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人心易变

心若却是走上前一步:“奴婢知晓了,不过,主子,这书再好看,天色也是晚了,不如早些安歇了吧,明日里还得早起带五皇子去太后娘娘那里请安了。”

季悯秋没有开口了。

最后还是心若坚持着,又在怔得季悯秋的同意之后,轻轻的抽了季悯秋手中的书籍顺手放在了案几之上。

意儿、如儿见得季悯秋并没有反对,便也十分知趣的上前来伺候着季悯秋开始洗漱,做着歇寝的准备工作。

几日过去了,后宫之中暂时风平浪静,但是这些天的的天色却很有些阴沉沉的,一如此时荣兴宫里面的气氛,就好像是在荣兴宫大殿之中放置了一座冰山一般,围绕着这座冰山站立着的一众妃嫔们一个个都将脸色黑着,似是谁欠了谁一般。

季悯秋此时的位置已经站到了荣兴宫中比较靠前的位置,正二品贵仪的位置,上面就只有三个正一品的妃嫔压着,因而,季悯秋能够十分清晰的看到秦皇后脸上此时的表情。

浓眉束着,神色绷着,一张脸上显得十分的严肃,若是仔细看的时候,季悯秋还发现了秦皇后那双放置在云袖之下的一双手,此时紧紧的拢着,似是在极力的压制着什么。

等到季悯秋看得差不多的时候,秦皇后也像是已经察觉到了季悯秋的目光,朝着她看过来,季悯秋便在秦皇后的目光到达之前,就先转移了她的视线,将眸子一低,看着自己脚上那青色厚底缀着云珠的绣花鞋,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模样。

秦皇后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大殿之中站着的妃嫔们,并没有发现刚刚那一双带着些许侵略的眸子看着自己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失望的收回了目光,重新看着离自己最近的盛滢心。

盛滢心没有抬头,却也十分准确的感受到了秦皇后眼眸之中崩射出的仇恨之意。

她的孩子,还是个皇子,她盼了十来年,才盼来的嫡子,居然在这些贱人的暗害之下胎死腹中,她恨,她恨,但是想了想顺承帝的承诺,想想他的态度,秦皇后只能咽了一口气,叹息一声,她忍,她此时有多恨,就要有多忍。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没有做好将自己牺牲出去,只为斗倒一个盛滢心,这不合算。

“皇后娘娘,今天的赏花宴还是照旧吗?”大殿之中一个胆大的妃嫔突然开口问道。

秦皇后眼眸一抬,看过去,开口说话的那人身穿一身香妃色的宫装长裙,满头戴着珠钗首饰,脖子上挂了一个极大的八宝璎络项圈。

那便是刘才人,新近被皇帝陛下纳入宫的,所说乃是江南首富的嫡长女,看她一身的作派,倒也的确不负她江南首富的名头,满身的铜臭味,看着也是够了。

不过,越是这样的人,秦皇后就越是要好生的安抚了,此时的秦皇后也少不得要好好生生的立一番她的皇后的威严。

“此番赏花宴,今年便不办了。”秦皇后此话一出,大殿之中的各个妃嫔皆有不同的神色。一些位分较低的,脸上便是赤果果的失望之色,只是在秦皇后将要望过去的时候,便又连忙将目光闪开了,不愿意让秦皇后给逮住了。

最终秦皇后捕捉到的便都是一些正五品美人以下的妃嫔。

秦皇后冷冷的看了一眼场中各个妃嫔,一个打扮得华丽多姿,娇俏美丽,在那赏花宴之上,哪里就是赏花了,不过就是想要让人来赏罢了。

只可惜,今年皇帝陛下却没有心情陪着她们再去那般的玩闹了,当下,为了让各宫妃嫔们安心,秦皇后便是再不甘,再不高兴,也端着架子,拿捏着皇后的威严开口道:“今年陛下朝中乃是多事之秋,咱们这些后宫的姊妹们,便也要学着消停一些才是,再不能让陛下在前朝处理政事之时忙碌了,在回到后宫之中的时候,还要累得陛下再招了烦。”

说着,秦皇后看着那些妃嫔们一个两个脸上都露出一抹不耐的神色,不由得眼神一利,便提高了声音:“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们,这些日子前朝事务过于繁忙,你们最好不好轻易去招惹陛下,这翻谁的牌子,不翻谁的牌子,都由不得你们说了算,那都得看陛下的喜好。你们便是施尽了手段,也得看看陛下有没有这个心情。”

秦皇后的话音一落,便见得大殿之中有好几个妃嫔的脸色马上就变了。

季悯秋假装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便看见站在自己斜对面的盛滢心的脸变色变得最快。

