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皇后有喜

依然是闷气炎热的一天,帝后二人围坐一处,便谈论起此事。

顺承帝目光清冷,略带着忧虑之色,声音无波:“刘大人说,这第二季粮食也已经下田,若是再这般热下去,那水田之中的秧苗只怕会很快就干死。秧苗若是无救,且错过了下田的时机,这第二季稻只怕真要颗粒无收了。”

秦皇后双眼看向窗外,一轮红日站在高高的天空之中,万里无云,一片晴朗之色,身上便是已经着了最薄的杭绫纱裙,也仍然觉得汗水涔涔的往下淌,殿中一角摆放的三个冰盆子就像是摆设一般,没有起到丝毫的作用。

“今年倒是格外的不一样,往年里虽也热,但时不时的过个三五日还会下场雨,如此一来,第二季稻极有可能会缺水。”

秦皇后忍不住感叹。

顺承帝毫无意外秦皇后会知道这些事情。

要知道,秦皇后以前倒也是自那乡下之地里出来的,日前室微之时,虽说不比那些佃户、农户,要亲自下田下地劳作,却也时常行走与田野山涧之间,这看得多了,便对于那些农桑之事确也略懂。

虽说,到了如今,时光一晃十数年过去了,秦皇后心中对于那些事情一直在刻意去遗忘,她想忘了自己的出身,忘了自己曾经是平民之女的身份。

只是越是刻意的遗忘,便越是容易被记起,也许以前早就已经有些淡然,让它们变成了过往的遥远的记忆的事情,如今在顺承帝的讲述下,秦皇后的脑海中,十分清晰的浮现着那些往日桑田之间的那些记忆。

“此时便已然是濒临缺水之时,若是秧苗长久得不到雨水的滋润,的确是会干枯,便是勉强救回来,也会因为干旱造成蝗灾。

顺承帝治理大颍皇朝十数年,往年里都是风调雨顺,从来都不曾似今年这般,先是大雪,再是大旱。

去年大雪之时,大颍皇朝因为其得天独厚地理位置,又有多数地方环海,所以,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损害,只是,北边的戎狄之地却遭遇了十年难遇一次雪灾。

所以,才会在冬日里的时候时不时的前来叩关,企图掠夺大颍连着百姓的物资,因着有盛将军在那边守着,才会略略安稳。

如今若是持续大旱,那么,戎狄之人物资缺乏将更加严重,人一旦后果也不堪设想。“若是再这般下去,情况都不会好了。”

顺承帝难得面露了深沉的忧虑之色。

秦皇后心中一梗,本来已经计划好了,如今居然遇到皇帝陛下这般不同于往日的情况,居然如此意外地跟她说起了那些国家大事。

她虽然懂得农桑之事,但是到底也只是一个深宫妇人,对于这些国家大事,那自然是不懂的。

当下便有些答不上话,又不好冷场,只得转移了话题,改拍马奉承了。

“陛下一向英明神武,此番如此担忧黎民百姓,实乃百姓之福,臣妾想,上天也必定会格外怜惜陛下的黎民,说不准哪一日就会普降甘霖,呈恩于民。”

顺承帝平日里确实喜欢听这些个吉利的话,只是此时正是心烦着的时候,而且,他并不是专门来听秦皇后说这些个好听的话的,此时这般听来只觉腻歪。

顺承帝的表情一变,秦皇后立马敏感的感觉到了。

当下就觉出问题的秦皇后连忙扬了笑脸,头朝着水晶珠帘外的一个宫女点点头,便见那一直静候着的小宫女赶紧呈上了手中的托盘。秦皇后这才像是找到了台阶,赶紧笑得温柔:

“陛下,天气暑热,纵使为国事操劳,却也得多多保护身子骨才是,这是臣妾特意为陛下准备的解暑汤,还如尝尝。”

顺承帝在场面上一向很买秦皇后的帐,此时也毫不例外。

纵然顺承帝的心里不舒畅,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他的心里却也有了另一番计较了。

正当顺承帝接过秦皇后递过去的莲花纹的瓷碗,就听得“呕……”的一声,却是秦皇后突然毫无预兆地就“呕”了起来。

众人,连着顺承帝在内,俱都惊了起来。

而候在秦皇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宫人们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就赶紧着上串下跳的伺候着。

端痰盂的,拿手帕的,端漱口水的,轻抚秦皇后后背的,请太医的……

一番忙乱之后,才好不容易平顺了下来。

这边一捯饬,顺承帝心里本就不耐烦,如此一来,倒让他更为心烦了,顺承帝眉眼里全是不耐之色,心里不由得怀念起在季悯秋那里的清爽、悠闲之意,心里隐隐在后悔着,自己便是根本就不该来这荣兴宫。

顺承帝难得甩了一次秦皇后的脸子,未等秦皇后彻底收拾好自己,他便将手上的避暑汤随便一放,就要起身。

秦皇后虽然一直由着宫人在收拾着自己,其实目光一直都不曾离开过顺承帝,当下见得顺承帝一直由着自己呕吐,不仅不曾上前询问过半句,竟然还有离开之意。

秦皇后真急了,若是皇帝陛下这个主角都走了,那接下来的那场戏,她又要如何唱下去了?

