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祭祀之事

倾听着山涧的晚风吹拂,轻轻吹动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赵华城似乎有些知道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为何从来都不曾觉得哪一个女子这般好看过,也从来都不曾为哪一个女子动心过。

他的一见钟情,他的倾心所爱,都是给了怀中的这个女子,这一切不是没有原因的,她值得。

“不要伤害自己,任何时候都要记得,有难解的事情,就找本王。”赵华城俯在季悯秋的肩上,凑在她的耳迹,声音轻轻,似是在轻声呢喃。

两人的身形,一高一矮,一娇小,一健壮,沐浴着山间的月光,在银辉之下重合在一起。

日子一日过去,终于等到了顺承帝要前往轩和殿祭祀的日子。

祭祀之事,既是顺承帝的家事,也是国事,只是这并非年关之时的正式祭祀,因而,布置和场面都没有年节之时的那般大。

但是这一日,随驾前往之人都必须得打扮的端庄高贵,以示对大颍皇朝的祖宗们的尊敬。

这一日里的天气似乎有些不好,阴森、沉闷的厉害。

而那轩和殿正好建凌云山中,那里树高林密,山中凉风习习,时而吹动着树林子里的树叶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树上面挂着一早就准备好的黑白两色的旗幡和缎带,此时也随着微风轻轻的飘动着,默默的洒下一抹细细碎碎的粉末,不待人看清楚,便又随着轻风吹走,或者直接掉落在了青草之上,没入泥土里,不见了任何的踪影。

平白给这肃穆的气氛增添了几分阴森、恐惧之感。

轩和殿的建筑黑红相间,建造得庄严而肃穆,此地便相当于大颍皇朝的第二个太庙,其在大颍皇朝之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此时此刻此地,便也只有当朝的皇帝顺承帝率领着赵氏皇族子弟,以及正一品的朝中大臣才能进入其中。

阖宫的妃嫔都只能肃手立在轩和殿之外的空地上,顶着不停的翻滚着的乌云,看着自己的裙裾就着南风飘摇。

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站了多久,季悯秋一来到轩和殿外面,就首先微微抬了眼角看了这大殿附近的草木,只见那些高大的树上挂着一些黑白色的巾幡,此时,正迎风招展。

只消一眼,季悯秋便赶紧低下了头,站直了身子看一眼场中的情况。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明亮起来,似是刮起的大风卷走了些许的乌云,重新让太阳的光芒照了下来。

秦皇后和文太后乃是后妃之首,站在轩和殿正大门的前面,其他妃嫔和文武大臣的家眷分列左右,因着是祭祀,所以,裙装一律以素色、淡色为主,发髻也多是简捷的绾成一个髻,稍戴玉簪之类的。

季悯秋眉色一动,便见得上首的盛滢心的似乎又在对着自己使眼色了。

季悯秋抿着唇点点头,将头微微抬了,眼观鼻鼻观心,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随着一阵大风拂来,树木歪斜,季悯秋的衣摆飘飘然,树上的素色缎带间或被风刮落。

一时之间,周遭的气氛再凝肃不过了,静,静得可怕,越是如此,众人皆屏息静气。

突然,空气中一时之间,剧烈的动**起来,一声声尖利的喊叫声响起来:

“啊……”

“啊……”

“我的脸……”

“我的手……”

“救命啊……陛下……”

所有肃手而立的妃嫔们皆跳将了起来,似是疯魔了一般捂着自己的脸,或是捂着自己的手,在大殿外转着圈,跳着脚大声的哭泣、尖叫。

刚刚还肃穆庄重的气氛,顿时被这一声声的尖叫、哭嚎之声破坏怠尽。

文太后和秦皇后看着现场的混乱,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倒被那些个乱蹿的妃嫔们给吓得不轻,连连后退。

秦皇后更是一边挥着手,一边大声喊道:“护驾,保护太后娘娘。”

过了好一会儿,文太后和秦皇后自认为已经退到了最为安全的区域之内了,而且身前又有禁军侍卫在前面保驾护航,胆子瞬间就大了起来。

文太后首先大声的出声:“站住,你们都给哀家站住了。”

奈何文太后的声音不够大,一众妃嫔们压根就没有一个听见的,一个个都在抱着自己的脸,不停的跳着脚。

文太后怒了,指着众人不停的撺动着的身影大声的呵斥着:“反了,反了,反了……你……你们,这一个个的……一个个的,这成何体统?”

“咳,咳,咳……”文太后刚说完一句话,便已经剧烈咳嗽起来。

秦皇后完全被吓到了,连忙上前,拍着秦太后的后背,忙不迭的给她顺着背:“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文太后此时仍旧气得不轻,抬手指着那一圈圈仍旧在不停的蹿动着的人群,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双唇似是不受控制一般也在剧烈在抖动着。

“她们,她们,抓,抓起来。”文太后咬着牙根,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来。

“是,是,是,太后娘娘,您别着急,臣妾立马就办了她们。”秦皇后焦急的看了轩和殿中,见那里面似是已经传来了一阵阵的脚步声,心里不由得莫名的害怕起来。

“娘娘……”玉叶在一旁扶着秦皇后。

“你们给本宫站住。”

