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解语之花

其实,这一切源于季悯秋在现代的时候,她也是最爱吃这种绿豆沙了。

而她这一次也是看到天气太热了,才突然想起的,便临时起了兴让翠峨尝试着做一做,没想到,翠娥却是极为的有天分,自己不过是端着随便对着她说了一番,她便已经无师自通,做出了这般美味的绿豆沙来了。

再加上一些季悯秋闲来无事自制磨得粉碎了的冰沙,那便活脱脱的就是现代冰室里的绿豆沙了。

顺承帝接过季悯秋亲手递上来的粉彩鱼纹瓷碗,品尝一口,然后感慨出声:“此物妙绝。”

季悯秋眼见着顺承帝姿态优雅的将一碗绿豆沙喝尽,看着空空的瓷碗,已经露出了里面瓷白的碗底来,不由得劝说着:“纵使陛下喜欢,却也不能一昧的多用,这般尝过两碗便罢了。”

顺承帝看向季悯秋,等着她的下文。

季悯秋缓缓侧了头,示意身旁的宫女收了顺承帝握在手心里瓷碗,又亲自揪了丝帕给顺承帝擦了手心、嘴唇,这才道:“绿豆本性寒凉,嫔妾又在这其中添加了冰块磨成的碎碴,若是用多了,到底是会素体阳虚、脾胃虚寒。”

“季充容所言有理,一切都应适可而止,不可过量。”顺承帝对于绿豆沙不甚了解,但是一向博闻强识的顺承帝对于绿豆的脾性那自然是熟识。

一听之下,顺承帝立刻也觉得季悯秋所说甚是有道理。

再思及自己目前的困境,顺承帝心中隐有所悟,忍不住就目前之事与季悯秋说起来。

“季充容已知夏日酷暑,大兴之地炎热至此,你可知关东地区已然热如蒸笼,农人百姓竟无地立足。”顺承帝的语调再不复昔日的意气风发,而是变得很是低沉、缓慢,似是一直生长得遒劲的苍松经历了风霜的打击。

季悯秋感受着那股悲凉之意,心中不禁感叹一声,其实抛开顺承帝的种马天性,他作为大颍皇朝的皇帝,做得相对还是很称职的,除了夜晚宿于各宫妃嫔之处以外,平日里都是一心扑在乾清殿里批阅奏折,倒是表现得很是勤政爱民。

季悯秋对于顺承帝所说的事情,虽然说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好歹有强大的知识储备。

因而知道顺承帝所说的这一番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危机。

季悯秋略略在心里分析一番,此时正值夏日,大颍皇朝的气候相当于亚热带地区,看书本上所知,此地所种多是水稻,大颍人称之为稻,一年居然有两次种植,第一次春季播种,夏季收割,第二次夏季播种,秋季收割。

季悯秋在看到书的当时就有些怀疑这大颍皇朝之前说不定已经有过穿越者,可能还是从事农桑之事的,不然,看以前中国的历史,稻在很久以前一年都只有一次种植,属于一年一熟。

但是大颍皇朝却已经盛行了稻之种植一年两熟,这也是大颍皇朝相对国力毕强强盛的原因。

而此时已然进入了夏中,第一季稻已经收割,第二季稻也下了田,目前不是最为缺水的时候,稻子再长一段,田中和各大水利系统储存的水用光之后,而稻苗又正好处于疯狂生长的阶段,那时候,若是缺水,稻苗必定会干涸至死。

一年到头,便有一半的努力和辛苦白白被天灾所祸。

“关东地区土地贫瘠,第一季稻的收获可能也不如江南、巴蜀之地,一年到头,也只看这第二季了,若是再干旱下去,确是要出大问题。”季悯秋眉目凝住,平日里在后宫关心的都是谁算计谁,这些事儿,她也是才刚刚从钱公公那里知道不久,一时之间,就算懂得,也是很有限。

顺承帝心绪平稳了,心情也好了许多,并没有对季悯秋此话产生别样的心思,只是心平气和地道:“关东之地,相近狄戎,民风一向最是剽悍,若是此事无从解决,民乱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事季悯秋也算明所耳闻,虽然不曾见过,至少大天朝还没有因为干旱就发生民乱之事,毕竟,大天朝的农业种植不说有行进的科技做以辅助,就算暂时粮食不足,也可以依靠进口。

但是季悯秋昔日从历史书籍上还是看过不少,便是没有吃过猪肉,也算是见过猪跑了。

“嫔妾想,人性本善,那些关东的百姓们不管如何,他们的本性应当是善良的,所求极是简单,不过一饭一食,一箪一饮。”季悯秋大胆开口,从钱公公的嘴里,她知道,顺承帝此时所要的不仅仅只是那些无用的安慰之语。

况且,不破不立,没有挑战,固步自封就永远都不会有进步,自己目前的品级尚在正四品,不说与季婳惟的正二品淑仪之位还着两级,与盛滢心的贵妃之位便就着得更多了。

“季充容如何知晓关东百姓所求?”顺承帝久居高位,所要、所想当然要最好,最精致,自然不理解那些底层百姓们那些极尽简单的想法。

季悯秋脖颈微微弯曲着,唇角边带着清清淡淡的笑:“嫔妾在进宫之前,身居丞相府,与姨娘守在一处,每日里只盼着有片瓦遮身,有顿熟食吃用,便已然心生感激,当然,若是连这点子要求都做不到,虽然不至于有什么举动,但是心生不忿之意却也是有的。”

