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奋斗吧,少年!

起雾了,大雾漫天。海面上,白茫茫一片。

小纯姑娘已经睡下,与李蕙兰睡一块儿。君莫怜睡不着,从小纯姑娘怀里将胳膊拿出,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

海水的波澜击打着船身,只听得见“哗啦啦”的响声。湿润的海雾潮湿了他的脸,淡淡的腥味儿让他有些不适应。

与苍茫大海比起来,人真的很渺小啊。或许,连沧海一粟也算不上。浮生若梦,为欢几何?人生不足百年,又能做些什么?不知为何,君莫怜总觉得不足百年的人生实在是太少。或许是母亲的去世给他心里留下了严重的阴影,生命,真的很脆弱。他总是在害怕,怕有一天,兰姐也会像母亲那样离开自己。

兰姐,是这个世上他唯一的亲人了,他怎能不怕。

呜呜然的洞箫声响起,带着一份超脱,其中夹杂着一丝淡然,甚至乃是孤傲超绝。

君莫怜回过头去,什么也没看到。雾太大了,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是青衣人在吹洞箫,也只有他才能将洞箫出吹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情调来。

君莫怜无数次想过,青衣人的身份是什么?来到自己身边又是为了什么?梁王伯伯不是个脾气很好的人,但是对于青衣人的轻蔑,却选择了忍受。以梁王伯伯的实力,按理来说不应该害怕青衣人,可事实却与之相反。君莫怜也能猜到,梁王伯伯真正畏惧的,其实是青衣人背后的势力。

放过这些不谈,君莫怜最好奇的,还是王大叔给他的黑色匕首。青衣人是因为它才留在自己身边的,而那天那个贼人的死,也与黑色匕首有关。黑色匕首,到底有什么来历?

黑色匕首实在是太神秘太诡异,一个大活人被黑色匕首活生生给变没了,而且还在自己左胸口留下了一个火焰印记,这到底有着怎样的寓意呢?

君莫怜将黑色匕首拿了出来,仔细端详。可依旧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此刀名修罗!”

突然出现的声音将君莫怜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青衣人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修罗?”

相比于知道黑色匕首的名字,君莫怜更吃惊的是青衣人竟然开口说话了。这可是这么多天以来,青衣人说的第一句话啊。

君莫怜依旧记得,青衣人跟自己说过的话只有三句,总共二十五个字。这是第四句,到三十个字了,可真不容易啊。

“你怎么……”

君莫怜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实在是很兴奋,因为青衣人竟然主动跟他说话了。

青衣人没有理会君莫怜,将一张皮子丢过去,淡淡的道:“修罗虽在你手,若你无法唤醒刀魂,也不过是一块冰冷的玄铁。记熟上面的东西还我。不得给任何人看。若给人看了,我先杀你,而后杀看过的人。一人看过杀一人,十人看过杀十人,百人看过杀百人,直到杀光为止。”

青衣人冰冷的声音,使得君莫怜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被狠狠地吓了一跳。他咧了咧嘴,将皮子收起来,道:“不要说得这么可怕嘛,你知道我胆小。对了,还有没有,也给我姐一份吧。万一以后我不在我姐身边,我姐也就不会被别人欺负了。你知道,我姐很漂亮的,难免会有一些居心叵测的人。”

君莫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要是不给,那,那我也不要了。”

青衣人淡淡的道:“真麻烦。”

君莫怜嘿嘿一笑,接过第二块皮子。

“那个,你叫什么啊。”君莫怜抬起头再看时,青衣人已不见踪影。有点冷清的洞箫声从船头船过来,君莫怜无奈的摇了摇头。

“谢了啊。”

那边没有回声,君莫怜也不在意,反正早已习惯了青衣人的怪脾气。

或许,今晚过后,自己的命运将彻底不同了吧!君莫怜摸了摸胸口的皮子,以及黑色匕首,抬头看向苍穹。

天空中,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好像迷茫的人生。

“娘亲,您能看见孩儿吗?怜儿真的真的很想很想您啊,要是您没去世,该多好。如果您还活着,怜儿和姐姐也不用到那个家去了。娘亲,您能听得见怜儿说话吗?从今往后,怜儿的前路或许会变得很艰难,但怜儿绝不会放弃。娘亲,怜儿真的真的好想您。娘亲,怜儿已经改变了,不再像以前那么调皮捣蛋,不再像以前那么惹娘亲和姐姐生气。娘亲,怜儿想您。”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但君莫怜的嘴角,却强行勾勒出一个微笑。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啊,不应该背负这么多的东西。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不是应该还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吗?不是正在接受严厉的父亲的教导吗?可是,君莫怜他不背负这一切,谁又来背负这一切呢?谁又天生就应该背负这么多呢?

