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蒹葭阁旁

其实香梨不同于香桃,她倒不是姚寸心自侍郎府里带进宫中的婢女,而是姚寸心住进昭容秦涟漪的流光殿侧殿瑶云轩之后,秦昭容拨给她的。

这宫女的本名倒是不叫香梨,而是叫作幻珠的。

这香梨的名字,却是姚寸心为了让她跟自己带进来的贴身婢女香桃连成一对,重新给她取的一个名字。

“奴婢给采女请安,不知采女有何吩咐?”香梨朝着姚寸心行礼。

香梨此时对着姚寸心的态度十分的恭敬和温顺,刚刚香桃就那样跑出去的样子,虽然没有看得明白,但是她眼角边挂着的那几滴泪水,以及嘴唇上红红肿肿的痕迹,却是让她看得再清楚不过了。

不管香桃是因为何等原由变成那样的,她猜测大概是惹得主子不痛快了,所以,为防着姚采女将那些不痛快发泄到自己的头上,她自然是打起了十分的精神头来应对着姚寸心。

姚寸心神情高傲:“听说你在这宫里头熟,有些事情要交待你去办。”

“奴婢听命,只是不知道姚采女所办之事是……”香梨身子一矮蹲身道。

“些许小事,办事是极容易的,不过,恐怕得费些心思才是。”姚寸心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香梨脸上的神色。

见她面上并无没有什么不同,便抬高了声音继续道:“喏,拿着这些东西去乾清殿随便找着哪个公公打听打听。”

说着姚寸心朝着香梨招招手,待得她走近了之后,便一把扯过她,附在她的耳边小声的耳语了几句。

香梨一听,眼睛瞪得老大,不过一会儿,便恢复了一副小心恭敬的神色,朝着姚寸心点了点头,心里顿时就盘算起来。

她自小就已经进了宫,虽然自长大了些许之后就被分在了这秦昭容的宫中当差,但是,她素来嘴巴甜,心思活络,与宫里的那些公公,甚至有些内侍总管之类的都十分的相熟。

因而,姚采女交办的这件事情于她而言,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困难。

再者,看看姚寸心那一双宛如柔荑的玉手上拿着的那一杳银票,直看得香梨的心里一阵激动。

于是,只见香梨嘴上十分从容的答着姚寸心的话,心里早就已经在蠢蠢欲动的计划开了,就连这事该找谁,该如何打听,她便都已经有了适当的人选,只等姚寸心将她放离这里,她就要去将这事办事了。

到时候……香梨想到那看着有些笨拙的香桃,居然也会得到姚采女的宠信,自己非得借着她们主仆二人生出闲隙的这一个机会,好好的表现,尽量争取取代掉香桃在姚采女心目中的地位,这日后嘛,自然会有她更加大的造化。

“你去吧,须知此事只应你知我知,不可再让第三人知道。”姚寸心柳眉一竖,对着眼前的香梨施加着威严。

“奴婢晓得,还请采女放心。”

看着香梨远去的背影,姚寸心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只看得一旁刚刚处理好了伤口回来的香桃心中一窒。

她宁愿直接就挨主子的打,被她掐,也不愿意看到她的脸上露出这样的笑。

上一次主子这样笑的时候,便也是在这宫里头,当时,香桃还隐约记得,主子是为了算计与她一起入宫选秀的丞相府庶女季二小姐。

只是,当时本来是成功了的,季二小姐,确实是被主子故意撒下的手串的珠子给滑了一跤的,但是,后来却因为其他两个小姐的相助,让主子功亏一匮了。

那一日回去,自己自是受了好大一顿排头吃,还连着做了三日的噩梦。

如今,主子又这般笑了,却不知道,谁又会成为她的目标,不过,不管怎么样,自己又该做好被掐被揍的准备了,最后,香桃无奈的长出一口气,心中无限悲哀。

时间一晃又是一旬之日过去了,原定了早就该回宫里来的太后娘娘那边却迟迟不曾归来。

顺承帝人在宫里头,又不能立马离了宫去找寻太后娘娘,心里一度很是担心,便着人带了大批的侍卫前去青云山中迎接太后娘娘回宫。

只是,这一日,便有从青云山传回来的消息。

“启禀皇上,青云山中前些日子下了一场大雪,如今正是大雪封路之时,那山中一向地势陡峭,平日里就是天气好的时候,那些个沟沟坎坎的山路也显得颇为难行。更何况,此时已是冬日下雪之时,那上山下山的路的早就已经被大雪覆盖,一般人都找不着路了。”

顺承帝高倨丹墀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殿中那前来回话的护卫,这些事情,就算他不说,顺承帝的心里也是知道的,现在那青云山,只怕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哪里还看得见路。就连上面的僧人要下山上山补济食物,都只能沿着西山坡那条悬崖峭壁系了铁索往下赶。

