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惺惺相惜

“为什么要避孕?”季悯秋发现今日来看了宁剪瞳之后,她已经完全变成了好奇宝宝,连着问了好几次为什么。

宁剪瞳半晌不说话,在季悯秋以为宁剪瞳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终于抬头看了一眼季悯秋,然后又是扯开嘴角晦涩的笑笑:“我爹爹自来熟读圣贤书,虽有家族恩荫,他却是靠着自己的真实本事,一步一个脚印考上的状元,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爹爹从小便教导我:‘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宁剪瞳眨眨眼睛继续道:“爹爹当时给我解释的意思便是,一个人要想立身于天地间,便要讲究诚实守信,普通人是如此,更何况,他一个一国之君乎,所以,在我这里,便是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一边说着,宁剪瞳的眼眸中顿时就流露出憎恶:“季妹妹可知,昨日他留宿在我的宫中之时,我今儿个早上起来,沐浴了多久?”

闻言,季悯秋对宁剪瞳的问题不由得有几分犹豫,这是问题吗,这有回答的价值吗?不过,这个问题,倒是与她刚刚来的时候,所做的猜测有雷同之处。

“两刻钟?”季悯秋看着宁剪瞳伸出两根手指,歪着头回答着。

“季妹妹猜错了。”

“难道……难道是两时辰?”季悯秋刚说完,便看到对面的宁剪瞳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季悯秋有些不敢相信,在心里不断的掰着手指头计算着,一个时辰等于两个小时,两个时辰便是四个小时,一个小时是六十分钟,四个小时就是二百四十分钟。

这是什么要概念,是一个上午,或者是一个下午。

“季妹妹可以不相信,不过,确实如此,我讨厌他的碰触,我讨厌他留在我身上的味道,只可恨,两个时辰,居然仍旧是洗不掉,搓红了皮,也还有那味儿残留。”

季悯秋刚刚听着宁剪瞳那明显带着不好的情绪的声音之时,心中就一直在怦然乱跳。

这下子,在宁剪瞳有几分歇斯底里的声音里,季悯秋是被那一颗又一颗的重磅炸弹炸得快要坐不住了,手指间有着些微的颤抖,她连忙蜷起手指头,然后一缩,将其收进了宽大的衣袖中。

但是季悯秋的心中却在不停的感慨,这宁剪瞳真真是想要逆天了,还真敢说,不想要命了。

这般想着,季悯秋便定了定心神,艰难的咽了一口气,直言问道:“宁姐姐,此坦诚,妹妹份外感激,不过,妹妹心中有所疑问,姐姐这般将心里话都掏出来了,难道就不怕……”我会宣扬出去?

季悯秋没有再说下去,但是,稍微明理的人都清楚,她话中的意思。

“季妹妹多虑了,我今日敢说,便也不怕什么的,所以季妹妹纵然听了,也不必有所心理负担。”

宁剪瞳露出一丝笑颜,这是季悯秋来了这么久之后,宁剪瞳唯一露出来的一个最真实的笑。

季悯秋一听,心中凉意丛生,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己本来没有什么的,只是如今却是被强拉着听了宁剪瞳的这一番不敬顺承帝之言,莫说她大大咧咧的跑去告密,只怕她一开口,最先死的倒不是宁剪瞳,而是她这个听了不该之言,做了不该做之事的告密者。

所以,季悯秋有些郁闷了,她刚刚还觉得这宁剪瞳单纯天真了,没想到,倒也是个聪慧的,只是太过于腹黑。

竟然,在自己尚不明白的情况下就被其无声地坑了一把。

毕竟,刚刚宁剪瞳所做之事,所说的话,只要在顺承帝的面前露出有一星半点的端睨,那么,都会使得宁剪瞳生不如死。

但是,这些事情,若不是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间地点说出来,或者让顺承帝亲眼目睹到,或者亲耳听到,效果就会相反,那前去说道此事之人,便会顺利的被冠上诬陷后宫妃嫔之罪,轻则杖责而死,重则抄家灭族。

季悯秋在心中吐槽,她刚刚穿越过来没多久,还没活够了,倒是不想这么快就找死。

宁剪瞳自是聪明,看着季悯秋纹丝不动的面庞,虽然没有书写着任何的情绪,但是,她仿佛能够看出,她心中的彷徨,郁闷和害怕。

毕竟,在这大颍皇朝之中,恐怕没有人能够在想到自己即将就要面临着大颍皇帝的怒火之时,还能够如此那般的淡定和从容。

除非那个人不怕死,譬如她自己,但是,她自己死了不要紧,自己的家人又该如何呢?

