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咄咄逼人地问:“一点,一点时间也抽不出来?”

“实际上我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你!和你在一起我有压力,有负罪感!”她几近艰涩地开口:“我还没有和郑年解除婚约,就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很坏!”

他怔了一下:“对不起……是我不够理解!”

“你不会明白!”她轻声说。

“我明白!”

“你不是我!秦浙,你不明白我的感受,你现在喜欢我,那以后呢?你以后会遇到别人,别的更好的女生,和你年纪相仿,单纯简单的……”

“我是会遇到别的女生,可我还是喜欢你!”他突然一松手,单车“哗啦”地摔了下去,他冲着她嚷出了声。她吓了一跳,看到在阳光里,他悲伤而又温暖的脸。

“这份喜欢,太沉重了!”她的手抠着笼头上的塑胶条纹,无力地说。

“是我让你觉得沉重?”他踉跄地望着她。

她迟疑了一下,轻声地回答:“是。”

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却裂开嘴笑了起来:“怎么办?即使知道我让你沉重,但我还是不能放你走……我会变好一些的,努力地不去缠你,不去烦你……”

“秦浙。”她痛痛地唤他的名字,心里的悲伤在纷乱和噪杂的空气里,如雨一样淅沥。

“你会来送我吗?”他的脸上挂着忧伤的微笑。

“会。”她点点头。

“那这几天你会有时间……”他迟疑了一下问。

“会很忙……”她匆忙地打断他。既然要疏离,就应该彻底一些。她在心里不断地鼓励着自己:不许心软,不能心软,不准心软!

可明明下了那么大的决心,但却觉得气若游丝一样的虚无!

他走到她的面前,扶住她的肩膀看着她:“昨天下雨的时候我想起你了,我想起曾经的一个雨天,其实不关天气的事,而是与你一起在屋檐下躲雨的情景……我去公园了,在湖边也想起你了,其实也不关湖边的事,而是和你一起在湖边聊天的情景……”

“秦浙……”

“我会在车站等你,你说过会来送我的……我等你,若你不来我就不上火车!”他有些赌气地说,自嘲地笑了一下,又说:“我是又孩子气,又幼稚了!”

“我会去送你!”她轻声地说。

“我会给你写信的……也许会有很多的活动、实践、学习,但我还是会给你写信的。”

“……我不一定有时间回。”

“随你。”

那天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他的眼里,她始终没有回头。他不知道,她早已经泪流满面。每一次的疏远都耗费了她许多的力气,她只能硬撑着。也许有一天他终究会明白她的心意,会因为懂得,而慈悲了她的良苦用心。

秦浙是在火车站的时候,遇到顾洛的。她提着一方行李,穿着牛仔背带裙,白袜和圆头小皮鞋,青春逼人。

他有些讶异地望着她:“你也是这趟火车?”她笑着冲他眨眨眼:“我问过阿姨了,她告诉我的。”

秦浙有些奇怪地看了沈千夏一眼,有点不明白她们怎么会通电话。

“你应该多照顾顾洛。”沈千夏指了指顾洛的行李说:“帮忙搬上去呀!”秦浙迟疑一下接过去,把她的行李放到卧铺的下面,他没想到她的火车票和他的也在一起,看来这不仅仅是巧合。顾洛的父母也来了,也跟秦浙说着拜托照顾之类的话,四个大人相谈甚欢,秦浙有些尴尬地看向一边。他在等简安来。

终于在人群里看到她了,他欣喜地迎过去。

她朝他的身后看了一眼,他立刻明白过来,解释地说:“我也是才知道的,她跟我一个学校。”

简安哦一声,把手里一包吃的递给他,他笑着接过去:“其实不用,妈都准备好了……来,我给你介绍。”

“秦浙……”简安犹豫着说:“我这就走了,还有个采访。”

他的眼神立刻黯淡下去,手微微地垂下去:“就这么急?”

“你过去吧,他们都等着你呢!”简安顿了一下,说:“保重!”

秦浙的鼻翼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酸楚地几乎要落下泪来,那些不安在他的心里无限地被放大起来,他已经从她对他的态度里预感到什么,从落雁岛回来后她就逃避着他,她的态度太过冷淡,而现在他即将要离开映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没有办法见面,难道她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你快过去吧!”她催促着他,已经注意到他的父母在等着他,在与沈千夏的目光接触的时候,她依然周全的跟她点了点头。

“简安!”他有些哽咽地说:“我不想走了。”

“别说傻话。”

他抬起头来,困顿地看着她:“我总觉得我一走,你就不会跟我联系了……”

她别转面孔:“快过去吧!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他在她的催促里更加难过不已,而这时顾洛走了过来:“秦浙,该上车了。”她始终没有看简安一眼,但却带着股浓浓的敌意。

“我走了。”秦浙颤声着说。

“恩。”简安微笑着点点头:“注意身体。”

“你也是。”

“秦浙,走了。”顾洛说。

“简安……”他心酸地唤过一声,抬手揽了揽她。他的内心充满了无助,充满了惶恐,他不想要就这样离开,一点也不想……他那么害怕,他离开后,他们之间就会有所不同。

顾洛看着秦浙眼里的泪水,心颤抖了一下,却只是转过身去,那么坚持着自己毫不在意这一幕。

“保重。”他说完松开她,转过身离开。她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几乎站不住,偌大的车站顿时空寂起来,只有身后铁马冰河的悲伤汹涌而至。是道别了吧,就这样道别了吧。她用着最后的力气凛着内心朝出口走去,她不能再看他一眼,只是一眼她就会崩塌了所有的理智,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紧紧地拽着他,对他说,不管多少人反对她都不会放弃,她会等他,一直一直地等。

但理智是个混账东西,它那么狰狞地与她冷冷对望。它赢了,是的,这一场它到底赢了,她终于站在九月的阳光下,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