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一章 沐浴更衣

其实俩丫头说是这么说,但真的要是王况这么做了,俩丫头肯定是不乐意的,这从自王况被骚扰事件发生后,俩丫头天天缠着王况要他交公粮就能看得出点端倪来,或许,她们是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潜意识里是不希望王况在外面粘花惹草的。

骚扰事件持续到下霜,到了天气真的冷了后就销声匿迹了,一个是天冷,另一个原因当然还是因了王况的躲避,娘子们也渐渐的都知道王况是不会接受,当然也就不再会有人自讨没趣,不过都在心里暗暗祈祷着,林小娘子和小芣苢俩人同时怀上,到时候,小东家按捺不住,可能会更容易得手些。

结婚已经一年多了,俩丫头是一个动静也没,王况也不急,反而是王凌,陈丫儿没怀上的时候,他是为自己急,现在陈丫儿的肚子已经隆起了老高,他就开始为王况着急了起来,却不知道,王况总是挑了安全期和俩丫头折腾的,安全期外,他基本都是忍着,就是为的不想让俩丫头,尤其是小芣苢那么早的生产,总得等她们满了十八岁才行。

不知道是不是李老二故意的,安排在每年的年末,都会有一队羽林回长安,出发的时间正好是桂花和金桔晒得的时间,而到长安正好是年底,然后开春又派一队来,如此的轮换着。不过这倒也省了王况派人运送金桔和桂花去长安的麻烦,让这些军士一并的把送给皇后的和运到林家铺子里发卖的全押回去。

一万多斤的桂花和金桔,做成的有两万多近三万斤,蜜糖就占了很大比重,王况今年的桂花和金桔是敞开了来做的,就在慎家的庄子里做,谁都可以去看去学,明年,就可以自己做了。

等到了明年,王况就不再会大量去收采摘下来的桂花和金桔,而是会以收做好的为主,只有那些一时间没那么多本钱买蜜糖来加工的,他才会去收了来,这比他原计划提前了一年。

计划的提前还是因为田黄竟然这么容易就到了手,因此王况现在自己的重点,就是要慢慢转移到那里去,要赶快的把田黄挖了出来,免得夜长梦多。

十二月的福州,并不冷,暖阳高挂,按说这天气很是不错的,但那江风吹着甚是讨人嫌,呜呜的低鸣,尤似有不少的冤魂在远远的喊着什么。

黄进元放下手中的卷宗,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心里叹了一口气,整理了下坐久皱了的袍衫,他背着手踱了出去,准备在院里找个没风的角落晒一会日头,然后再回来处理事情。

这才走到门口,就见自家最得力的管家黄廿匆匆走来,手里拿着一份烫金拜贴。说起这黄廿的排行,倒是非常的有意思,黄廿年龄其实不小,也四十来岁了,按他这年龄,在他这一辈,本该是排老大的,却偏偏排到了二十,比排在他之前的所有同辈人年龄都大。

他从小就跟了黄进元一起玩泥巴长大的,黄进元进学堂,他就是伴读,黄进元去参加常举,他就是书童,黄进元在福州一呆就是二十几年,他也是跟着一呆就二十几年,到现在都还没娶个婆娘。

黄进元他阿爹过世的时候,特地把黄进元和黄廿叫到床前,叮嘱着把黄廿的名写进族谱里去,说是这样的忠心家人,不多了,得善待。于是就这么着,黄廿一下就排到了二十位,成了黄廿,在黄家中,也算是有一房的位置了,只可惜现在还没婚配,若不赶快点的话,他这房也就将从他这里起,从他这里没落了。

“郎君,城西高郎君来拜。”黄廿递上烫金名贴,待立在一旁,等着发话。

“怎地又是他?”黄进元一听高郎君这三个字,就气不打一处来,拂了下袍袖:“不见,就说某公务繁忙,没时间。”

这个高郎君也忒可恶了,这一年来,软磨硬泡的从县里买了不少的地去,如果说之前还是没问题,可现在,这高郎君买的地,有那么几亩就是寿山村的田,以前自己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寿山村的田宣德郎看中了,自然是不肯再卖,还想用翻倍的价格从高郎君手中将田买了回来,等到宣德郎来了,好送他一个完整的寿山村。

可这高郎君就是不识好歹,非但不卖,还变本加厉的想将寿山村的其他田买了去,说是寿山村外的地,他都买得差不多了,就差这村的地,一买了下来,就能连成一片,所以他一定要将自己的田地联成一片,才好耕作。这中间用了许多手段,比如说用高价诱使寿山村的农户卖地,比如说将寿山村外面的地买了下来后连成一片,连个田埂都不带留的,这让那些被围在中间的田地所有人叫苦不迭。就这么着,又被他划去几亩地,你说黄进元能不生气么?

