耳朵,就等着王况的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