没有反应,空地上的一群妃嫔们压根没有听到,此时转着圈儿的人还似乎更多了一层。

“别……废话。”文太后气狠了,一张老脸胀得通红,挣扎着又要站起来。

秦皇后看到此时文太后的模样,哪里还敢再去劳动她,立马扬声就招来了人“来人,将她们抓起来。”

一众妃嫔中,看到身旁的那些侍卫们都亮出了武器,顿时都不敢动弹了,但是脸上也实在是太痒了,一时之间慑于侍卫手中的长剑不敢乱动,但是又实在受不了那种酥痒的劲儿。

“呜……”

不知道是谁,首先带头哭了出来,接着,空地上便又响起连绵不绝的哭泣声。

“呜,呜,呜……”

那阵阵声音哀婉动听,凄凄惨惨凄凄。

文太后躺在宫女的身上,看到她们都不跳了,这才舒口气打眼看过去,这不看倒好,只看了一眼,文太后便双眼一瞪,怪叫一声,双眼紧紧闭上,身子一抖,就那样撅了过去,直接不省人事了。

这倒好,文太后竟然晕了,在下面用帕子掩了脸的季悯秋偷偷抬眼看着这里的情况,心里头莫名的舒爽起来。

其实也好理解,文太后一开始受了惊吓,后来又是一时怒急攻心,当时,就有些不好,只说了几句话,便已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儿了。现在嘛……

季悯秋的双眼扫过哭成一圈的妃嫔脸上,文太后便是没事人儿,只怕也要被她们脸上的东西给吓住,这下子可真真是再热闹不过了。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周遭顿时又乱成了一锅粥。

脸上无事的妃嫔皆围在文太后的身边献殷勤,脸上有事的又开始了跳脚转圈的动作。

顺承帝带着皇亲贵胄、文武百官从轩和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个场景,气得顺承帝怒意直接上涌,大吼一声:“大胆……”

“陛下……”秦皇后正围在文太后的身旁,她也是被吓得不轻啊,此时已经完全没有往日里沉着冷静的模样,整个人脸色都泛白,看到顺承帝前来,唤了一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只是面容之上,依旧还端着皇后的架子罢了。

顺承帝怒目而瞪,那些乱了的妃嫔们已经听到了顺承帝的声音,都低着头将声音按压了下去。

顺承帝拾阶而上,站在最高层,往下看去的时候,只看到那些妃嫔们或是捂着脸,或是捂着手臂,既没有发生流血事件,也没有刺客前来刺杀,一颗悬着的心略微放下了些许。

这才将目光放在秦皇后的身上,他记得,他一旦进去轩和殿,这里应当是由皇后娘娘来执掌了:“发生了何事,如此慌乱。”

秦皇后掩开云袖,挡住面容,大声禀告:“陛下,这里有问题,为着陛下的龙体着想,臣妾恳请陛下赶紧撤走。”

顺承帝有些不相信,只是,下面的一派混乱又是从何而来?顺承帝看向扶着文太后的一名宫女,半信半疑。

刚刚的场景,那宫女看了一个全景,立马就道:“陛下,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娘娘主子们皆中毒了,陛下请您赶紧上撵车。”

“先护送太后娘娘上车。”顺承帝一甩衣袖,只要没有明刀明枪的杀手,他自觉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因而,说起话的时候,很有些不以为意。

“陛下,陛下……此地不宜久留。”钱公公和永公公两匆匆招过玉撵一人扶着顺承帝一只手,十分迅速的将顺承帝送上了玉撵之中。

将那明黄的帘幕放了下来,隔绝了那些黑白幡巾之上莫名的粉末。

“陛下,救我,救救我……”

一个用双手捂着脸的妃嫔追着顺承帝的玉撵就追了过来,一个不小心,正好踩在青石板上一滑,摔了一跤,趴在了顺承帝的玉撵面前。

顺承帝透过玉撵之上的明黄帘幕,这才近距离的看到了那个妃嫔的脸。

那……那还算得是一张脸吗?整个泛着红,红色的脸皮之上还长着莫名的肉泡,亮亮闪闪的,眼看着似是轻轻一戳就要流出脓汁一般。

恶心、可怖。

顺承帝一开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得仔细,直到他看到最后,整个人都被恶心得快要吐出来的时候,甚至都没有认出来,那个扑在自己玉撵前边的妃嫔是何人,只依稀记得那件桔色的宫装似是宫中的某一个美人最爱穿的。

本来顺承帝一开始还没觉得怎么着的,只是这么一看下来,那可真真是……

“快,朕要回行宫。”顺承帝毫不迟疑的命人抬走了他的玉撵,没有一丝的犹豫。

趋利避害本就是人之本能,更何况是一朝帝王了。

顺承帝一走,那些贵族大臣们也都被禁军侍卫们护送着离开了,这里便又只留下了那些突然受到这等无妄之灾的妃嫔们。

皇后娘娘本来也是要跟着离开的,毕竟她没有受伤,手脚、头脸都是好好生生的。

只是,看着被侍卫们围在这圈内的三十几个妃嫔,她有些看不下眼了。

平日里只道她们穿金戴银,披珠挂玉的,一个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似那早春盛开的梅花一般清丽高贵。

如今一个个不管打扮得怎么样,脸上的红色疹子长得满头满脸都是。

季悯秋本想抬头好好欣赏一番场中的惨况的,只是一抬头便看到秦皇后在场,她便立马假装抹了一把眼泪,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