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宿夜未央
董琉姝说话算话，果然在次日顺承帝到来的时候，委婉的表达了自己日后想要将出世的孩子送到季淑妃娘娘的膝下抚养。
当时的顺承帝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看着棱窗外突然变换了的天气，心头杂绪飘然。
“前两日，皇后还在说道你腹中孩子之事，如今你倒是又提了。”顺承帝点出了秦皇后也在打着董琉姝孩子的主意。
“原来皇后娘娘也有此意，只是，嫔妾一时不察，倒是不曾知晓，已然……”董琉姝低了头低低的嘀咕着。
“美人缘何会选择季淑妃，可是她说了什么话，还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下了如此的决定。”顺承帝有些不敢相信，一时之间，问出的问题自然而然就尖锐了起来。
“嫔妾往日里虽然少与季淑妃娘娘接触，但是总是听说季淑妃娘娘膝下带着的庆宁公主最是精灵可爱，是故，嫔妾私心里想着，既然淑妃娘娘能将庆宁公主带得那般好，想必，到时候嫔妾的孩子，想必淑妃娘娘也一定能够**得当。”
顺承帝笑言：“美人就这般肯定，难道这孩子不是跟着自己的亲生母亲会**得更好吗？”
董琉姝抬眸，眼见着顺承帝说完这么一番话之后就是一脸的沉思，自己便又继续道：“这也是嫔妾的一片爱子之心，还请陛下成全。”
顺承帝掩下眸中的思绪，淡淡的道：“此事既然是美人自己的主意，那么朕便允了。
其实，顺承帝心里仍然有着另一番回话，只是，刚刚已然暗示过她一次，她却没有听懂，顺承帝此时倒是不好再与董琉姝说了，反正，孩子现在才不过四五个月罢了，有的是时间安排那些事宜。
再说了，现在朝局政事、边疆之事正是紧急的关头，不容自己有所分心。
顺承帝这般想着就直接压下了自己心头所想，却没想到，此事便成为了他人生之中的一个遗憾。
顺承帝是不是的就会想想，若是当时的自己不用顾虑那么多，是不是董琉姝的下场和结局会不一样。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也没有也许。
翌日，整个后宫之中的妃嫔们便已然全部都知晓了，她们的皇帝陛下已经亲口决定，到时候，董琉姝腹中所怀的皇嗣一出生就会送给正一品妃嫔季淑妃抚养。
这个消息一经散开，众妃嫔们都沸腾起来。
虽然，一直以来都是皇后娘娘和季淑妃娘娘以及盛贵仪娘娘三个人在争夺董琉姝未曾生产出来的孩子，但是，众人都万万没有想到，季淑妃娘娘会胜出，首先得到了皇帝陛下的亲口允诺。
这不得不令众人感到惊奇。
而知道内幕的季婳惟却是一脸笑意的正请了季悯秋前去喝茶。
“果然是妹妹心智高绝，将这事情与姐姐解决得真真是完美。”
看着季婳惟脸上的笑意，季悯秋便想到了那一个夜晚董琉姝脸上悲伤的眼神，以及她单纯的失落。
对于季婳惟这般耀眼的笑容，季悯秋便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来了。
可笑至极，且就让这季婳惟暂时笑着吧，等到那边一旦搜集到了足够证据，她便一定要让他们季府一家人再也没有好日子过，到时候，别说是去觊觎着董琉姝的孩子了，便是他们自己只怕也是自身难保。
季悯秋心中恨意丛生，一直淡定的面对着季婳惟那道刺眼的笑容，时不时在心里安慰自己：笑到最后的人才是真的胜利者。
只可惜，季婳惟似乎真是的注定了笑不到最后的人。
且不说，在顺承帝的消息公布之后，秦皇后那里便早就已经在荣兴宫里与她自己最为亲近的两个掌事大宫女和自家的亲表妹秦涟漪商议起对策来。
“真不知道这季婳惟最近是不是真的走了……运。”秦皇后本来想说的是狗屎运，只是，及时的想到了自己这大颍朝一国之母的身份，硬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姐姐，如今，咱们在这后宫之中的地位难道真的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吗？”秦涟漪心气儿不平，面上微微露了几分狰狞之色。
秦皇后表示有些听不懂秦涟漪此话，只是瞪了眼睛看着她。
“先是有妹妹被陛下降了位分，接着便被盛滢心那个贱人夺了孩子，如今，姐姐倒好，居然以皇后之位都没能争过季婳惟……此前的局势，于咱们大大的不利啊。”
秦皇后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秦涟漪，面前这个表妹难得聪明一回，这一次虽然说的话不中听，但是仔细想想，她分析的却也算是极为的有道理。
这人有时候果真是不能够太过顺利了，有时候，逆境之地，反而最是能够锻炼人的。
当一个人有所依靠的时候，便会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本领，一旦发现，自己已经是靠不着别人的时候，便会由着本能大肆的发泄出来，如此，倒是给人惊喜了。
“秦充媛所说有理，但是，就此事，你可有什么好的主意？”秦皇后唇角挂着得体的笑，貌似无意的询问。
听得秦皇后如此一问，虽然秦皇后的态度算不得真诚，但是却也足让秦涟漪心头激动了，要知道，自己以往在秦皇后面前就如那带线的木偶一般，由得秦皇后怎么说，自己便就要怎么做，难得在秦皇后的面前有发言的权利。