顺承帝抬眸,犀利的眼眸射向季悯秋,眼前之人给他的印象一向都是温婉、淡然,柔顺、恭敬的,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季悯秋也是会有产生不忿之意的时候,心里止不住的想,这般淡然如菊之人,到底是要被逼到什么份上,才会有生出几分不忿之意。

“朕倒是不知道,同时身为丞相之女,待遇相差竟会这般大吗?”

“王公大臣尚有三六九等,丞相府中妻妾自有尊卑之分。”说到这里,季悯秋低下头,又缓缓抬起头,双眼里不安的跳动着。

“嫔妾之母在嫔妾入宫初始,还只是夫人身边的一个三等丫环,并无名分。”

顺承帝心中一跳,不管季悯秋说这句话是抱的什么心思,但是可知,她当时在丞相府里的处境的确不怎么样,怪不得,她入宫之时被自己撂了牌子,竟会做出追上自己的玉撵,拦驾请求留下。

再思及季悯秋入宫的这些日子里,倒也算是颇为的规矩,从未做出任何出格之事。

“以前倒是朕想差了。”顺承帝一抬手,便抚上季悯秋那双搁在膝盖之上的手,不轻不重的抚摸着。

季悯秋双眼微抬,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流露出温柔的光芒,声音轻且亲柔:“当时嫔妾室微,所求便是如此,所以,嫔妾此言其实也只是以已度人罢了,陛下听过便罢,不可往心里去。”

顺承帝却是大手一挥,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朕明白了,关东之地虽然干旱,农人秋收无保,朕的大颍疆域广博,却不只是关东之地,朕还有巴蜀的天府之国,更有潇湘的鱼米之乡,再者说,干旱之际,数十年难得一遇,也未必便是今年。”

季悯秋再次将头垂下,她的意思,本意便是很委婉的道出了,自己在丞相府之地的微妙地位,虽是丞相千金,但是,因着有丞相夫人范氏,所以,她在丞相府中乃是处于下阶之地的,与那些关东之地的普通农人,靠种植农田为生的黎民百姓又有何分别,她们当时所求就是有地方遮风挡雨,有片衣遮身,有颗粒饱腹。

想那关东之地的百姓,就算是遇上灾荒年,只要大兴皇城不放弃他们,只要顺承帝这个做皇帝愿意给他们所需要的救助,不将他们逼到极致,那么,他们也必定不会心生怨念,依旧会顺从恭敬,安心做大颍皇朝的百姓。

季悯秋眸中流露出坚定的目光:“借陛下吉言,想必关东之地,连着咱们大兴皇城,也很快就会迎来雨露,所谓久旱必定会逢甘露。”

说完这句话,季悯秋便觉得身子一轻,人已经整个被顺承帝搂入了怀中。

“陛下……”季悯秋声音里羞羞怯怯的,想要抬头,却又有些不敢,耳朵根子已经烧得通红。

但是,此时,季悯秋的心中却很是轻松,现在,就将她与季琨一家人的关系撇清,虽说不能起到关键的作用,却也能让顺承帝心里有一把评论此事的称杆。

两人情意缱绻,说了一些知心的话。

在此过程之中,季悯秋面上说得淡然,眼神也算是真挚,但是其实她的心中一直都觉得颇为不适,时常会心闷。

顺承帝抚着季悯秋一头黑鸦鸦的青丝,闻着她身上的馨香,似有所感:“与你一道入宫的女子当中,朕觉得你便是最为难得的。”就好似是他的一朵解语花,不管是何事,似乎都值得与她一道。

季悯秋有些拿不准顺承帝此话意指何人,不由得轻眨眼眸,看向顺承帝。

“董充仪禁足有些时日了。”顺承帝难得在季悯秋的面前说起别的妃嫔,而此时说的还是季悯秋颇为关心的董琉姝,季悯秋连忙压下心头的闷意,扬起笑脸:

“陛下,董姐姐已经禁足这般久了,也不知道她是知错否?”

“错与对,如今已经不再重要。”顺承帝说了一番模棱两可的话,便抬手挑起了季悯秋的衣襟,大手覆下,手指轻转间,已经解开了季悯秋的腰上粉色腰带上的同心结。

“陛下……此时正是白日。”季悯秋知道顺承帝的意思,心头作呕,面上却是羞红了整张脸。

“季充仪不若看看窗外,看看此时是否还是白日。”顺承帝难得戏谑地看着季悯秋,将自己心里头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还道,朕有了你这朵解语花,竟真的连白日、黑夜都不分了?”

季悯秋有些意外,顺承帝居然莫名其妙的就将解语花这个词语安在她的身上了,不过,她仍旧从善如流,凤眼轻扇,双眼穿过顺承帝扑在她身上的身影,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