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药膳宫女

其实,这后宫之中的妃嫔,大家都知道,顺承帝绝不是轻易会许下诺言的人,因为他觉得那些人实在是太过于贪心了,这一旦轻易的许下了诺言,他们必定会趁机提出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或者是为她们父兄提升官职,升一升她们的位分。

但是在季美人这里,却完全不必有此担心。

季悯秋总是对着自己温柔小意,轻浅温婉,不用自己多说,她便已经十分的明白自己的心,所提之事,都是在自己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都会让自己欣然去完成,而非勉强自己。

一如此事,她明明已经在前期将铺垫做了很多,并且用目光相询,得到了自己肯定的答复之后,这才提出来的。

永公公见得皇帝陛下都点了头了,立马躬了身子上前一步:“御膳房里如今有四位擅长做药膳的宫女,一则名唤柳芽,一则柳绿,一则翠娥,一则杏香。”

永公公特地停了一下,好让季悯秋可以在心里记一下名字。

“不知道季美人是属意何人呢?”永公公将四名擅长做药膳的宫女名字一报出来的时候,那身旁拿着拂尘弯着腰站着的钱公公后背便是一僵,突然就觉得浑身都酸了。

季悯秋不答反问:“永公公觉得谁适合呢?”

“若是论起她们四人掌膳的手艺,当是柳绿要最为精湛。”

季悯秋笑了:“永公公说笑,这手艺最精湛的嘛,那自然是要留在御膳房中的,岂能分到暗香阁里来。”在这后宫之中,千万不要力求什么完美,什么都想要做到最好。

要知道,在这后宫之中,完美本身就是一大罪责。

“便给季美人一个性情好的罢。”顺承帝看着季悯秋脸上那弯笼烟眉,带着轻愁,似乎很不好下决定,当即就拍了板。

永公公尚未开口,那站在一旁,似是隐形人的钱公公心里却已经是打起了鼓。

别人或许不了解那名唤作翠娥的宫女的性情,而他却是再了解不过了,平日里为人柔情似水,向来就只知道逆来顺受,这在后宫之中,若不是有自己罩着她,只怕她早就被别人啃得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了。

果然,永公公在心里略略衡量了一番,便已经开口道:“若论性情,自是翠娥最是柔和。”

听到这个自己已经在心里念叨了半晌的名字,从永公公的嘴里说出来,季悯秋的面上仍旧保持着低吟浅笑,心中却已然笑开了一朵花,心道:人心最是难算,但是这一旦算准了,却也最是容易把握得住。

“如此,嫔妾便听从陛下的。”季悯秋笑颜逐开,此时,她面上的笑,舒缓,甜美,那绝对是再真实不过了。

而同处于一个房间的钱公公却已经呆怔住了,他的心里与季悯秋的感受自然是完全不同的,他只觉得心里疼,浑身都疼得难受。

但是,有关于此事,已经算是在皇帝陛下的面前过了明路,那钱公公便是手眼通天,也无论如何都已经无法改变了。

钱公公抬头,偷偷的看了一眼季悯秋,见她依旧笑着窝在皇帝陛下的怀里,脸上毫无作伪,若不是今日夜里发生的这一切太过于有针对性,钱公公差一点就要以为,这季美人是无辜的,这一切不过是巧合。

不过,钱公公在心里努力的说服着自己,不是,不是巧合,而是眼前的季美人事先就有预谋的,有计划的,什么药膳,什么宫女,只怕都是在针对着自己。

季悯秋的目的达到,而顺承帝被季悯秋挑逗得情动万分,只是,如今面前的美人却是只能看不能吃,不一会儿就轻声叮嘱了季悯秋几句:“临近年关了,季美人便是要好生注意休养身体才是。”

说着,顺承帝便带了人要离开暗香阁了。

季悯秋十分高兴的送了顺承帝离开,他今日夜里本来是要在乾清宫里处理政务的,会来到暗香阁也着实是担心着季悯秋,心疼她受伤,的确是要给她补偿,不过,被季悯秋这么一弄,也不知道顺承帝到底是要去往何处了,是选择最近的长宁宫,还是他最为心仪的竹心小筑。

这些都是个问题,不过是与季悯秋无关的问题,季悯秋也不在乎。

她只是本着一个宫妃的本分将顺承帝送到了暗香阁的门口,便福身一蹲,行了一个礼。

“回去吧,天寒地冻的,你大衣裳也没有披上一件,伤还没有好全,这便不要出来吹风了。”顺承帝拉着季悯秋的手,关切的道。

“是,谨尊陛下的命令。”季悯秋从善如流,只是看着一直紧紧牵着自己双手的顺承帝,一边劝着自己回去,一边却又不松手,季悯秋又觉得那西北风吹得人怪冷得慌,此时,她真想大声的问候一声顺承帝的老祖宗。

