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戌时有约

夜幕终于降临,喧嚣了一整日的皇宫,也都已经掌上了灯。

此时暗香阁里一片光亮,季悯秋用过了晚膳,就早早的沐浴了坐在灯下拿了一本书。

幽黄的灯光之下,季悯秋靠在软塌之上,素手轻翻书页。

埋着头一脸认真的盯着那略有些泛黄的纸张。

“主子,今夜是要看书吗?”心若边说,手上边拿了一件厚衣服过来,替季悯秋穿在了身上。

季悯秋才恍然有所悟一般,抬起头来:“什么时辰了?”心若往屋子的东南角看了一眼,那里的时辰漏刻显示着正是戌时。

心若便照实的答了,然后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季悯秋的下一步吩咐。

但是,季悯秋问过这句话之后,便沉默了,依旧低了头在看着手上的书页。

只是,自从听到心若说过时间之后,季悯秋便很有些神思不属的样子,恍恍惚惚的,坐在那里,握着书页,其实,半响也不曾翻过一页。

季悯秋的眼角在翻飞间,突然瞄到了自己身上穿着的这件衣衫,这件衣服倒也没有什么别的特点,只是却是内务府织造而成,那上面还挂着她喜欢的红色的中国结的流苏坠子。

这是季悯秋特意让心若给她编织的,挂在衣衫之上,取个吉祥之意。

“主子……”一直在关注着季悯秋的心若,看着主子发呆,轻轻唤了一声之后,她便也开始发起呆来。

约摸过了片刻,季悯秋才回过神来,朝着心若挥挥手:“时辰不早了,你歇着去吧,我也要安歇了。”

“主子,奴婢伺候您!”心若上前做势欲要扶住季悯秋。

却被季悯秋伸手一挡:“无需如此,你留下一盏烛火,若是有什么,我再去唤在外间值夜的人。”

“那……那主子……”心若抬头看着季悯秋的侧颜,那面容之上的容颜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柔和的光芒,渲染着着一层极致的美。

不知道为何,心若直觉,今日夜里的主子有些不对劲。

之前所说的时辰不早了,其实也不算晚嘛,此时才刚过戌时一刻而已,往日里主子总说夜里安歇得太早了,不好,每每都要磨到亥时才会歇着。

季悯秋抬头一看,见心若竟还忤在自己的面前,顿时眉眼舒展开来,笑着道:“下去吧。”

“是,是,是,主子。”心若还在磨磨蹭蹭的,季悯秋无奈一笑,大力的挥了挥手。

时辰已到,也该是时候清场子了。季悯秋的眼眸扫过东南角,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到了时辰。

现在季悯秋觉得时辰过得快了,完全忽略了,她从落日之前就已经在等待的那番急切之心了。

心若知道自家主子的习惯,夜里歇寝是从来都不要人守在内室里的,更加不喜欢让人莫名其妙的去打扰到她。

因此,心好只好收起自己心中的万分心思,屈身一礼,十分心细的先是关掉了梳妆台前的棱窗,临出门时还闭紧了内室的门,然后才歇在了外室的软塌之上。

看看这张软榻,一应的被褥和枕头都有,铺陈得极其的舒适软和。

这也是季悯秋格外的恩德,旁的宫里的宫女守夜,那都是睡的拔步床前,放脚和绣鞋的脚踏之上,马马虎虎的对付一夜,也就是自家主子这般讲究。

心若刚走,季悯秋的神思就更是飘忽起来,转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珠到处去看,她是要确保这内室之中确实没有什么无关的人存在才好。

季悯秋的目光流连过红漆楠木雕鱼戏莲叶间的高脚几,上面只剩的那架烛台闪烁着,灯火显得稍稍有些暗淡。

正当季悯秋看得入神,突然,室内响起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响动,她的心头一跳,连忙竖起了耳朵,只见烛台上的灯火微微闪了闪。

季悯秋感觉到一阵冷意袭来,她下意识的双手环胸,拥紧了身上的厚罩衫。然后抬头看向窗户,原来是刚刚刮起了一阵风。

季悯秋的心头这才一松,原来如此,是风啊。

她轻抚胸口,平复了一番刚刚跳动得过于快速的心跳。

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情况,季悯秋低头叹息一声,索性直接放下了书,抬脚在内室里走了一圈。

一阵阵的和风吹过,将季悯秋那一头如青瀑一般的发丝吹起,打乱。

不对。

季悯秋脚下的步伐一顿,眉头轻轻蹙起,踮起了脚尖,不停的磨娑着脚下的石青色地毯。

她记得,刚刚心若临走之时明明是将窗户关上了的,怎么,现在怎么还会吹风进来了?