都是逼的啊,人都是逼出来的。他不怕吃苦,因为他早就尝遍了所有的苦头。他也不怕嘲讽,因为他从小就是在别人的冷嘲热讽中长大的。他比其他人更懂得生存的重要性,比其他人更珍惜活着的机会。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没错,是有人说过,宁肯轰轰烈烈的死,也不能苟且的活着。是的,生活的确不止眼前的苟且,可如果连眼前的苟且都没有,又谈何诗和远方?一个连眼前的苟且都需要努力去争取的人,又怎么敢去想诗和远方?

难道,自己就不想诗和远方吗?难道,是兰姐自己想沦落风尘吗?难道,醉月楼那么多的女子们是她们自己不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吗?不是啊,这一切都是被逼的啊。别人的人生叫做生活,而自己这些人的人生他—妈叫做生存啊!别人是在潇洒的生活,而自己和兰姐呢?只能战战兢兢、兢兢业业的生存,卑微的活着。可是,这种就连这种苟且,别人也不允许呀!

那白衣人,绝对是从豪门世族里出来的,按理来说,以他的身份,绝对不应该与兰姐过不去,不应该与自己过不去。因为狮子是不会与狗搏斗的。赢了胜之不武,输了颜面尽丧。可是,对方偏偏要将自己和兰姐赶尽杀绝,连一条活路都不给啊!

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该怎么办?

说自己是丧家之犬恐怕都是赞美之词了,然而对方就连自己这样一只丧家之犬也不放过!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忍到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君莫怜蓦地拿出黑色匕首,伸出左手,心中一狠,黑色匕首在左手手心滑过!

钻心的疼痛使得他浑身颤抖,他冷漠的看着左手心深可见骨的血口子,嘴里发出“呵呵”的病态的笑声!

突然,君莫怜被人从后面抱住了。

“怜儿。”

“姐。”

李蕙兰已泣不成声,姐弟俩在茫茫大雾中相拥。

青衣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浓雾并不能遮挡他的视线。

“人不狠,立不稳啊。”砍柴老人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许久又道,“够狠!”

站在窗前默默看着这一切的明老,嘴唇哆嗦着,他想不通,一个少年到底要经历多少的苦难,才会做出这样病态的举动。

“老陈,你现在觉得呢?”一直躲在暗中的周小姐盯着君莫怜,平静的问道。

“还是公主眼力毒辣,此子值得结交。只是太狠,如同一条疯狗,就怕养不熟。”老陈做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周小姐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养不养的熟,关键看怎么驯养,由谁来驯养。一名优秀的驯养师,可以将豺狼虎豹训得与兔子一样听话,同时也能将兔子训得和豺狼虎豹一样凶猛。人,都是用出来的。没有谁生来就是上位者,也没有谁生来就会被别人驯服。”

老陈微笑着,尖着嗓子道:“还是公主有魄力,难怪圣上要将公主送到那人门下去,以前老奴不懂圣上为什么这样做,现在老奴懂了。”

“奉承我?”

“是真心的。”

就在此时,小纯姑娘突然出现,手里拿着一条从自己的裙摆上撕下来的布条,声音嗲嗲的道:“君莫怜,我给你抱手。”

看着她认认真真抱手的样子,君莫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而看到这一切的砍柴老人,眼珠子早已掉了一地。

不应该啊,老汉我养了她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对老汉我这样好过?妈—的,为什么我堂堂剑魔会这么妒忌那臭小子?为什么我想一脚将他踹飞?他—娘—滴!那是老子的孙女儿啊!那是我剑魔的孙女儿啊!

“喵——”

圆球儿不平的叫了一声,表示自己也有同感。

小纯姑娘对这一老一胖猫从来没有这样温柔过,他(它)们心里要是平衡才怪呢!这一刻,别说是砍柴老人,就连圆球儿,也都忍不住想过去在那小子脸上挠两爪子,实在是太气人了,不对,太气猫了。

此时,只有青衣人眼神中流露出惊讶,因为修罗刀上沾染着的君莫怜的血,竟被修罗刀吸收的干干净净!

“修罗,真的认可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