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来日方长

季悯秋本来已经越过了她们,然后又回过头,看着他们道:“你们做好了手头的事儿,也回去歇着吧,没道理,你们起早贪黑的忙碌了整整一年,大年初一的,本宫也不让你们歇一歇。”

几个宫人早就已经将事情都做好了,此时不过是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瞎转悠着罢了,如此,听季悯秋这般一说,一个个都激动起来,连忙行礼告退。

“主子,他们都走了,谁来伺候您?”心若着急了,他们一走,这长宁宫偌大的一个宫殿,越发的显得冷冷清清的,寒风吹来的时候,只有枯叶被吹得飘落的细微的声音

“无须伺候了。”季悯秋一边快步的走着,一边干脆的转头看着心若道:“你若是在这宫里也有玩得拢的同伴,便也自去玩罢,戌时三刻的时候,摘星楼要放烟火,你也可约了姐妹一道去看看,倒也没有什么坏处。”

心若先是心下一动,等再看到这空阔的宫殿的时候,心里掠过一抹犹豫:“主子,奴婢就不去了,他们都走了,奴婢陪着您就行。”

尽管心若表现的不算明显,却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季悯秋的眼睛:“不必了,往日里,你时时刻刻都伴着本宫,今日里,便给你放一天假,去玩儿罢。”

心若还在犹犹豫豫,便听得意儿撩了锦帘自外屋走进来:“是啊,心若姐姐,你尽管去玩,今日里我与如儿姐姐留下来伺候主子。”

心若这才点点头:“奴婢谢过主子。”

季悯秋假意不耐烦的挥挥手,心若吐吐舌头便抬腿走了出去。

季悯秋抬头示意如儿和意儿守在外间:“本宫要先歇息一会儿,你们便守在这里,若是有事,便及时通知本宫。”

“是,主子。”意儿和如儿将头一低,一双双眼眸里流露着不同于寻常的光芒。

季悯秋进了里屋,亲自掩了门,上了门闩,然后一转身,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七七……”

听到这声音,还有这熟悉的清新的气息,季悯秋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便直接抬手,圈住了来人雄壮的腰身。

听着这熟悉的有力的心跳声,季悯秋的心终于沉淀了下来。

“我有些害怕。”季悯秋闭着双眼,紧紧的靠在来人的怀里,声音低而温柔,似是在有节奏的低吟浅唱着。

“别怕,有我在。”一去烛光独亮,被棱窗外的缝隙里刮进来的风吹着疯狂的跳动着。

光芒昏黄,照在来人的脸上,清逸俊秀的脸庞,笔挺的鼻尖,深邃的眼眸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乍一见之下,竟比那一盏铜质灯罩下的烛光还要亮眼。

季悯秋伸手触摸了一番赵华城的脸庞,舒了一口气,才缓缓的开口:“刘顺仪被打入冷宫了,这是皇后娘娘的手笔。”

“皇后娘娘知道了刘顺仪的心思,如何还能放过她。”赵华城对于后宫之中那些女人心思颇有些不懂,不过,此事波及到皇后娘娘曾经动过的大皇子,算是应该要归到争夺皇储的事情上。

季悯秋的双手下滑,抚着隆起的小腹:“皇后娘娘可真下得了手,一共同才三个皇子,便有两个皇子殁于她手。若是我这胎……”

季悯秋将头一低,她实在不忍心用不好的话来诅咒自己尚在腹中的孩子。

“相信我,我不会让他有事的。”赵华城大手一摊,搭在季悯秋光滑的手背上,感受着小腹的厚度。

突然两人的手一动,心中同时一惊。

季悯秋抬眼,满心满眼里都是喜悦:“诶,他动了,他刚刚踢我了。”

赵华城以前从未接触过有身孕的妇人,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当即就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小腹看得认真。

“这是胎动,我听徐嬷嬷说过。”徐嬷嬷之前的时候,在季悯秋的长宁宫里不算是得信任的人,只是,她为人太过于中庸了,不愿意全心全意为了季悯秋打算。

只是,自从季悯秋的位分越升越高,腹中又有了孩子为依仗,她倒是主动凑了上来。

季悯秋见她倒是经验丰富,正好想用徐嬷嬷在侧面对抗文太后派过来的王嬷嬷,因而,也假装不计前嫌的对她颇为亲近了几分。

徐嬷嬷倒也真是不虚,她对于妇人生孩子这回事,是真懂,季悯秋在她那里也普及了不少的孕期的事情。

“七七,有你和孩子,我此生无悔。”赵华城张开双手,轻轻的拥住季悯秋,一脸深情的感慨。

季悯秋先是“噗嗤”一笑,然后,大煞风景的道:“日后我要是老了,你便厌倦了。”

赵华城抬起季悯秋的下巴,深深的印上一个深情的吻:“我比你大那么多,若是说老,也是我先老。”

季悯秋没有再开口,缓缓的靠在赵华城的胸前,静静的等候时间的流逝。

半晌,季悯秋才抬起头,盯着赵华城那双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温柔相问:“你上次受的伤,可曾好了?”

赵华城心中一滞,语气有些无奈:“你还是知道了。”

“不要为了我去冒险,不值得。”季悯秋的声音里淡淡的,她想到林青青在说到赵华城受伤的时候,那张明媚的脸上露出的心疼的神色。

也许,林青青对赵华城的感情才是真正纯粹的爱,自己确实是喜欢赵华城的,也爱他,却不如林青青爱的那般干脆,执着。

赵华城不知道季悯秋的走神,眉头一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现在才来撇清,不觉得有些晚?”