看来,盛滢心这些日子以来,倒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目的就只为勾引皇帝陛下,只是却没有勾引成功,倒是将皇后娘娘的气性都给惹了出来。

其实以往的时候,秦皇后说话也没有这么难听的,就算她也有不满妃嫔们为了争宠不择手段,卖娇,耍痴,对着皇帝陛下围追堵截,但是,她却还是能够基本端着皇后的架子,尽量不将话说得那么难听。

只是,如今……

季悯秋看着秦皇后,她倒是好,因为孩子的事情,将自己维持了十几年来的形象尽数打破了,说话变得荤素不忌不起来。

盛滢心一时之间也很是难堪,面容之上,除了浮现出了一抹抹可疑的红晕之外,双眼也涨得通红。

以往一直高高在上的盛滢心,便是当年初初入宫之时,屈居五品以下妃嫔的位置之时,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尴尬的境遇。

只是,此时盛滢心便是再难受,再不愿意,她也只能忍了,谁让她此时手头之上,尚且没有掌握到真正行凶之人的证据了,以至于她此时是这般的无奈。

盛滢心忍着心头无尽的郁闷与烦闷,抬头间的便看到了季悯秋的面容,只见她生了孩子之后,似乎一张脸显得更加的立体起来,一双眼睛,原本就水汪汪的,清明空灵,如今更是散发着一股纤柔的女子的韵味。

看到了季悯秋,便免不了就要看看季婳惟的模样。

还是以往那般的样子,身上穿着一身红色的宫装长裙,头上绾了飞仙髻,戴着一整套的正一品淑妃的头面,衬得一脸的贵气,端庄,双眼写意,似是那殿外的春光一般明媚、阳光。

盛滢心恨不得立刻就移步上前,狠狠的给那贱女人一巴掌,若不是手底下的人无能,岂还能轮得着,她这般在这里耀武扬威。

盛滢心在打量着季悯秋的同时,季悯秋也在用眼角不经意的看着盛滢心,见她眉宇间对于季婳惟的恨意是掩也掩不住,但是,却硬生生咬着牙忍住了,并没有如往常那般任性妄为,想一出便是一出。

季悯秋便知道,此时的盛滢心已经不能再用以前的方式和想法再来揣测她了,她变了。

女人便是如此,每每逢此境遇大变之时,便会让自己故意受伤,然后通过独自舔噬伤口的办法,让自己因此而变得更加的坚强勇敢,更加的让别人难以捉摸。

不过,盛滢心的这一番神态,只怕早就已经叫神通广大的季婳惟察觉到了,季悯秋敢说,这六宫十院的,可能大多数的院落和宫殿之中,都埋有季婳惟培养的眼线,或者是宫女,或者是内侍。

在那些目光冷漠,行色匆匆的宫人之中,肯定冷不丁的就有一个是季婳惟的人,准确的说是季琨培养出来的人。

这样的认知让季悯秋有些心冷,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对于季婳惟的了解竟然有了这么深,越深就越让人觉得季婳惟和季琨的阴谋之大,大到足以颠覆大颍皇朝。

季悯秋摇摇头,将所有的想法驱赶出去,这些无用的想法,现在想得再多,也不会有什么帮助了,她还不如现实一些的好。

想想秦皇后的话。

“寒食时节快到了,宫里头,在那一日,都务必要食冷的膳食,在日落之前,都不能擅自启用热灶,不能食用热食。”

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秦皇后对于寒食节的禁忌说得很是详细,是说了一遍又一遍,在季悯秋听来,一开始的时候,无感,再听的时候,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这样的感觉让自己有种莫名的害怕之意。

季悯秋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再一次扫向秦皇后,见着她那眼角之间的,扬起几条细碎的鱼尾纹,微微上扬,秦皇后居然不知不觉的就老了,季悯秋心里一冷,也没有心情再注意旁的事情了,左右,这些日子,自己只需要好生的注意着,提醒着长宁宫里的宫人般小心谨慎的应对着就行,多的也就无需再去想了。

整日里跟这一群后宫的女人们斗智斗勇,真真是比什么都累,想当年考高考,考研究生,甚至就连考取化学博士也都没有这么费过脑筋。

秦皇后说完了正经事,就没有心情再留着这一群人了,直接在脸上摆了一疲惫之色,毫不在意形象的朝着大殿之中随手挥了挥,所有的妃嫔们全都站直了身子,恭敬的行礼,依次退出了荣兴宫。

季悯秋如同往日那般,并没有立即上了软轿,转了双眼去寻找林青青的身影。

“主子,您可别再找了,她是不会过来了。”心若附在季悯秋的耳边,轻轻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