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歪打正着

季婳惟尚未抬头,那修剪得十分秀气的眉毛便越发的皱了起来,眼神中一抹疑问缓缓升起。

“季悯秋,本宫不记得什么时候请你进来了。”

“姐姐……”

季悯秋正有些委屈的看了一眼季婳惟,欲要做些解释。

季婳惟耳尖一动,便又听到一个声音,这次的声音清朗温润,很明显是个男子的声音:“微臣给淑仪娘娘请安。”

听着他请安,便自然不是皇帝陛下,季婳惟心口一跳,睁开了眼睛,看向殿中所站之人。

却是个太医,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那便是吴辛未吴太医,便正是之前奉皇帝陛下的命令查出盛滢心和其大宫女绿兰投毒之案的那个太医。

季婳惟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之前自己派出去的宫人就是向着那下跪行礼之人透露的消息。

季婳惟直觉就是刺向季悯秋,用眼神在询问她这是想要干什么。

季悯秋心里很是明白,此时季婳惟恐怕是在怀疑自己在利用这吴太医威胁她,但是其实,并不是这样的,她今日的目的只是从太医院请一个太医来,然后好借着太医的名义,与他一起进到季婳惟的长宁宫里来。

旁的,确实没有动什么心思,而这吴太医会来出诊,也纯粹只是一个意外。

刚刚在外面的时候,听那前去请太医的银珠道,这吴太医是在太医院的门口碰上的,他一听是来长宁宫看诊,便想也没有想,就整理了衣冠跟着出来了。

季悯秋没动那份心思,也知道,其实季婳惟在盛滢心面前落井下石的事情,除了盛滢心本人不知道,其实顺承帝早就已经查明了,只是在顺承帝看来,却不是算是一件值得他来过问的大事。

故而,那件事情,在季悯秋看来,其实于季婳惟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大的危险和后果,所以,她若是拿来大肆的宣扬甚至拿来与季婳惟分庭抗争的话,大概是捞不到什么好处的,还会让季婳惟提前知道她的不甘和她辛辛苦苦藏得很深的野心。

季悯秋既然没动那个心思,便假装抬头看着季婳惟,面容上是一片坦**,她仿似什么也看不懂,只是步态稳稳的走上前,一如往日那般温柔地对着季婳惟道:

“姐姐,这是吴太医,之前妹妹在长宁宫外,听暖香说您这几日身子骨有些不舒坦,想着现在天气寒凉,妹妹很是担心,所以这便着人请了吴太医来姐姐的宫里诊治一番。”

季婳惟瞪一眼季悯秋,好一个季悯秋,这不是在咒她生病吗?当即就想要摆脸色,便听得那吴太医道:“启禀娘娘,观娘娘的脸色,初初倒是看不出什么,但是细看之下,确实是有些不大好,娘娘还是不要讳疾忌医的好。”

吴辛未看似恭敬的朝着季婳惟道,实际上,他便是不恭敬季婳惟也是不能把他怎么样的,这阖宫的人都知道,吴辛未本身的医术就十分的高明,往日里就颇得顺承帝的依赖和器重。

而自从发生了盛滢心的宫女绿兰投毒那件事情之后,顺承帝对着他更是多了几分倚重,毕竟那样隐性的毒药,他也能发现,倒是能算得见识渊博了。

所以,吴太医在那太医院和这后宫之中的身份和地位也自然是水涨船高了。

季悯秋一听,眼睛都瞪大了,她不由看一眼吴太医,见他神情严肃,表情认真,季悯秋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猜测着。

难不成季婳惟这一次还真的有些许的不舒服,自己不过是打算从太医院里请一个太医来噎一噎季婳惟,然后顺便将自己带进门来的,没想到还真能歪打正着,这也是醉了。

季婳惟脾气大是大,却是个极为惜命的人,听得皇帝陛下如此宠幸和器重的吴太医都这般说了,便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和态度,声音都放低了好几圈。

“吴太医可能替本宫把脉?”

“微臣遵命。”吴辛未恭敬的应了,便低着头靠近了季婳惟,在走过季悯秋的身边时,吴太医明显的闻到了一股与众不同的香气,那香气十分的清淡,但是闻起来却是十分的好闻。

吴辛未借着低头的遮挡,吸了吸鼻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循着那香气,微微抬了抬眼,果然,便是自己心目中所想的那个名字。

吴辛未的心目中,有一个冲动,他想要抬起头,看一眼,就只看一眼,不过,一道声音打断了吴太医的遐思。

“吴太医,可以了,请吧。”季悯秋将自己手上在使着的丝帕盖在季婳惟的手腕之上,朝着吴太医伸了伸手,示意他可以把脉了。

吴辛未看着那张绣着紫色薰衣草的比帕,心中有些**漾,刚刚他的头低着,可是全程看着季悯秋从自己的衣袖中将这方帕子拿出来的,自己这一旦触碰上去,岂不是就等于……等于……

吴辛未的心里止不住的狂跳,他很想抬头看一眼那人,就只看一眼,不过,这只是吴辛未心底里的想法,他一向都是十分理性的,所以,他的理智终是压倒了情感。

吴辛未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激**,缓缓的抬起右手搭上季婳惟那覆着丝帕的手腕,凝神诊了会,微微抬了头,不敢太过于直视前面的两个贵主子,但是仍旧可以保持目光大约能看到她们的鼻子以下的部位。

季悯秋见他半晌不说话,便开口问着:“吴太医,我姐姐的身子骨可还好?”

