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自尊自爱

至于顺承帝的心里是不是真的舒心,想必那便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了。

那边厢,身在距离此凉亭不远处的长宁宫中的李沛含已经收到顺承帝传下去的旨意,个中心酸苦痛便也就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也需得她自己好好品尝了。

顺承帝大赏了余文君,对于董琉姝和季悯秋则只是加有了一些金银珠宝类的饰物,倒没有什么实际性的赏赐。

这次品茶赏景之事,到这里,自然便也得结束了。

顺承帝倒是走得干脆,只是雍亲王赵华城却很是不舍,在背着顺承帝的时候,不停的往后看。最后在接收到季悯秋的一个眼神之后,赵华城才算是彻底松下来一口气,大踏着脚步,如流星一般离去了。

凉亭旁的景致依旧,杨柳依依,夏荷在微风的送扶之下绵延迭起,激起一波波绿浪。

等到顺承帝和赵华城的身影走到看不见的时候,余文君转过身子,对着季悯秋和董琉姝便是“扑通”一声跪下了。

直把季悯秋和董琉姝吓得一惊,同时出声:“余美人,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

余文君却微微抬了头,看着两人:“文君谢过两位的帮助,若是……”余文君刚刚开了一个头,便就有些说不下去了,毕竟前事实在是太过于心酸了。

季悯秋一向得理不让人,又擅长谋算,只是在穿越初始的时候受过丞相夫人范氏的虐待,但是也被她狠狠的反击回去了,所以,对于余文君心底里此时的那种释然和翻身的感觉倒是没有什么很深刻的感觉。

而对于董琉姝而言,余文君的遭遇却是真正引起了她的共鸣。

在董琉姝还是季悯秋之时,未曾身死丞相夫人之手的时候,自己便就是丞相府里最底层的那一个人,不管是主子小姐,还是奴仆们都能够来欺侮她一番,挨打、挨骂那也是家常便饭。

所以,此时的董琉姝却是伸手拦住了季悯秋:“随她去吧。”

季悯秋看看董琉姝脸上的神色,竟然莫名的出现了几分悲悯之色,想到这原主的遭遇,便知道了此时董琉姝这是有些物伤同类的感慨。

也许,此时,换作了以往的季悯秋,可能,她也会坚持着这般做。

季悯秋想着,便也没有再继续阻止余文君。

直到余文君将一个礼全部施完,董琉姝才偕同季悯秋上前扶起了她。

“如今,你已经是正五品的美人,有了自己独立的宫室,又有了这一件事情,想必再不会有任何的人再胆敢顶着陛下的怒气干出这般的事情来,你便放心好了。”董琉姝声音温婉。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毕竟咱们品级相当,实在当不起这般的大礼。”季悯秋打趣着道。

她也是想要将面前两人脸上的悲凄之色赶走。

董琉姝和季悯秋两人倒不是计较这些的人,因而,倒也没有什么异议,只是把余文君羞得没了着落。

想着人家季美人为自己的一番谋划,她一个出了大力气的什么也没有得到,偏偏让自己给得了那诸多的好处,这想想也是。

当天金乌西坠之时,余文君便带了宫人,亲自做了一些糕点前往季悯秋的暗香阁里来。

余文君大概是习惯了受人压迫,现在一时翻了身,却仍旧有些不适应,一见到人,就惯于向人请安。

“给董充仪、季美人请安。”

只是余文君的身子才刚刚弯下去,便被季悯秋给阻止了:“余美人对着我怎可行此大礼,要知道,咱们两人如今的品级可谓相当,互相问礼便也就是了,可断然不可如此逾越了。”

“是啊,咱们难得相契,倒也无需这些个虚礼了。”董琉姝也在一旁答腔。

余文君只是因着一时习惯了,所以很有些不好意思,被季悯秋和董琉姝这般一说,瞬间就低了头,脸都羞红了。

季悯秋见她如此不经说,连忙笑笑:“余美人所谓何来?”

由着季悯秋这般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余文君脸上的羞红之意才算是好一些。

但是,在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却仍旧有着一抹羞涩之意:“文君是特意前来谢过董充仪和季美人的大恩大德。”

余文君的声音也是真好听,迹遇好起来的余文君声音里更是透着一股甜美之态,如出谷黄莺般悦耳灵动。

季悯秋很是享受余文君的声音,面上也笑的很是真诚,她就喜欢这样会感恩,又有德行的人。

余文君在季悯秋笑容的感染之下,胆子大了些许:“今日的一切,文君觉得像是入了梦一般,自文君少时入宫,便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日。”