秦皇后银牙一咬,狠狠心,大声道:“陛下,臣妾有罪,请陛下恕罪。”

顺承帝侧过头,尽管大殿中已经被收拾的十分妥当了,重新熏了香,但是顺承帝的目光只要一触到秦皇后,看着她那已然梳理整理的鬓发,就会自动想起来刚刚那一场昏天暗地的呕吐。

这般一想,再加上天气的闷热,顺承帝心里的那个不适之感,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皇后言重了,这原本不是你本意,你何罪之有。”

“臣妾御前失仪,有辱妇容,臣妾惶恐。”

“罢了,朕与皇后结缡十数年,一向知道皇后的为人,最是端庄雍容的,此事不是一件小事而已,皇后不必放在心上。”

顺承帝一边说着,一边迈动了脚步,保持着前进的步伐。

秦皇后抬眸,双眼死死的盯在顺承帝一直在迈动的双腿之上,想了又想,最终,秦皇后咬咬牙道:

“陛下,臣妾的月信似已有一月未至。”

闻言,顺承帝心口一跳,脚下的步子微沉。

女子的月信,一向都被大颍皇朝的男子视为污秽之物,秦皇后这般提起,如果认真来追究的话,倒真有几分不适宜的道理。

秦皇后看一眼顺承帝,没有得到安慰,也没有将顺承帝的步子彻底拦下,秦皇后知道,自己的筹码是时候该拿出来了,便仍旧仰了头,锲而不舍地道:

“大概是有好消息,臣妾斗胆,恳请陛下暂留一会儿,太医马上就到。”

这下子,顺承帝的脚步终于再也迈不开了。

他的面上是一派讶异之色,心里倒也从容。

秦皇后的药是前些日子就停下了的,日前曾经有过一段日子的盛宠,有目前的结果,这来得有些快,但是倒也是在顺承帝的意料之内。

顺承帝尚能够淡然面对,不过,在失去一个关键的皇子之后,又来了一个,虽然尚且不清楚是皇子还是公主,但是顺承帝此时的心绪却也有着说不出的庆幸。

“陛下……”秦皇后见皇帝陛下听过消息后,就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了,一时之间,倒是有几分摸不准顺承帝的意思了。

“皇后赶紧坐下,身子要紧。”顺承帝眉眼之上染上丝丝喜悦之意,几个踏步间,就走到了秦皇后的面前,双手搀扶着她,让她能够靠坐在贵妃榻之上。

“陛下……”秦皇后对于顺承帝突如其来的温柔,虽然难掩震惊之色,却也着实很是受用。

太医已经入宫而来,先是面见了顺承帝和秦皇后,然后才坐下给秦皇后把了脉。

滑脉一般而言是十分好探的,尤其是像秦皇后这一类,孕期已经两月有余的,滑脉的脉相是很明显的,也极容易分辨。

而此次太医院派来的太医便是吴辛未吴太医,诊此等滑脉,对于他而言,那自然是再容易不过了。

不过片刻功夫,吴辛未便已经诊好了,起身弯腰行礼:“脉相往来流利,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此乃是喜脉。”

吴辛未说完之后,才发现,此次是皇后娘娘怀有身孕了,这大概是后宫之中的一大奇事了吧。

皇后娘娘进宫十数年,还只有在做太子妃的时候有过身孕,日后据那些太医们道是伤了身子,秦皇后这一伤便伤了十数年。

如今,竟又莫名的怀上了龙种,虽说不至于是老蚌怀珠,却也着实是一件大大的稀罕之事了。

想着,吴辛未半晌才明白过来,自己还需要再说些什么,脑海里面,细细的一构思就道:“此乃大喜也,微臣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皇后果真是怀了朕的龙子。”顺承帝也是高兴的。

原先他是有些嫌弃秦皇后的出身,不愿自己的皇子降生在她的身上,只是,如今的形势不一样了,此刻……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因而,顺承帝此时的高兴劲儿,倒也不全是作假的。

这其中最为高兴的便要数秦皇后了,她是终于活明白了,她总算是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再也不用在午夜梦回之时,抱着别人的孩子,掉着自己的眼泪。

“大喜之事,皇后怎地掉眼泪了?”顺承帝温柔的揩掉了秦皇后面颊之上的热泪,软声安慰着。

“陛下万勿见怪,臣妾……臣妾这一时乃是喜极而泣。”秦皇后微微垂下头,擦拭干了眼泪。

“好,皇后既然这般高兴,朕便再做一件让皇后更加高兴的事儿。”顺承帝微微一笑,眉头轻轻挑着,很是俊美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