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暗香盈鼻

据说她当年出游,居然在京城的郊外十分凑巧地救下了当年微服出巡的先帝爷,先帝爷感念她的忠义和勇敢特地将她许给了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顺承帝为正妃,并在驾崩之时,特地留下圣旨,诏令其为新帝的皇后,并许诺,就算她日后无子也不可轻易废黜。

这在大颍朝的当时一时传为佳话,使得大颍赵氏皇朝的民心空前所向,为大颍皇朝顺承年间的盛世发展奠定了相当坚实的民心基础。

当朝皇帝似乎也十分理解先帝爷的这一番心思,对于他的安排,欣然领会,遵从先帝遗命将其封为皇后,并在其多年无子的状况下,仍然享受着后宫中最为尊贵的地位。

季悯秋看着这座外表奢华的宫殿,面上的表情淡然,心中对着这秦皇后却是有着些许同情的,这样由着先帝爷包办下来的婚约,只怕相互利用的成份多过感情,而秦皇后到现在为止,成亲近十年了,仍旧尚未诞下子嗣,焉知是天意还是人为。

不过,这样一个拥有着传奇故事的皇后,季悯秋虽然早在宫外的时候已经打听的得十分清楚了,但是却更加想要见到她的本人。

她想要看看这样一个皇后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会有着什么样的性情,或者顺便探寻一番,她是如何以一介平民的身份在这卧虎藏龙的后宫之中坐稳中宫之主的位置的。

陷入了瞑思之中的季悯秋很快就随着荣兴宫引路的宫女,进入到了宫中的正殿。

到这个时候,季悯秋才知道,原来她们入宫并不需要受到皇帝陛下的召见,只需要到皇后的宫里来转悠一圈,听从她的懿旨给分派一个住的地方便是。

此时,兴庆宫的正殿里面,秦皇后高坐上首,身穿大红色精绣凤凰腾飞的凤袍,头戴凤冠,尽显皇后的尊贵与雍容。

季悯秋走上前去,将自己四处打量的目光收回,十分平稳的施礼请安。

秦皇后面上端庄,眼神慈和,看着面前这个刚过二八年华的少女,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的年纪,似花朵开放,只可惜尚未完全开放,就被别人采摘放在了这间令人窒息的皇宫之内,并且再无出头之日。

可是那个采摘了自己的这朵待放之花朵的人,却不曾珍稀过自己,眼看着自己花容渐失之时,却大肆扩张后宫。

秦皇后素来性格沉稳内敛,这也是先帝十分偏爱她的原因之一。

季悯秋不敢抬头,却能感觉到秦皇后久久停留在她身上打量的眸子,此时真真是无声胜有声,秦皇后不用开口说话,季悯秋却已经似是接收到她释放出来的无限的敌意。

季悯秋是不会害怕的,皇后,既然入主中宫,手掌六宫之权,那么便就需要那么一份大气,哪怕那是假装出来的,也得给维持住了,所以,这宫里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在明面上,暗地里给自己难堪和对着自己使手段,这秦皇后却是最不可能的一个。

许久,秦皇后才最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眼看着低头站在一侧的少女一直十分的安静的低着头,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所给这个无声的下马威便作出如何的动作。

秦皇后还算满意,这个少女据说是丞相府的庶女,虽然她一个平民之家,没有所谓三妻四妾,一夫多妾,却也颇为了解庶女的尴尬地位,也知道她们的胆小和怯懦。

既然这后宫之中,注定了是要进人的,依着陛下的本意,那三宫六院总是要住满她的姐妹的,那么像这一类较为胆怯的庶女就是最佳的人选。

思至此,秦皇后十分慈爱的道:“早先你被陛下记名留用的时候,季淑仪已经在本宫这里请了旨意,你可即刻随住到她主位的长宁宫侧殿的暗香阁。”

季悯秋微微抬头看着秦皇后,不知道她的态度为何就变得这么快,不过她也知道,此时不是问的时候,等到她到了自家大姐姐那里,自是有人会为她释疑。

“你只管去便是,这事,本宫自会报备到陛下那里。”

季悯秋赶紧叩首谢恩,这个地儿,她是多呆一刻都觉得胸闷。

当时初初进到荣兴宫时,她心中对着秦皇后怀抱着的那些个疑惑,在这样一问一答间就瞬时不见了踪影。

“这丞相府的季二小姐,瞅着怎么样?”秦皇后等到季悯秋粉色宫装裙角的一摆,彻底消失在了廊柱后面才朝着她身旁侍立着的一个中年嬷嬷道。

“禀皇后娘娘,这初初看着,任是谁,都只怕挑不出个什么礼,好是不好,端看平日里的行事。”那中年嬷嬷名叫玉叶,乃是秦皇后早些年做太子妃的时候就一直跟在身边的。

“这两日那季丞相的嫡长女季淑仪被皇帝禁了足,盛贵仪气焰日渐嚣张起来,本宫想着,也是时候该打击他们一下了,不然这一来二去的,后宫之中,谁还曾知道,这荣兴宫才是真正的中宫之主。”