寿山村里的一点猫腻,黄进元自然是不好说的,总不能跟高郎君说,这地是建安宣德郎看中了,要给宣德郎的。这一说,那就是害了宣德郎了,将宣德郎推到与民争利的刀尖上。所以,这话打死了也是万万不能说的,只能求着宣德郎动作快点,早早的使了手段将地收了,自己才能安心些。

“这高郎君今次不是来求郎君让地的,他说是替一个什么小东家来谢郎君的。”黄廿对这个什么高郎君也不是很感冒,但他作为管家的职责,那就是通报,决定自然是由当家的来下,也正是他这几十年来,从不乱发表意见,只管闷声的埋了头将黄家交代的事情做的好好的,才会让他有机会被列入黄家族谱,这可是真正的脱离了家人的身份,成为主家的一员了。

“替谁也不见!”黄进元刚就被那呜呜的江风搅得不安宁,加上心中有事,没个好气,就想训斥这黄廿,今天怎么这么烦人,怎么没个主见的?

“等等,你确定他说的是替个什么小东家来的?”黄进元刚迈出一步,突然一顿,停了下来,叫住黄廿。

“郎君说的哪里话来,某可从来没有耳背过的啊,某的耳力比郎君可要好不少。”黄廿笑了笑,跟随了几十年的感情,他在黄进元面前,早就不那么拘束了,有时候还能开开玩笑。

“那快快有请。不行,不能在这里,去正厅罢,你去将那高郎君引到正厅,好茶伺候着,某去换件袍衫。”

黄廿不解的瞪大了眼睛,怎么这一下就判若两人了?正厅?好茶伺候?还要换袍衫?怎么自家郎君今儿是转了性子了?这可是很高的待客礼仪了,在这闽县,除了刺史前来,还没有什么人能让自家郎君要换了袍衫去迎的。

所谓换袍衫,那就是不管你身上的袍衫是今早刚换的,都要换一身干干净净没一丝皱纹的非常正式的袍衫去见客,以示对客人的尊重,再高一点的礼仪那就是还要焚香净手的,不过这样的待遇只有天使和皇帝驾临才会有。

来的人自然就是高三,这一年多来,他被派到这里,使劲了手段,一边开着车马店,一边在收田地,不过他可不敢名目张胆的直接去收寿山村的地,而是先收了外围的地,让这些地形成一种断断续续的不连片状,然后呢,就借口说想将地连片了,去买寿山村的地。

他做的很是小心谨慎,开车马店赚的钱,全被他投了进去,好在福州比之于建州,更是地广人稀,许多农人家的田,都荒废在那里,没有劳力去耕种,卖的也很是便宜,这要是换在建州,他那点钱,也只够买一半的地的。

饶是如此,他也只买到了寿山村的几亩地,而周边的地,倒被他买下了十几顷,旁人根本看不出来他在图谋寿山村的地,都是以为他看中了寿山村旁边那些临着溪流,地势平坦好耕种的田地。

本来这事情进行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按了高三的估计,再有个三年五年,寿山村包括附近村子的地都要给他买了下来,可事情临时出了变数,年初开始,也不知道那黄县令脑子哪根筋断了,楞是不让买寿山村的田了。

这让高三很是焦急,长此下去,小东家交代的任务怕是完不成了,在他眼中,只要完成小东家交代的任务,其他的都是次要的,所以就开始使出了有点下三滥的手段,逼着农户卖地,就这么着,又给他谋下了几亩。

直到了前几天,建安来人,高三这才知道了原来这黄县令已经向朝廷上了折子,现在朝廷批复下来了,寿山村的田地归小东家了。又让高三去拜会下黄县令,表达谢意,顺便探探下黄县令,有什么需要小东家帮忙的。

敢情这黄县令还是自己人来着?高三听了是哭笑不得,合着自己这一年多来白忙乎了,早知道如此,还莫如一来福州,就打了小东家的旗号出来呢,不过想想后,也就知道这黄县令当初估计还不算是自己人,小东家小心谨慎些,也是能理解的,只是自己这工作白做了,有些憋屈。

当然他也不会埋怨小东家,没有小东家,哪里有他的今天?恐怕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乞讨,被恶犬追着跑呢。

此刻,他正坐在黄县令府上的正厅里,喝着热气腾腾的端上来精心煮的茶,还有几大碟的点心摆着,边上还站个标志丫环伺候着随时给他添茶倒水。这个待遇,可是他来福州一年多所没享受过的,一边喝茶,一边感慨,还是小东家的招牌好使,这一亮出来,待遇就是个天差地别。

福州本就是从建州分了闽县和几个县出去后新成立的州,和建州联系紧密,后世的福建一词,就是从福州+建州中来,可以说,福州和建州,现下就是后世福建的前身,其他如汀州等几个小州,在这一带的地位是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在福州,知道小东家这三个字的官员数量不少,不要说官员,就寻常百姓嘴里,高三也能时常的听到“建安小东家”这个称呼。

