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信收到手软,开始还兴致勃勃地回过几封。当中很多都是女孩的来信,他挑选了几个觉得文采还不错的回信,后来其中一个女孩随信邮了一张照片过来,他就受到了严重打击。觉得交笔友这种事太浪费时间感情了。半年后还有人写信来,他直接扔进抽屉里,不再回了。没想到莫远读了几封信,看到有个写信的女孩字写得特别漂亮,写的话又很有意思“缤纷而多梦的季节,只希望走进初夏的,是一朵朵无忧无虑的云朵”“鲜花烂漫的时节,拥有的不仅仅是稚气,还有多思,就像那些省略号,给我们一个未知的青春。”莫远分析她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有一颗敏锐的心和一双观察的眼睛。

侯嘉然说她指不定抄了席慕容的诗来骗人。秦浙也看了署名“姜小青”的女孩写的信,黑色的钢笔字,娟秀的字迹,挑的都是淡雅碎花的信笺纸,很有着女孩的细腻心思。姜小青也在映城,是另一所中学的学生,也是高二。莫远说可以去打听下,如果漂亮就接着通信,如果不漂亮乘早断了联系。

莫远说这件事不要他管。他跟她也不是想的那样,就是做朋友,很谈得来的那种。侯嘉然很怀疑地看着他,说:“你们的信也太频繁了。”同城的信三天就可以到,但他们几乎隔一两天就能收到对方的信,就是说这封信还没有收到又开始写下封信了。莫远收到信的时候总是用小刀沿着边线划开来,看完又按照顺序一封一封地放好。他们之间是有些暧昧的,只是每回信的落款都是“友:”,很正式的样子。

在路上闲聊一阵,莫远先转向另一条路。秦浙再跟侯嘉然同一段路,侯嘉然也到家了。秦浙的家最远。以前他们三个人都住在铁路局的家属大院里,先是侯嘉然的爸爸辞职下海做了个体户在花池租了门面倒腾服装,赚了钱后,他们一家就买了新房搬出了大院。在侯嘉然的威逼利诱下他父母还是买了离铁路局不远的房子,是侯嘉然不想要和两个好朋友分开。他搬走后不久,莫远也搬家了,是他妈妈单位的集资房,因为离一中更近些所以就搬了过去。

高一的时候,莫远跟他们不同班,高二分文理科后,莫远就到他们理科班来了。三个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玩耍,也并没有觉得生分。不过秦浙还是会想起以前他们都在大院里的情景,在这家阳台吼一嗓子,马上另外两个就会出现在自家的阳台上。

是乍暖还寒的三月,夜晚的风有些凉。秦浙缩了缩脖子,在经过回家的那条路口时,他没有拐进去,朝前面骑了几步,就到了一栋楼下。是一栋苏式的小楼,大半的墙面覆着爬山虎。粗大的藤蔓,一些新长出来的嫩叶,都是很新鲜的绿,带一些油油的感觉。二楼的窗户亮着暖黄色的灯,秦浙坐在单车上脚撑在地上立着身子,头扬起来,会感觉到一些像落花纷飞的轻柔感觉揉进了心里。

最近他都习惯了,在下过晚自习的时候来到这栋楼下,站一会儿,只是站一会儿。月色带着初春的皎洁清冷,把他的影子拉得更加修长了。这是他的秘密,连最好的两个朋友都没有告诉。

在他们的眼里,他和平常一样,就像十七岁之前的那些时光,跟他们一起笑,一起闹,一起疯打,追逐。但这有他知道,他的十七岁有什么不同了。就像是一颗破土而出的种子,在心里静静地生长着。

有时候,会有个女孩出现在窗口。他就会立刻地躲藏在旁边的邮筒后面,然后偷偷地望着她。她只是来关窗户的,几秒钟的时间。那时候他会听到他的血管,突突的声音。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是在寒假里。那天他表弟表妹来家里了,沈千夏就拿了些钱给秦浙,让他带着上公园玩。公园里有套圈圈的、转糖人的、捏泥人的、卖棉花糖的、卖有金色“喜”字大红气球的,还有些就是小推车里堆着书本、布做的老虎娃娃之类杂物的……热闹地不得了。表弟表妹跑地老快地,一会儿要玩这个一会儿又要吃那个,他就跟在后面替他们付钱,帮他们拿东西。

他们叽叽喳喳地围着转糖人的。两毛钱转一下,两个人一人转了一次,都有点失望,只转来了一只兔子和公鸡。表妹一直嚷着要转个龙,因为龙是最大的,肯定比兔子和公鸡“好吃”,但转动中间的指针时很难停在龙的图案那里。

他们干脆就站在旁边看别人转什么。围在那里都是些小孩,秦浙觉得自己也挤在那里有些丢人,跟他们示意了一下,自己站到一边去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