季悯秋眼珠子瞪圆了,立马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竖着耳朵去听,心里不停的转动着,心头先是略喜,毕竟,他已经来了,再往深里想,季悯秋又有些生气。

这人本是那样一个风光霁月男子,怎地变得这般,来了竟不直接进来见自己,还在一边装神弄鬼。

季悯秋咬咬牙,快步走到棱窗前,一抬手,就将刚刚在莫名中就被撑起的窗台用力的一关。

只是意料之中的那一声关窗台的“啪”之声并没有响起来。

季悯秋刚想转过身子回来看上一眼,便察觉到身边的气流似是改变了,右手手指一硬,便成刀,就直直的往身后劈过去。

自然还是落空了,不仅如此,就连季悯秋本人也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之中。

“你放开我。”季悯秋闻到身后那熟悉的青草的气息,低低的吼了一声。

“不放。”身后传来一道霸道蛮横的男子的声音。

季悯秋突然就生气了,一句话也不说,用了大力气使劲的挣扎着,双手双脚不停的对着身后又是踩,又是抓的。

一开始,季悯秋以为自己用的力气够大了,然而,在她无意间在挣扎中往后面看了一眼之后,这才发现,自己所有的挣扎并没有什么用。

那些动作对于身材健壮,武艺非凡的赵华城而言,她手上的力道便是小得形如搔痒,因而,他不仅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相反,一双丹凤眼微微眯着,似乎还极其的享受一般。

“无赖……”季悯秋一向最是理智,便是此时也是,知道自己的行动对于身后的男子而言丝毫不管用之后,便十分明智的停手了,但是嘴里仍然不肯歇气,有些气喘吁吁的恨声斥责着身后之人。

赵华城头一歪,高高束起的头发散落下来,拂过季悯秋的脸颊,惹得季悯秋的脸上一阵麻麻的发痒。

季悯秋挣扎也挣扎不脱,斥责他也并没有管什么用,最后无奈的低下头,独自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身后的赵华城看着怀中的女子突然一下子就沉默,不由得有些发愣,低下头,相要去看看季悯秋的脸色。

见她情绪似乎很是低落,应当是真的动了气,便立马心头一软,低声道歉:

“秋儿,本王错了,再不敢如此了。”

季悯秋将头压得越发的低了,理也不理他,这下子轮到赵华城无奈,便大手一握,将季悯秋转了一个身,让季悯秋得以直面自己,然后,赵华城才更加压低了声音凑到季悯秋的耳边。

“我只是,只是太想你了,想得心都碎了。”

赵华城的声音里夹杂着对季悯秋的浓浓情意,让季悯秋听着似乎真的就这样直直的感受到了赵华城的心碎之意。

那种心碎与平时遇到伤心事之时的情绪不同,这似乎是一种具有魔力的情绪,季悯秋似乎能够看到赵华城在午夜之时,辗转梦回之时一个人的孤独与思念。

“秋儿,我再不敢,只求你与我说几句话,别让我以为,这又是做梦,待到天亮之时,梦醒时分,我便又还是一个人。”赵华城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作伪,这便就是他的心头之语。

尽管两人见面的时间和机会都屈指可数,但是,两个人的情缘似乎就是上天早就已经注定了的。

从相遇到动情到相知、相爱,真的就是水到渠成,这其中没有任何一点的犹豫和有过放弃的念头。

可以说疯狂,或者不可理喻,执念。

一向惯于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沙场点兵,镇压边疆的赵华城对于这一场突然而来的爱恋,没有丝毫的抵挡能力,沦陷,彻彻底底的沦陷。

“我明知你是皇兄的妃子,却仍旧抑制不住自己,看到你,脚下便像是生了根一般,再也动弹不了。没看到你的时候,肋下便像是想要长出一双翅膀来,能够以最快的速度飞到你的身边。”

赵华城一反常态的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通,直听得季悯秋一头的雾水。

虽然季悯秋的心头也是喜欢赵华城的,但是,似乎远远都没有到如赵华城所说的这个地步。

如此疯狂。

果然,先人们早就说过,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或者是有了赵华城这般深沉的爱恋,所以,才会有那样生死相许的事情。

如此一来,季悯秋的心中哪里还提得起半点对赵华城的半点怒意。

况且,季悯秋在面对着赵华城的时候,心里头本来就要柔软许多,总是会情不自禁的替他说话,为他找借口。

“无事,我只是等你等得太久了。”季悯秋将自己的心放开,贴上赵华城的怀抱,双手一伸,主动圈上了赵华城的腰,紧紧的拥住。

听着赵华城胸腔之中那有力的带着节奏的跳动,季悯秋一直以来,浮燥着的心开始缓缓的沉淀下来。

然后,慢慢的升华成为对面前的男子的一种爱意,婉转而又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