当然,也只有建州人才会当面的称呼王况为小东家,他们觉得,这个称呼比起什么王建安,宣德郎之类的亲切的多,外地的人呢,有的是会背地里叫小东家,但正式场合下,还是会称一声宣德郎或者王建安的。

黄廿陪着做在一边,拉着家常。可说话半天,硬是没见着自家郎君出来,黄廿有些个纳闷,怎地换个袍衫还要这许久?莫非是。。。?正想着呢,就见黄进元从后面走了出来,头发上还是湿漉漉的,这让黄廿大吃一惊,果然如自己所想,不光是更衣,还沐浴了。心道,难道这高郎君真的是。。。?

要说黄廿的眼光可没黄进元毒,黄进元一听小东家三个字,再一联想到高三之前的所有动作,豁然开朗,这不都是围绕着那些个地而来么?这就已经有了九成就的把握,高三是王况派来福州的,所为不是别的,就是寿山村的地。

而能被宣德郎派来做如此隐密之事的,只能是宣德郎的心腹之人,而且还是属于心腹中的心腹那一类。既然是心腹中的心腹,自己眼下正是在隘口上,如是自己本人倒也罢了,可这关系到了他这一支族人今后的运势,由不得他不上心起来,所以回房去后,本来是更衣的,想想,既然做了,那就做足,索性沐浴一番再去。

高三一见这架式,连忙起身,口中连声:“当不得明公如此大礼。”

“当得,当得,宣德郎既然是从福州迁去的王姓族人,如今有如此成就,某作为一地父母,脸上也甚是光彩,高郎君既然是宣德郎的得力臂膀,就代了宣德郎受了,也是该当。”黄进元一眼就瞄到了高三身边茶几上的一个礼单,正好被从屋顶缝隙中漏下的日光照的清清楚楚,下面落款“建安况”,这下就百分百的确认了高三的身份。

自古以来,人们对大德圣贤之人,哪怕是再繁琐的礼节,也是一定要去做足了的,这无关地位身份,无关官职品级别,更何况王况现在的品级可比他高许多呢,还没满二十,就如此高位,虽然是个散官,但是谁能保证再过个十年二十年,朝廷相公的行列里,会不会多个名叫王况的呢?

而王况,抛开他的官位不说,他在建州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围绕着提高民生而来,这在黄进元的眼中,可比那些整天躲在青山绿水畔高谈阔论却没个实际行动的所谓宗师大家强了许多,如果那些人都可以被称为贤,那王况绝对可以称为圣了,所以,作为一地父母,他给王况这个待遇,非但不会掉了自己的身份,反而能落个好名声,说他尊贤能,是个君子。

“某此番来,是得了小东家吩咐,让某来看望看望明公,再看看明公这有什么是小东家能帮得上忙的,小东家说了,都是自家人,说话也不用客气,有什么就说什么便是。”双方客套一番坐定后,高三就开门见山的说,而黄进元,却是不敢坐在主坐上,而是陪了高三,也坐在客座上,显出对王况派来的人的尊重。

都是自家人,听听,宣德郎真是会做人,自己不过只是帮着在县志上添了几句话,不过是上了一道折子而已,可以说,都是举手之劳,即便被上官发现了,也不过是个训斥的责罚而已。

至于说王况为什么图寿山村的田地,黄进元不敢问,也不想问,这宣德郎动不动总是有惊人之举,听说就连唐兴那个以往只被人赏的桂花,如今被宣德郎一弄,就身价百倍,或许,宣德郎要寿山村的田地,搞个不好,也是看中了那里的水土,想搞出个如唐兴的丹桂一样,只有寿山村那才能种的东西呢?若真是这样,倒是个好事。

“不敢烦劳宣德郎太多,建安好啊,若是能在建安养老,倒是一番美事,只可惜了,某家地处偏僻,这一致仕后,只能回到那去,想去建安,确是无能为力了。”黄进元也不含糊,既然自己先帮人了,现在也该是自己收回回报的时候了。隐晦的提出了两点,一是自己老家那太偏僻,太偏僻那就肯定穷,二是想着能到建安去住。当然他可不敢指望着建州能接纳他整族人去。

如果是流民,如果是农户,那就是去全大唐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是受欢迎的,可自己黄家一族,虽然是寒门,可也是当地的一个小豪族,想举家迁移,佃农们肯定是不会跟去的,就是想跟,当地也是不放啊,而黄家呢,劳力少,举家迁移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会被人视为去抢食的,不大受欢迎,除非是战乱,大家都连自己都顾不了了,这才没人会管你是迁还是不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