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云雾消散

顺承帝听得季悯秋这般的说法,知道董琉姝这般关心着他,心里也不是没有所动的。

毕竟,在顺承帝眼里所看到的季悯秋的眼睛,从来都是如水一般清莹,不染丝毫的杂质,因而,顺承帝心里不过只是拐了一个弯,就立马相信了季悯秋的话,或者说,压根没有觉得季悯秋这话有错。

在顺承帝的心里,他乃是大颍皇朝的天子,乃是九五之尊,后宫之中的妃嫔们本来便就应该全心全意的想着他,惦记着他,董琉姝在季悯秋的面前提到他,顺承帝一点儿疑问都没有,那都是理所当然的。

“季妹妹言重了,嫔妾记挂着陛下,那是再理所当然的事情,倒不值当季妹妹特意说道。”董琉姝的脑袋里的筋缓过来了,聪明劲自然就回来了,很快就接上了季悯秋的话。

顺承帝听得董琉姝开口,心头滑过一抹不悦,当下沉声道:“董充仪当真那般惦记着朕的话,如何……如何还做出那等事情,你可知,你腹中所怀的可是朕的龙种。”

董琉姝感受到顺承帝话语之中的冷凛之意,知道虽然皇帝陛下的怒气暂时消释了一些,但是今日之事确实已经犯到了他的底线,恐怕无法善了了。

董琉姝低下头,心里缓缓舒出一口气,刚想视死如归一回,大胆的承认了,便听得季悯秋在一旁震惊的开口:

“董姐姐,你……你怎可如此,那可是陛下的孩子。”

董琉姝来不及惊讶季悯秋态度的转换,便又听得季悯秋声声的控诉着:“董姐姐,枉我与你姐妹一场,你怀了陛下的龙种,我与你一般高兴,你一次又一次的被其他的妃嫔算计着,今日红花,明日麝香的,这……这孩子没事,你高兴,我也高兴。”

说着,季悯秋抬头,哀怨的看了一眼董琉姝,抿抿唇继续道:“可是,你明明知道的,小皇子早就已经不行了,你怎能为着自己的私欲不告诉陛下呢?”

“陛下,董充仪她……她瞒您瞒得好苦,当日董充仪在御花园赏花的时候,便被姚庶人用红花、麝香之物暗害的时候,孩子便已经有了滑胎之相,据当时的太医所说,根本就……就要保不住了。”

“呃,太医当时也没有明确的说要保不住,只说,需得好好养着,还有可能保得住,但是……却不好说。”

“什么……”顺承帝咬牙,他从来都不知道,此事竟还有这样的内幕,当时,董琉姝晕倒之后,他便过来看过,不过,此时细细想想,那吴太医便好像就是这般说的,倒也没差。

只是,当时,大家却想的都是孩子能够保得住。

“不,不,不……你胡说,我的孩子,他没事,你胡说,是你害的,还是你……”董琉姝低下头,使劲的摇着头,指着地上由太阳照着的影子小声的嘀咕。

季悯秋眼见着董琉姝的反应竟是如此的迅速,心下一喜,表演得更加卖力了:“陛下,此事嫔妾也有错,当日太医在时候,嫔妾也正好在门外听到了。”

“只是后来,董姐姐便一直都觉得自己的孩子能够保得住,却没想到……”

说着,季悯秋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陛下,董姐姐她那般敬重您,又那般爱那个孩子,她定然不会故意不要那孩子的,只是……只是有缘无份罢了。”

顺承帝被眼前的两个女子给弄得一时之间没了主张,这一个似疯半疯,这一个悲伤欲绝,两行清泪挂在粉白的脸颊之上,欲滴未滴的,让人看着,好不心疼:“你起来。”

顺承帝遵从了自己的内心,上前扶起了季悯秋,将她拉在自己的身旁,指着跪倒在地上的董琉姝,话中的怒意未消:

“至于董充仪,朕刚来之时,便已然问过她了,她自己承认的,说她识得这些物什,朕看她,也并不是完全如你所说的那般无辜。”

“陛下容禀,这些物什,陛下只是问她是否识得,董姐姐识得归识得。”

季悯秋的目光自地上的红花和麝香之上转了过去,声音轻轻浅浅,如和风轻吟浅唱。

“便是此物害得董姐姐的孩子小产,董姐姐如何会不识得?”