一时之间，秦涟漪脸上的笑容都要自信了两分。
“如今便是季淑妃得到了董美人的孩子，就意味着皇后娘娘失去了这一次的机会。”秦涟漪高兴起来，仍旧唤了秦皇后的尊称，也不再喊姐姐了。
秦皇后闻听秦涟漪此言，心头涌上一股无力感，刚刚自己只是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秦涟漪的变化，没想到，这才不过一会儿，她便又开始说起傻话来了。
这事不是摆明了吗，还用得着她一个小小的正四品充媛在那里教自己吗？
秦皇后有些不悦的掀了眼角：
“关于董琉姝孩子的事情，本就是二选一，一方被选中了，另一方自然而然的落选，不需要你如此专门的做分析。”
秦涟漪有些郁闷的掀了衣角，低下头，一副十分不高兴的模样。
秦皇后一看，摇摇头，果真还是难成大器之人，就这点肚量。
“此事，若是本宫没有得到，那么那季婳惟一个妃子凭什么得到？”秦皇后压低了声音，冷冷的道。
“皇后娘娘所言甚是，依臣妾看，那姓董的美人压根就不该怀上这个孩子。”秦涟漪不怕死的怂恿着，一边说着，还一边看了看秦皇后扁平的肚子。
这秦涟漪果真不愧是秦皇后的亲表妹，若是论了解秦皇后，这秦涟漪称第二，那便没有人敢称第一。
所以，秦涟漪这话还真真是击中了秦皇后的心房。
眼看着一向端庄雍容的秦皇后眼色立马就凶狠了起来。
“若不是你肚子不争气，本宫又何需去抢别人的孩子。哼，要知道，若是你能替本宫争口气，诞下一个皇子，何愁这大颍皇朝的储君之位呢？”秦皇后声音带着自负，笑容有着一瞬间的恍惚。
这话说得太大了，以至于秦涟漪根本不敢再接话，甚至都不敢找秦皇后那扁平了十来年的肚子的缘由。
“那皇后娘娘，此事，咱们该如何处置？”彩嬷嬷候在一旁适时的递了一杯茶水给秦皇后，然后小声的询问着。
“得不到，便毁了吧。”秦皇后喝下一口茶水，声音低低沉沉得似是寒潭之中传上来的声音。
彩嬷嬷被秦皇后难得露出来的这一抹阴鸷的眼神吓了一大跳：“皇后娘娘……”
“毁掉一个尚未出世的婴孩，就不用本宫再教你如何做了吧？”秦皇后挥手打断了彩嬷嬷的声音。
“奴婢知晓了。”彩嬷嬷立马将心中想要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
话虽如此，其实，想要做成这件事情，只怕任谁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把握，但是面对着已经有些快要失去理智的皇后娘娘，彩嬷嬷已经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如此便去办吧。”秦皇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心中积蓄了太久太久压抑的情绪，已经快要没有办法呼吸了。
原本以为那董琉姝的孩子，只要自己去争取，便就绝对会归于自己手中，就像以前萧诗莺所出的三皇子一般，轻轻松松落入自己的手中。
只是这一次，却没想到，自己都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的时间和心思，却只得到了这样一个后果。
她当然不会服气的。
秦皇后看着彩嬷嬷的背影，牙关紧咬。
从小到大，家里的情形虽然不算差，尚有几亩余田，足以养活一家人，但是却也实在说不上好，至少不能像镇上的那些富家千金那般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若是遇到丰收的年头，一家人倒还能添置上一两件新衣新裳，若是遇到了灾荒年，那么，一家人紧着些吃，才能不饿肚子。
所以，她自小便知道，有些东西是天生的，有些东西却又能够靠着自己的努力来改变，有时候，只有自己付出了，才会有收获。
若是没有付出，一定不会有任何东西的。
就如这一次，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居然什么也没有得到，这让秦皇后有些不甘心，得不到的，那便毁了他。
自己得不到，那么，别人也休想得到。
秦皇后那双如今已经养尊处优的双手蜷在宽大的凤袍云袖之中，无人看出她已经握紧了双拳。
夜未央，暗香阁的八角灯笼已经掌了起来，这一夜顺承帝翻的是季悯秋的牌子。
季悯秋早早在心若、银珠一众大小宫女的伺候下，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然后按照侍寝的规矩站在了房间外面的廊檐下等待着皇帝陛下的驾临。
这一夜，顺承帝来得特别的晚，来的时候，面上的神色似乎铺着一层银霜一般，很是不悦。
季悯秋察言观色，看到这样的顺承帝，心中暗道：倒霉，但是，面上却一点也不敢对着顺承帝有所怠慢之处。
季悯秋依旧含了满目的笑意，情绪饱满的迎上顺承帝，恭敬的施礼请安：“嫔妾给陛下请安。”
顺承帝缓缓抬了抬手，示意季悯秋平身，他双眼一眨，眉目之上略有疲惫之意。
季悯秋立马目前体贴的扶住了顺承帝，顺便看了一眼站在黑色阴影之中的钱公公，见他没有什么表示，心中稍微放心了些许。
然后，季悯秋便是一迭声的朝着身旁吩咐着：“银珠，去催催小厨房，将我给陛下准备的宵夜送上来。”
“如儿，将为陛下准备的沐浴清汤倒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