并且,那山中多地有巨坑,由于雪层盖得太过于厚了,这一个不小心就得踩空踏空,说不准就掉下了悬崖,到时候来个尸骨无存也不意外。

“所以,为了安全保险计,太后娘娘在短期之内便不会回宫了。”护卫一直低着头,小声的回着话,他不敢抬起头来看,所以,不知道顺承帝的心神都已经飘浮得远了。

“太后娘娘在山里头可还安好,每日里都做些什么事?”顺承帝拿起一旁的奏折翻看起来。

“太后娘娘精神头很足,道是既然上天早早降下大雪,那么便是要她留在青云山中继续为大颍皇朝和为皇上祈福的缘由,所以,太后娘娘每日里都是晨起,昏定之时,诚心礼佛。”

护卫的那张嘴倒也是能干的,面对着一直严肃着一张脸的顺承帝说起话来,却没有什么任何的不适,仍旧是侃侃而谈。

顺承帝只听到前面,倒也知道后头了,这个时候,太后娘娘若是说要回宫的话,只怕也只能等着了,待得天气好些了,雪稍微融化了,恐怕太后娘娘才能带着人返回大兴城。

随着护卫传回来的这些话之外,还有太后娘娘亲笔书就的信函,顺承帝看着那护卫从衣袖中郑重的拿出书信,恭敬的高举过头顶,缓缓的移送到随侍在旁的永公公手里,再由永公公接了呈上顺承帝。

顺承帝手上不过轻轻一动,就十分利落的将信封里面的信函拿了出来。

顺承帝将之放在一旁的扶手旁,轻轻抚了衣角,然后扫过信函,一目十行,两页纸张瞬间就看完了。

太后娘娘倒也没说些什么,不过就是说对于顺承帝的孝心,她在青云山中通过主持方丈已经完全感知到了。还道,她在青云山中的日子虽然过得算是清贫,却是十分的清心寡欲,清新宁静,从而使得心神也越发的安宁。

当然,清贫与否,清静与否,其实顺承帝也知道,那青云山在往日的时候,他也没有少去。

那里虽然山高林密,却是大颍皇朝,赵氏宗族的宗寺,别人不知道,顺承帝却是最为清楚的,那里随着大颍皇朝建国一百多年,便也经营了一百多年,倒并不是真的清贫,只是相比较皇宫的奢华而言罢了。

毕竟是亲生的儿子,太后娘娘远在青云山,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顺承帝,还让其千万不要只顾着记挂她,担忧她,她在那青云山中,一应的事务自有小儿子鄘亲王操持。

所以,顺承帝只需要务必保重身体,要以国事为重,勤政爱民,于内宫之事,也不可如往日那般独宠于哪一个妃嫔,而是要随时注意雨露均沾,遍施云雨方是上策。

总之两大页纸,满满都是一个为母之人的担忧和叮咛。

顺承帝看得虽然有几分不耐烦,却也不曾表露出分毫来,毕竟,大颍皇朝乃是以孝治国,而且,太后娘娘的那些言语,并非全都是虚妄不现实之言,于顺承帝而言其实是有很多用得上的实在的东西。

最近大兴城的天气整个好了许多,当然这只是相比较前些日子的那场大雪而言的。

用了大概这么些日子的时间,姚寸心总算是打听清楚了,她应该要去哪里偶遇皇帝陛下。

以前的姚寸心经常去穿着好看的衣衫,打扮得花枝招展跑去御花园那里晃**,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后来,姚寸心花了大价钱,终于得到第一手的消息,总算是知道了,其实,顺承帝是只有在夏日炎热的时候,才会带了内侍往御花园那边去散步消食。

而在这寒冬腊月之时,便是不太怎么喜欢出宫殿了,但是,他在每日午膳之后,还是偶尔会喜欢去南边的蒹葭阁旁边走动。

姚寸心得到香梨送过来的这份消息之后,生怕又一次将之弄错了,当时还嘱咐了香梨在那蒹葭阁旁边守候了好几日。

这才最终确定下来,基本上隔一日总能在那里碰上皇帝陛下。

这一日,算计好了时辰,布置了道具,姚寸心这便算准了时辰,梳妆打扮好了,就往蒹葭阁那边跑去了。

姚寸心有些着急的看着前面的那一条白玉石阶铺成的道路,身上披着一袭白底红色大牡丹的花朵披风,脖颈间那一圈厚厚的水貂毛,显示着这一件披风很是暖和,身上立体的垂直形,便可看出这披风很是厚重,很有坠形。

若是消息来源没有错的话,顺承帝应当会如往日那般,在午膳过后,就会要出来走动走动,散步消食。

因着蒹葭阁是顺承帝冬日里经常会走到的地方,所以这旁边的一些绿化自然要种植得好一些。

路旁两边时常摆放着开不败的各色花朵。

那些一盆盆的盆景和植株便是宫中的园丁们颇为费了一番心思,在宫中的暖房里培植出来,专门摆了出来,只为了顺承帝能够看上一眼。

实际上这些摆放在石阶上的盆栽和花朵都大多都是喜热的,摆出来之后,便就免不了在冬日的猎猎寒风中瑟瑟发抖,因而,要不了两日,便会被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