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金丝雀儿

季悯秋粉唇一动,亮白贝齿一亮:“心若是好意,我自然知道。”

说着,季悯秋还招招手,让心若凑近了,压低了声音道:“况且,我只不过只抄写一遍罢了,你知道的,之前让你做的事情……”

季悯秋脸上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后将后面的话省略了。

心若自然也听懂了,当下点点头。

那事便是心若亲自去替季悯秋跑的腿,她自然最是清楚。

季悯秋一共将那几卷佛经分成了五份,自己要了一份,又让心若分别往董琉姝和林青青那边各送了两份,让她们找两个会写簪花小楷的宫女帮着抄写了也就罢了。

“主子,那银珠您要什么时候处置她?”心若磨着墨,嘴上也不停。

季悯秋笑笑,继续埋头挥毫泼墨。

“若不是那银珠,主子您便也可以找个会写的帮您写了。偏生要碍着她的眼睛,真真是……”心若的手下用了几分力气,将那亳州的玉石砚弄得“砰砰砰”直响。

“随她去吧,长不了了。”季悯秋抬头,眉眼舒展,唇角上扬,流露出一抹媚笑众生的笑容。

其实,如今的季婳惟从原先的功利到如今的这般淡然如水,还假模假样的装作整日里吃斋念佛,不过是表面上的罢了,只怕是暴风雨已然快来临,这一切只不过用来迷惑他人的招数,仅仅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所以,长不了了,谁都长不了了。

只是自己始终是姓季的。

纵然自己实际上与季琨实则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却也没有办法在此时就施展手段,推翻掉季婳惟,奈何,奈何顺承帝不相信她。

一旦季琨或者季婳惟中的哪一个人获了罪,那么自己绝对会首当其冲的成为其中的一个炮灰。

所以,现在,她的当务之急,便是要想出一个能够让自己独善其身的法子来。

其实眼前便有一个现成的,那就是寄希望于赵华城,希望他的人能够在最快的时间之内找到季琨欲要犯上谋乱的证据,然后,自己便就会有法子,能够保证自己彻底的摆脱掉季琨一家人。

虽然,当时,季悯秋在赵华城的面前说得那般的肯定,她其实心里也是虚的,毕竟,手上的证据尚且不足,而且,实力也不如人。

季悯秋之所以那般说,不过是让赵华城放心,以便他放开了手脚去干,免得问题牵挂着自己,反而束手束脚,拖延了进度。

只是,若是赵华城的速度慢了季琨谋反的速度的话,季悯秋有理由相信,季琨必定是会失败的,只是失败的难看程度罢了。

不过,若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那么自己便也要与季氏族人一起,以犯上作乱的罪名处治了。

所以,为了安全计,她还得想想其他的从皇宫之中脱身的法了,并且,到时候,还要想出一个法子来,救回秦素娘才是。

季悯秋想着,低下头,她一直怀着别样的心思在抄写着佛经,也幸好,她平日里便甚是擅长三心二用,愣是没有抄错一个字。

不管怎么样,这一段日子会发生,她都需要为自己做出一番打算来。

不然自己这来之不易的生命若是交待在了季琨的手里,那才是最大的冤枉。

季悯秋直到睡下歇寝的时候,才在心里终于略略有了主意。

翌日一大早的,季悯秋便让翠娥做了她新近研究出来的荷花糕,命了一个小内侍往顺承帝的乾清宫而去。

等到季悯秋给皇后娘娘请了安回来,便就已经看到一个身着暗红色绣着复杂图案的人站在自己的廊芜之下,双手在面前交握,正焦急的转着圈子。

翠娥首先看到季悯秋,最先迎了出来:“主子,他已经到了。”

季悯秋满意的点点头。

抬首便朝着长长的抄手游廊看过去,一色的朱漆雕花鸟图案的纹路,檐顶屋首,卯隼之处皆用彩色油漆绘着祥云纹,廊芜之下的外侧,一排排的种植着一盆盆的植物,开得正艳的便是玉白色的栀子花,此时未曾起风,季悯秋也能够闻得到一阵阵扑鼻的清香味。

之前季悯秋看到的那人,便正是钱公公了。

看来,这钱公公那是一经收到自己派小内侍送过去的点心,便已经急匆匆的赶来自己的暗香阁里,等待着自己了。

季悯秋挽起了正四品的玫红色宫装大赏,快步朝着钱公公走过去。

“奴才见过季主子,给季主子请安。”

“免礼,这么一大早就便要麻烦钱公公跑一趟,倒是我的不是了。”季悯秋客气的朝着钱公公虚扶一把。

钱公公哪里敢受季悯秋的虚扶之礼,连忙躬身避开了,恭敬的道:

“不敢,主子相召,奴才便是在做些什么,那也必须得立马就赶到。”

季悯秋朝着房内指了指,钱公公会意,立马就跟了上去。

季悯秋在心若的伺候下率先在首位上落了座:“今日里让钱公公过来,还的确是一件挺难办的事情。”说着季悯秋指了指厅中的另一张太师椅。

钱公公不敢坐,只敢看一眼季悯秋,便连忙垂下了眼眸,不知道为何,眼前的季主子倒是相比较以前,他刚刚前往季丞相府里去宣旨的时候,要出落的更加的清妍秀丽,更加美丽了。

但是,她的气质似乎也变得更加的凌厉,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那副被季淑仪娘娘欺负的娇弱模样。

想着,钱公公声音里越发的恭顺:“主子相召,奴才必定尽心尽力办事,绝不推托。”

季悯秋点头:“我早就知道,钱公公是爽快人,钱公公深居后宫,想必也知道的,咱们这些后宫的妃嫔,说起来,一个个都是皇帝陛下的妃嫔,享受着几品的等级待遇,但是,实际上了,我们只不过是一只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金丝鸟雀,被关在这个贵重的鸟笼之中。”

钱公公听得季悯秋的一番话,早就已经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了,这……这都什么理论,反正他是不懂的,但是听着却又莫名的觉得有道理。

可不就是说的她们这些后宫妃嫔的真实生活状态吗?

一个个的皇宫妃嫔,包括皇后娘娘在内,都是衣物华美,食物丰盛可口,再不济,也要比宫外的那些个寻常人家的姑娘要强上很多。

但是,人家的姑娘正月十五上元节的时候,可以出去放花灯,猜灯谜,看焰火,清明寒食之时,还可出外踏青郊游,端午也可出去观赏端午龙舟比赛。

那些平民的闺女,或者是旁的人啥啥节日都可以有着自己的过法。

但是,她们这些个尊位身贵的后宫妃嫔,不管是哪一个节日,只怕都只能埋在后宫之中,一日复一日的绣着自己的花,读着自己的诗。

然后为了争夺皇帝陛下的宠爱,顺便算计算计身边的人。

季悯秋看着钱公公突然陷入了沉思之中,停顿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到他渐渐的有了清醒之姿,便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我们这金丝雀鸟们所需要的恐怕便就只有一样了,而那一样,却是最为重要的。”

“是什么?”钱公公紧跟着便问了出来。

“钱公公那般聪明,如何会想不到。要知道,我可是经常听翠娥提起你来,那话语之中,可全都是溢美之辞。”

季悯秋说着,便挑起了秀眉,一脸笑意的看着钱公公。

直把钱公公看得不好意思,将头垂得低低的,方才罢休。

其实,钱公公对于季悯秋话语的话,倒还真是有自己的一番心思,本来不欲说出来,但是,既然季主子已经问到她的头上,她便说句实话便也罢了。

“奴才寻思着,季主子既然自比金丝雀儿,那便应当知道,金丝雀儿那可是一种最为金贵的鸟儿,吃的喝的,便尽数都不缺的。如此一来,那缺的便是自由?”钱公公试探着回答。

不过,等到钱公公回答完,未曾等到季悯秋示下,他便自己就又先是否决了。有着几分不肯定的准备开口。

却突然被季悯秋的声音打断了:“自由,对于笼中鸟而言,那可是一种奢侈的玩意儿。”

“金丝雀儿衣食用度什么都有,都不缺了,那么,她需要的便是主人的疼宠。”

钱公公突然醒悟过来,

季悯秋目光中浮起一抹赞赏之意,朝着钱公公略微点点头,然后挑挑眉头,双眸之中带着询问的神色看着钱公公。

钱公公点点头,表示已然明白了她话语中的意思,其实,这事对于一个长期伺候在皇帝陛下身边的贴身内侍而言,也并不是一件难事。

季悯秋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很是大方的招手,唤过翠娥:“我乏了,心若伺候着茶水,翠娥你替我送送钱公公。”

“是,主子。”两声清脆的声音各自从季悯秋的身旁传来。

钱公公的心里早就已经乐开了花儿。

其实,眼前的季主子真的要较其他的主子好上几分,至少,翠娥在她这里不仅被当成了是一个正常的人来看待,更加让她上升到了一等大宫女的位置。

这是钱公公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一点。

纵然他自己的位置挂得挺高的,皇帝陛下的内侍副总管,但是,对于身为宫女的翠娥而言,便是一点子小忙那都帮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