当然,你便是借她一万胆,她也是不敢的,最后还是永公公扶了顺承帝,季悯秋这才脱到了身,趁着顺承帝上玉撵的功夫,别有用意的看了一眼跟在众人身后的钱公公。

季悯秋那目光中的冷意和警告之意直看得钱公公浑身一颤,等到顺承帝的玉撵走到宫殿连接处的通道之中时,钱公公这才凑到永公公的身侧,借口有东西落在了往暗香阁的路上,这便又折身返了回来。

季悯秋早就猜到,钱公公那事情若是属实的话,那他定然是会再次返回来的,所以,她早就已经坐在高高的长榻之上冷眼觑着钱公公:“钱公公,可是陛下落下了什么东西?”

“回季美人的话,是奴才办事不力,将陛下随身携带着的檀香珠串,落下了。”钱公公看一眼季悯秋屋中之人,面容上略有焦急之色。

“意儿,去看看银珠那边的事情做得怎么样呢。”季悯秋下令。

“是,主子。”意儿利索的转身离去。

“季美人,奴才有话要说,奴才以前在长宁宫中当差的时候,最常走的便是御膳房,对那翠娥也算是有所了解的,知道她最是粗手粗脚的,人又愚笨,只怕伺候不好季美人。”钱公公甚至等不及意儿掀起门帘,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哦,是吗?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只是,你在你的长宁宫中当差,她在她的御膳房当差,你又岂会对那翠娥之事知晓得这般清楚。”

季悯秋冷冷一笑,面上的高傲之色立现:“再者说了,那翠娥陛下已经赏赐给了我,那她往后伺候得好不好,我自有主张,可容不得你一个内侍在这里胡说八道。”

季悯秋说着,唇角边带着轻笑,语气清冷,只停顿了一会儿便又凉凉的开口:

“不过,我倒想要问问你,你一个内侍公公又到底是如何知道那翠娥手脚粗笨,还在这里道人家蠢笨,伺候不好人,难不成,她伺候过你?”

钱公公一听这话,立马就觉得自己的心就如外面那数九寒天一般,从外冷到内,透心凉也不过如此罢了,身上的冷汗更是从不曾停过,见得季悯秋的口舌又变得如此的灵活,他其实已然知道,眼前的季美人倒真的不是自己能够惹得起的。

因此,钱公公赶紧跪下了,趴伏在地,言辞恳切:“此事是奴才僭越了,还请季美人降罪。”

季悯秋看他一眼,这钱公公倒也算是个人物了,先是想着劝劝自己,见劝是劝不住了,又立马服了软,这是打算用哀兵政策吗?

季悯秋唇角一扯,一抹笑意溢出,只是那笑,却未完全到达眼底。

“降罪?钱公公可是陛下身边的人,又身居着内侍副总管的职位,我如何能够降罪于你,哼,钱公公怕是在说笑话了吧,只是,我可并不见得就喜欢你这个笑话。”

“奴才不敢,奴才的职权再高再大,那也只是奴才,缘何能够不听主子的话了,主子让奴才往东,奴才断然不敢往西。主子让奴才爬着,奴才自然也不敢站着。”钱公公拍马屁的话源源不断地自嘴里说出来。

季悯秋听着,唇角始终带着不真不切的笑,也不打断他。

其实,钱公公这话明着是拍马屁,却是在向季悯秋间接的求饶,更是在向她解释着前些日子,自己的所作所为,言明了他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那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出自他的本心,而是在听从他那个时候的主子季淑仪的吩咐。

当时,钱公公身在长宁宫中,自然是季淑仪让他干什么,他便干什么。

季悯秋听懂了,心中也算是明白,不过,却不打算这么快就要原谅他。

“之前钱公公说你最常去的是御膳房,这一点我算是知道了,不过,其实,你还有好几个常去的地方了。”季悯秋欣赏着钱公公脸色的煞白。

“季美人恕罪,以前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奴才不该那样,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钱公公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着季悯秋的脸色,还一边甩手抽着自己巴掌。

“季美人大人有大量,还请原谅奴才这一回,日后,奴才便再也不敢了。”

季悯秋端了一杯茶水在手上,抿了一口,就闭着眼睛品着,半晌不开口。

季悯秋这样的举动便让钱公公的马屁和巴掌都快要拍不下去了,到了最后,季悯秋这才放下了茶杯,睁开双眼,对着钱公公,微微一笑,转了神色。

“我说钱公公的这张嘴啊,真真是令我眼界大开了,想当初,在季府第一次看见钱公公的时候,便觉得钱公公那时候真真是个人才。”

孰不知,经过了季悯秋之前那一番无声的施压,钱公公早就已经是满身的汗涔涔了,眼前的季美人似乎已经将自己的秘密完全的掌握在了手心之中,而自己对她却是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