季悯秋的内心深处被赵华城这个答案给打动了,她抬起头,十分干脆主动的吻上了赵华城削薄的唇。

女子的两瓣柔软温暖的粉唇在缓缓的描绘着男子两瓣淡色的薄唇,两人的唇齿间轻轻的相碰,碰得小心翼翼,然后男子似乎不满足于此,奋起直追,女子娇笑着闪躲,你躲我追,你藏我找,两人的吻在嬉戏间逐渐加强,吻得难舍难分。

直到两人呼吸不过来,才停止了这个吻。

窗棱外响起了一阵阵的寒鸦的鸣叫声,赵华城的耳迹轻动,叹息一声,再一次无奈地道:“有人来了,很多人。”

“是谁?”季悯秋眉头一蹙,她明明已经吩咐过所有的宫人,在戌时末的烟花散尽之前可以不用回宫里来。

“他们难得有此机会,大概不会这般轻易的回来,来者另有其人。”季悯秋将猜测着,挣脱了赵华城的怀抱,抚着胸口,喘着大气。

“只可惜今日里不能陪你看烟火。”赵华城抬手整理了一番季悯秋的发髻,语意温柔,带着失落和遗憾。

季悯秋侧了脸,方便赵华城动作,嘴里笑得再温柔不过:“来日方长。”

“我等你……”赵华城低下头,眸子里闪过一缕迷蒙之色。

“陛下驾到……季昭仪接驾。”

“是陛下。”季悯秋的心里头一慌,心房里被吓得猛烈的跳动起来。

“别怕,他才刚刚进大殿,绕过来,也需得费些时辰。”赵华城不慌不忙的亲一口季悯秋,安抚着她。

“你先离开。”季悯秋将身子靠在门框上,后脑勺抵着门,尽管这个动作,让脑髻后面佩戴着的繁复的发髻和凤尾步摇,硌着难受,季悯秋也不愿意动弹半分。

“别怕……”赵华城沉声安慰一声,动作迅速的自棱窗外飞出。

季悯秋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棱窗外,门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季悯秋的心神一动,这一次顺承帝来得好快啊,莫非……

她的心中划过一丝不好的直觉,怀揣着诸多的想法,季悯秋抬着沉重的脚步打开了房门,半福了身子:“臣妾给陛下请安,恭迎陛下大驾。”

“唔……”顺承帝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声音来。

季悯秋低着头,睁大了双眼看着顺承帝的腰身以下的部位。

看得出来,顺承帝似乎已经换下了一身的朝服皇冠,只身穿着一身暗黄色绣着九条五爪金龙的常服,蹬着一双黄缎黑底绣龙纹的朝靴,披着一件玄色裹貂皮的披风。

不用看,季悯秋也能感受到顺承帝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子威严的气势和霸气侧漏。

因为刚刚才会了意中人,季悯秋此时的心中是既高兴又忐忑,不过,季悯秋就这点好,不管心中是什么样的想法,一张脸上的表情也总是淡淡的,心里的想法,从来都不上脸。

如此的淡定、从容,在顺承帝的眼里,季悯秋依然还是那个最为温顺,又最为单纯而特别的女子。

况且,此时她那高高隆起的腹中还怀着他的龙种,他怎么能轻易的听从某些宫人的嚼舌根就要怀疑她了。

一个人若是做了什么事情,至少会在眼神中有所泄露。

“抬起头。”顺承帝声音冰冷,他虽然已经放弃了那种不好的猜测,但是,一时的架子抬上去了,自然轻易放不下来了。

季悯秋闻言,毫不扭捏的抬起头来,一双剪水秋眸中,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之意,光明正大的转移话题:“陛下,臣妾正想带着人去园子里看烟火,不知道陛下可有空,与臣妾一道。”

顺承帝心头一松,拉过季悯秋的手,朝宫外走去。

永公公忙不迭的道:“起驾……”

那标志性的声音长久的拖着,在长宁宫的上空回旋着。

季悯秋出了宫门的时候,随着顺承帝上了玉撵之后,素手轻挽了明黄色的锦帘,抽空朝着长宁宫的屋檐上看了一眼,那里漆黑一片,但是季悯秋却明明感受到了那双如古井一般深沉的眼眸,他一直在追寻着自己的身影。

大年初一,大兴城里,皇城上空的烟火伴随着一阵阵乐声的响起,开始自摘星楼的周围四下射出,一簇簇火光腾地起空,光芒万丈,绚丽多彩,花样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看着这般美丽的烟火,季悯秋却在走神,烟火再美,也不过是刹那光华,待到释放之后,便也只是自高空跌落,然后成泥,空余一地的灰烬。

相对于这般短暂的喧闹和华丽,季悯秋更加想要的是长久的平淡与和顺。

大概是过年的缘故,宫里实在是平静得不能再平静了。

不过,敏感的季悯秋却嗅出了一股阴谋的味道,不过,既然大家都暂时将真实的目的和手段掩藏了起来,她便也假装不知道,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养胎时光。

只是,表面上越发的松懈,暗地里却是整日里都是提着心,吊着嗓子眼过着日子。

毕竟,此时此刻,早已不同往日,她再也不是独自一个人,她有着腹中的孩子她的需要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