“娘娘说的是。”一旁伺候着茶水的嬷嬷递上一杯清茶,接过话头。

“身份和地位,这些事情从来都不由人。”

“娘娘这话说得,奴婢只怕有几分不认同了,曾有人说过这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娘娘您气质出众,雍容有度,智慧过人,就连先帝爷都称赞过您的,何至于自降身份跟她们比较。”

这个奉茶水的嬷嬷名唤彩霞,人称彩嬷嬷,实际上是在皇后娘娘室微之时便伺候在旁的,因而那情分相比较其他的宫女嬷嬷确是有几分不同,这能说的话的尺度也是不同的。

这话若是放着别的宫女来说,那绝对是万万不敢开口的,但是对于这从小一块长大,同是从那乡镇之地来的婢女,秦皇后给予了极大的荣宠,由着她说些其他人不敢说的话。

况且,今日这话也算是说进了秦皇后的心里去了,一双利眼直直的看进彩嬷嬷的心里,也只有身边这个老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了,也只有她是唯一真心为自己着想的。

“是啊,出身再高,又如何,今日这个丞相府的小小庶女,有谁敢说,日后这后宫之中会没有她的一足之地。”秦皇后似是想开了,唇角边浮上一个笑,灿烂至极。

“这季采女日后的造化如何,这个真不好说,不过,这一切还得看娘娘你的照拂。”

彩嬷嬷的话说得动听,眼睛却有意无意的盯着秦皇后的肚子看,也不知道怎的,皇后娘娘这个肚皮老是没有动静,这都过去十年了,别的嫔妃主子眼看着是一个接一个的生,皇后娘娘的花容一日摧过一日,再不生,这一身的荣宠就是那昨日的黄花了。

季悯秋走出兴庆宫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竟然已经黑了下来。

日暮西山,夕阳晚照,辉映着这座华丽的宫殿,让其在晕黄的光线之下显得十分的耀眼。

季悯秋来不及多看,便随着皇后派出的宫女一路乘着坐撵来到了长宁宫。

按理说,季悯秋应当要进到宫里去给这长宁宫中的主宫娘娘季婳惟请个安。

只是刚刚走到门口,却听掌宫的公公道:“淑仪娘娘体谅季采女,眼瞅着要天黑了,让你先回暗香阁里梳洗,明儿个再来请安不迟。”

季悯秋在荣兴宫面临着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试探之时,心中正是腻歪的时候,也巴不得不去应酬这些个,当下便福了福身子,行了一礼:“多谢淑仪娘娘恩典。”

一路拣了偏辟的小径,直直的就走到了暗香阁里,其地便如其名,当是名副其实。

一入暗香阁的朱漆大门,首先便能闻到一阵阵扑鼻的香气,有暗香盈鼻,花香袭人。

抬头间,便能看到院中有花朵丛丛,花香小径,倒也格外的精致典雅。

季悯秋在心底里深深地叹息,在呼吸间感慨,从此以后,这个名叫暗香阁的地方将会是她在这宫里的所居之处,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也能挣上一宫主位住住,若是运气不好,这暗香阁便是她将要终老之地了吧。

不,还有可能会运气更差的,她现在入宫的位份是采女,乃是这宫中最为低等的妃嫔,但是她身后有着丞相府的嫡女季婳惟,她们两人之间的恩怨情仇数也数不清楚。

但是别人不知道,她们只道这姐妹俩定然是同一个阵营,自己若是一昧的不争,可能还不等别人腾出手来对付自己,她那嫡亲的长姐和府里的那虚伪至极的嫡母,只怕头一个就不会放过自己,甚至还会牵连到正在丞相府里挣扎着求生的素娘和鸣筝。

况且自己是狠狠地发过誓言的,一定要让自己那热衷权势的亲生父亲后悔他当日的决定,更要让他为自己的无情和冷漠付出代价。

所以,争是不争,不争也是争。

至于这后宫的水有多深,在现代看过无数宫斗剧的季悯秋还是有些清楚的。

想清楚了这些,这一夜,季悯秋睡得十分的安稳。夜里甚至连一个梦也不曾做过。

反正,既来之,则安之。

只是,平静和安稳暂时是季悯秋的,其实宫里各个宫殿之间却是早就已经炸开了锅。

这些事情,直到季悯秋一觉醒来之后,才有主宫之地季婳惟的宫人前来回禀她,并带来了季婳惟传过来的指令,让她梳洗打扮好了之后,立马前往庆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