季悯秋眼中的泪意已收,只是脸上的泪痕犹在,粉唇微微抿着,贝齿若隐若现,便正是这副模样,才真正惹人怜爱。

男子一般而言,的确是比较喜欢怜香惜玉,只是,他们却并非喜欢一直哭哭啼啼的女子。

那样的女子,一双眼睛里,不管生得再美,再惑人,只要想象一下,那双眼里挂着两颗硕大的泪珠,鼻头红红的,那便是什么美感也没了,更不用说,还想要惹得男子的怜惜了。

盯着季悯秋看了许久,顺承帝一直不曾开口说话,只在听到季悯秋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顺承帝才有所感,心头的沉重之意缓下,再开口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一国之君的深沉与稳重。

“董氏心神不宁,着其幽居凌烟阁,未得朕之召令,不得擅自出入。”

顺承帝直接一开口便是口谕,这已经很明显是说明了,他下了决定,不容许任何人更改了。

季悯秋垂下了眸子,今日为了董琉姝,她的作为已经有些过了,心思也用得太多了些,只怕,顺承帝此时没有反应过来,日后迟早得看出来。

罢了,季悯秋借着挽裙摆的时机,递给了董琉姝一个眼色,示意她安心,她仍然会救她。

董琉姝却是摇了摇头,摇得很是缓慢,却很坚定。

季悯秋看出董琉姝的意思,咬咬唇,碍着顺承帝在场,倒也不好再过多的交流,便在心里无奈的叹息一声,上前扶住了已经起身的顺承帝。

临走到门口了,季悯秋这才返身,目光灼灼看着董琉姝:“陛下恩义,董姐姐,理应遵从圣命,好生休养,只是这宫里伺候的人,姐姐还需好生**一番。”

季悯秋的一番话,对于顺承帝而言,没有什么,不过是姐妹之间临别赠言,况且,又是劝说董琉姝听话的,顺承帝自然没有异议。

可对董琉姝而言,却已经心中大震,双眼不自觉的就转到之前皇帝陛下所拿的香包之上,红花和麝香已经散落出来,大红色绣杜鹃花的香包格外的显眼。

这是刚刚顺承帝所扔,而那香包,便正是董琉姝所有物,若不是这凌烟阁里面的人,他从何得来的这个物什了。

一想至此,董琉姝眸光一冷,抬起来,扫视了一眼周围伺候着的宫人,如今的局面早就已经不是她们初初进宫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的她们,身居低等妃嫔的阶位,没有圣宠,所以没有陷害,现在情况已经有变。

看来整治凌烟阁,已经势在必行。

董琉姝暂时抛下这个事情,再想想对于幽禁凌烟阁的这个结果,其实,这于她而言,已经是非常的不错了。

之前看顺承帝那滔天的怒意,她已经觉得自己逃无可逃了,没想到……

“主子,还是季充容有办法,刚刚吓死奴婢了。”待到宫室之中的宫人全都退下之后,芸香才敢自角落里爬出来,扶住了跪倒在地,有些摇摇欲坠的董琉姝。

“是啊,刚刚若无季妹妹从中周旋,咱们今日只怕难逃一死。”董琉姝面色仍旧苍白无色,双唇微颤,尽管有芸香的扶持,也仍然站立得很是艰难。

芸香很是心疼的看着自家主子:“没事了,主子,您赶紧歇歇吧,奴婢伺候您换一身衣袖。”

一身水青色长裙的董琉姝,上半身裙子的颜色已经加深,乃是因为之前担惊受怕,又兼天气太热的缘故,而使得衣裙尽被汗液打湿。

董琉姝缓慢的点头,心底里沉静下去:如今欠下季悯秋的就越发的多了,若是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帮助她一回,便是失了这条命,她大概也绝对不会有丝毫的怨言。

董琉姝被罚幽居的这件事情,顺承帝对外宣称的乃是她心神不宁,不宜进出宫殿,更不宜侍寝,并没有将涉嫌董琉姝暗害自己孩子的事情拿出来说道。

所以,除了那件事情的揭发者和实施者以外,其他人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因由。这期间,后来获得消息的林青青一听到董琉姝被皇帝陛下罚了,心里那是无尽担忧。

并且,当时就想了办法,来看望过董琉姝。

只是董琉姝自知此事绝不像季悯秋所说的,那孩子当真是失于姚庶人之手,那不过是季悯秋为了救她,故意说话不挑重点,刻意给皇帝陛下造成一个误导罢了。

因而听到林青青说要想办法救她出去的话,董琉姝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青青妹妹待我的一片,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不过,此时,后宫之中,正是风云翻涌之时,也许,幽禁并不是一种惩罚,于我而言,倒更是潇洒自在了。”

董琉姝此言也并非全都是虚言,至少不用再在皇帝陛下的面前强颜欢笑,也不用为了讨好她就让自己身心受到煎熬。

林青青一听这个缘由,立马就不追问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般想的了。

当下只是握了握董琉姝的手,便一步三回头的退出了凌烟阁,然后带了人,翻着墙,悄无声息的回到了自己的画屏轩。

今年大兴城的天气格外的不同,从去年的冬日里开始,似乎格外的冷,夏日里又格外的炎热,索性,大颍皇朝百姓的第一季粮食都已经收割,不然,这样反常的天气放到那些农作物食抽芽之时,那绝对是会让农夫们颗粒无收。

尽管顺承帝平日里不事农桑之事,但是,听得朝中户部的诸位大臣们时常在早朝之时上书谏说,竟勉强也能说个出个究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