吴辛未听着那如出谷黄莺般轻脆的嗓音,心头又是**起了一阵涟漪。

又是过了半晌才堪堪将那些莫名的情愫压下,低了头,稳了稳心神:“淑仪娘娘的身子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染了些寒气,添了些微的寒症。”

季婳惟一听蒙了,没想到自己真的得了些许症侯,心头不由得有些害怕,连忙发问:“本宫这寒症可要紧吗?还有,这寒症可是怎么得的,本宫日日都在这长宁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如何就染了寒气了。”

吴辛未从容作答:“回娘娘的话,这是近日天气太过寒冷,湿气加重,寒气侵体,经络不畅,积蓄在脖颈之处的缘故,倒也不是什么大的症侯,微臣这里正好有一个方子,只需要服下三贴,便能药到病除。”

季婳惟动了动身子,这两日,她着实觉得颈脖子有些不适,听着吴太医能够有药医治,便也放下了心,毕竟,再怎么想要料理季悯秋,也得是在保重身体的前提之下。

想着季婳惟便缓了口气:“吴太医既有药方,便给本宫写了来。”

不知不觉间,季婳惟便将内心里积蓄起来的对季悯秋的为难之意收敛了起来。

“是娘娘。”吴辛未听得淑仪娘娘听了他的话,心中莫名的一松,刚刚听到季淑仪似是对季才人有些微不满之意,可把他紧张坏了,一双手心里都是冷汗,幸好,这会儿缓解过来了。

季悯秋似是能够感知得到吴辛未的感觉,此时正抬起头,假装无意的看了一眼吴辛未,还十分自然的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

刚刚那样的情形,这吴太医说话的时机把握得也实在是太巧了,她虽然不害怕季婳惟对着她发脾气,拿她使性子,但是在众多的宫人面前,又当着太医院的太医,终归于名声有碍,想想也是怪丢脸面的。

如此,刚刚有吴太医那般适时的插话,又将话题引到了季婳惟最为关心的身体健康之事上去了,倒是将这一场尴尬十分顺利的了结了。

更加重要的是,这般一来,倒是歪打正着的解释了季悯秋对于季婳惟的关心之情,实实在在的将她心里本来有的那些阴暗之事给遮掩住了。

于季悯秋来说,吴太医的话,便真真是意外之喜。

季悯秋的目光刚看向吴辛未,便见得他的目光似是也正好停留在她的身上,只是那目光若有若无的,让人无法确认。

但是不知道为何,季悯秋几乎能够肯定,刚刚她确实是触碰到了吴太医的目光,他好像是在偷偷地在看她,一度季悯秋都要认为,她甚至捕捉到了吴太医那一抹流光之中的心慌。

方子开好,吴辛未将其交给了季婳惟的大宫女半夏,又对着季婳惟交代了些许日常要注意的休养方式和方法,然后这才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谁也不知道,在吴辛未退出季婳惟的寝殿之前,经过了季悯秋的身侧,她身上那抹淡淡的薰衣草的花香味,又再一次让吴辛未有了一瞬间的怔忡。

季悯秋假装没有看到,朝着他微笑示意。

等到吴辛未的身影消失在长宁中的寝殿中,季悯秋这才看着殿内的人,朝着季婳惟道:“姐姐,妹妹这里有几句话想要私下与姐姐言说。”

季婳惟瞟一眼季悯秋,刚刚只顾着询问自己的身体之事,都没来得及好好与季悯秋算算这笔擅闯自己寝殿的事情,当下一想起来,便十分没好气的开口:“本宫与你似乎没有什么好说的,也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便当着他们的面说吧。”

不过,刚刚说完季婳惟便又有些不适起来,这擅闯她寝殿的事情,季悯秋倒是有着合理的理由的,那便是担心自己的身子骨,而刚刚吴太医前来,也确实诊出了自己身子有些寒症,只这一条,自己倒是不好再过多的苛责她了。

想清楚了,季婳惟的心里就更是堵得慌了,脸上的神色也顿时不好看了起来。

季悯秋只瞟了一眼,就低下了头,心中不屑,季婳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尽管堵着那口气,反正我有的是办法讨你的欢心。

季悯秋垂下眼眸,心中暗暗的腹诽:好吧,你喜欢装是吧,那我还就真的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了,到时候你可别自己急着轰他们走。

如此一想,季悯秋便开口道:“姐姐之前所说之事,妹妹改了主意了,我愿意竭尽全力帮助姐姐达成心愿,得到你想要得到的。”

季悯秋的声音一开始压得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