想到这里,宁剪瞳觉得自己对面前的人太过分了,便又柔声安慰着:“季妹妹不必担心,此事便是只有你我知。”

宁剪瞳眼中含了笑意。

季悯秋心中有些没好气,她倒是说得轻松,只是,她的面上仍是端着的,没露出丝毫,不过终是不甘心便被宁剪瞳这般当一把诉苦的垃圾桶,便嘟着红唇,假意不高兴:“宁姐姐此言差矣,又岂只是你知我知,你可不要忘了,这里尚有天知地知了。”

宁剪瞳被季悯秋的冷幽默说得笑出了声音。

“你之前有一句话倒是说得极好,有些事情,说出来之后,心情果然要舒畅一些了,我也正是因为有了季妹妹这样一句话,才敢大着胆子说出来的,倒没想到,这就给季妹妹你添了那般多的困扰。”

宁剪瞳看一眼季悯秋,想到今日夜里说不定皇帝陛下还要再来,又会在自己身上留下他的痕迹和他的气味,自己明日里只怕又要洗上两个时辰了,脸上的笑意马上收了回去,不由得露出几丝悲悯之意。

季悯秋打眼一瞧,见着宁剪瞳脸上的真实,垂了眼,她的嘴上虽是这般说着的,但是,其实她的心里对于宁剪瞳此种做法已经没有了什么不适应,反而知道,宁剪瞳告诉自己的这些个东西,说不定在未来的哪一日,自己也总有用得上的。

就算没有用得上的那一日,但是也至少让自己知道了,原来自古都道,一入宫门深似海,最是无情帝王家,这话确实不是随便说着玩闹的,这是古人总结出来的经典。

别看那顺承帝,年轻气盛,英俊笔挺,威武不凡,但其实质上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也许就算是他的心里对着某人有些喜爱之意,却仍然挡不住他要利用那人的决心。

所以,对于这样的皇帝,自己是万万不可动心的,否则就会像自己在现代那样,被那个男人伤得体无完肤,因而,两人之间便也只余下了相互利用。

看着宁剪瞳这个样子,季悯秋便又想着要劝上几句,不然,宁剪瞳这样的性子在这后宫之中以后迟早要出事。

“宁姐姐,我这里有一句话,若是说得不好,你便也只当听过便罢,可别往心里去。若是听得进去,便也随心。”

说着,季悯秋也不等宁剪瞳答话,便自顾自的道:“宁姐姐,这平日里你也莫要太过于要强了,刚过易折,咱们做女人的,又是入了宫的,太过了,却未必是好事,所以有时候,差不多得了。”

“我想不明白,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对于季悯秋的诚意之言,宁剪瞳倒也没有不高兴,而是实话实说的担白了自己的真实心情。

反正,她是再多的心里话也尽数都说给季悯秋听了,多这一句不多,少这一句也不少。

而且,宁剪瞳是打从心里面觉得,眼前的季悯秋是她在宫里认识的人当中,唯一能够明白她的心的人。

只是,如今,她要这般劝她,虽是为了自己好,但是,那种感觉和想法,却并非是自己想要的,所以,她不想领情,但是,念着季悯秋对着她毕竟也是一片好心,她便也勉强的点点头,但是,宁剪瞳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便也只有她自己个知道了。

“宁姐姐,有时候,咱们还是要学会原谅自己,况且,那些事情,并不是我们能够一力控制的了的。”

就比如这皇帝陛下夜里要上谁的床,要宠幸谁,这一切,她们都管不了。

就算皇帝陛下要上她们自己的床,扒了她们的衣服,她们也是抵抗不了的,这一旦有所抵抗,那就完全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和一家人的命在赌,拒绝皇帝陛下的求欢,妥妥的抄家灭族之罪。

季悯秋不忍宁剪瞳这样鲜活有灵气的女子就这样在后宫中挣扎着,然后很可能还会面临着,有一日突然就失去了她娇美的容颜,或者说,突然哪一日,在这后宫之中就再也寻不到她的身影。

纵然两人的交情算不上有多深,但是经过两人这么久的相处,却也初步发现彼此都是可堪为友之人。

对于季悯秋而言,这在后宫之中,能够再发现一个她可以视为朋友的人,已经算是十分难得的事情了。

其实季悯秋说了这么多,对于宁剪瞳而言,却是并没有什么大用处的,因为,她一向孤傲惯了,所以心中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因而并没有因为季悯秋的劝说而真的放下心神来,而仍旧是愁绪满布,脸上略略可见一片张惶之色。

季悯秋见着自己说了这么多,依旧没有办法帮到宁剪瞳,她似是已经完全没有法从那样的情绪里面解脱出来了,连忙又说了些别的话,来引开她的注意力。

“没想到,今年的这夏日倒是挺长的,可不知道到时候秋日是不是要来得晚些了。”

“想必是吧,今年大兴城的夏日算是格外的热了。”

只是这气候再热,却再也捂不暖,宁剪瞳那颗早就已经寒冷下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