就算是当初被顺承帝酒醉之后宠幸,她也有只有无尽的害怕,果然,此后,余文君的人生便一直都是受气、受欺负。

这其中有她性子懦弱、胆小的原因,却也是因着她出身于宫女,并没有强劲的后台有关。

人嘛,便都是人善被人欺,捏柿子便要挑着软的来捏。

这些事情,纵然是余文君不说,季悯秋也早就已经派人打听清楚了,有钱公公那个宫中的老油条在,她想要打听一件什么的事情,倒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

所以,季悯秋也算是了解此时余文君的心情,便还是说了一些安慰的话,然后拉过余文君的手,唇角飞扬:“些许小事,于我们也只是举手之劳,余美人不必时时挂怀,借用一句话,我与董姐姐也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季悯秋用力的握紧了余文君的手,继续道:“那一日,我想,若是换成了旁的人,大概也是会帮助余美人的。”

余文君低下头,很是认真的看着季悯秋,事实上,余文君很清楚,自己时常被欺负,不仅仅是在李沛含这里,以往的时候,既不受皇帝陛下的宠爱,又没有高位妃嫔们愿意罩着她,因而她的日子真正是不好过。

那些有品级的脾气稍微不好的妃嫔都知道自己好对付,好欺负,会时不时的,平白无故的便要来自己的茬儿。

余文君倒也实在,直接摇了摇,说话间,眼眶便要红了:“季美人有所不知,在这后宫之中,一向最是盛行捧高踩低,在遇到季美人和董充仪之前,文君从未得到过任何人的怜惜。”

余文君低下头,试图用力的眨动眼睛,将自己的眼泪眨回去,但是,这个话题似乎一下子就戳中她的心肺,让她一时之间感慨万分,渐渐的越说声音越发的有了些许的哽咽:

“文君……我……我知道此事对于季美人和董充仪来说,的确……的确是举手之劳,也的确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但是……是,对于文君而言,却是有如再生之德,文君心里……心里很是感激。”

说着,余文君差点又要跪下去,忙被季悯秋手一抬给搀扶住了。

一旁的董琉姝赶紧抽了一张手帕递给余文君,默默的看着她擦着已然滴落下来的眼泪。

此时,两行热泪挂在余文君的脸颊边,映着清秀的面容,白皙的脸蛋,却也有着几分梨花带雨的模样。

季悯秋听着余文君说起那些往事,心里虽然有着感触,却因着早就知道了,倒也没有什么新意了。

季悯秋便眨了眨眼睛,沉了眉目,看着余文君,将目光锁定在余文君的双眼上,认真的道:“一个人想要赢得旁人的尊重,那么,首先便需要自己尊重自己。若是连自己都不尊重自己的话,旁人又如何来尊重你呢?”

这便是季悯秋小时候的深刻经历,你若是被欺负了一次,不曾还手,那么,以后,便有千人万人来欺负于你。

只是,若是,你能在某一次突然醒悟过来,奋起反抗的话,那么,日后,别人再想要动你,便就要细细的衡量一番了。”

余文君瞪大眼眸看着季悯秋,这样大胆泼辣的言论她从来没有听过,一时竟听得入了神,双眼里面也泛着幽光。

就连一旁正卷了帕子的董琉姝也被季悯秋如此大胆而又颇为有离经叛道的话语给震惊了。

也是,这也许便是眼前的季悯秋与她们的不同之处。

所以,面前之人在成为了季悯秋之后,便能彻底的改变她以及姨娘的命运,而她自己在作为季悯秋的时候,却只能是一个整日里胆小怕事,常常就只会哭泣的受气包。

“季妹妹说得真好,倒是做姐姐的以往想岔了。”反应过来的董琉姝立马表示了对季悯秋这一番话的强烈赞同。

余文君也从震惊中清醒清醒过来:“是啊,季美人果真是与众不同,文君分外佩服。”

季悯秋眉眼中精光闪闪,脸上笑意盎然,不甚在意的道:“不过是我瞎想的,董姐姐和于美人听过便罢,大可不必往心里去。”

如此打破世俗之事的言论,室中的两人想不要往心里去都不行,它是自动带着烙印的,就这般轻而易举的铭刻在了房中两人的脑海之中,生根发芽。

良久,愣怔了许久的余文君情绪才好转,指指身后一直提着的红木食盒的宫女,笑着道:“这是文君做的一点子点心,季美人和董充仪人若是不嫌弃的话,还请笑纳。”

说着,余文君上前接过其中一个宫女手中的食盒,亲手递到了季悯秋身后的心若手上:“这是偏咸一类的糕点。”

等到心若稳稳的接过,余文君便又去拿那另外的一个食盒,嘴里念着:“这是董充仪的,听说您喜欢吃些甜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