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卞老嬷嬷

所以季婳惟那话中的意思,季悯秋表示有几分不懂,当然,就算她懂了,她也会假装不懂。

“妹妹可知道,董才人晋升为董美人,不过这位分也着实显得太低了,所以,一旦董美人的孩子出生,便立马就会被抱到一些位分高的妃嫔手中,相信,现在皇后娘娘和盛滢心也早就已经在策划起来了。”

等到季悯秋再清醒一些的时候,便想到了随着董琉姝怀有龙种的消息传遍宫中。

看来,这季婳惟对着那个尚未出生,甚至还不曾完全成型的孩子起了心思,那宫里的其他人呢,只怕心思也不会少,那么董琉姝日后面临着的算计和阴谋怕是也会多得不计其数吧,只希望董琉姝能够好好的,不要受到她们那些人的波及才是。

季悯秋心中的愿景是好的,只是,人生在世,很多时候,偏偏就是如同戏剧一般,未必能尽如人意。

一般而言,若是上天注定的事情,那么该得到的便要得到,该失去的仍然还是要失去。

自从那一日开始,直到这几日,嵘怀宫的盛滢心一直很是受宠。

顺承帝已经一连几日都宿在了嵘怀宫中,这样的消息一传播出来,真是气坏了宫中一众的妃嫔。

相反的,却是喜坏了嵘怀中的主宫娘娘盛滢心,她这每日里上皇后娘娘的荣兴宫那里请安的时候,那脸上都显得多了几分笑意。

如果再仔细看去,便还能发现盛滢心那些笑意全部都是自内心深处发射出来的,那眼角眉梢都溢着喜意,遮也遮不住。

“娘娘,皇后娘娘今日里又往凌烟阁董美人那里送东西了。”

盛滢心正美滋滋的对镜贴黄花,突然听到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

盛滢心便不甚在意的随口问了一句:“送的什么?”

那有些苍老声音的人上前一步,赫然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嬷嬷,穿着一身暗红色锦衣,一头半白的头发高高挽起,梳的是一丝不苟。

但是发髻上面坠着的发饰十分简单,细细看去,不过只佩戴了一支赤金裹石榴花的簪子。

身上的衣服也是整理的十分妥当,没有一丝的褶皱,她脸上的五官生的很是普通,小眼睛塌鼻子,双眼粗粗一看,很是无神,再加上她年龄大了的缘故,眼角处的鱼尾纹,一层又一层,好像波浪层层叠叠。

“娘娘,董美人肚子里的孩子极有可能会是皇子,若是生下来,便就是四皇子了。”苍老嬷嬷的声音提高了分贝,一下一下的撞击着盛滢心的耳朵。

此时的盛滢心正歪着头,回想着与皇帝陛下之间的一些旖旎之事,一边想着,若是今儿个皇帝陛下再来,她又该穿上哪一身去迎接。

不知道是那一身粉红色的高腰裹胸襦裙好,还是大红色遍地开金花的百褶裙好。毕竟,那身粉红色的襦裙,皇帝陛下倒是赞过的,道是既清新却又带着些许妖娆的气息。

而那身大红色遍地开金花的百褶裙,自己穿上则是要显得贵气和雍容。

盛滢心正想得起劲,却被苍老的嬷嬷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断,当下这心中自是不高兴,直接就十分不耐烦的道:“卞嬷嬷,你都说了,是那董美人怀有龙种,跟咱们又不搭边,何至于操那么多的心。”

盛滢心这些日子被顺承帝这般一宠,倒是忘了自己曾经动过的心思,反倒是诘问起那老嬷嬷来了。

“娘娘,那可是四皇子。”卞嬷嬷有些无奈,合着自己之前托人送进宫里劝她的话,她全都当作耳边风了。

“四皇子就四皇子,本宫还有二皇子了。”盛滢心有些不屑的撅着红唇。

“四皇子?”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盛滢心那话头还在说着,这便自己就掐断了自己的话,将手上拿着的孔雀翎玉含东珠坠红色珍珠流苏的步摇往紫檀女镶嵌大理石的梳妆台上一放,

“啪啦”一声,也不知道是盛滢心心中太过于沸腾,用力过猛,还是那簪子竟是如此的脆弱,不过瞬间,簪子上那颗最为夺目的东珠便应声而掉,沿着紫檀木的桌面一直蹦蹦跳跳,弹到了地上,直到滚落在了云青色的帐幔之下,然后失去了影踪。

“卞嬷嬷……你说……”盛滢心看都不曾看一眼那颗硕大的珍珠,只是睁圆了一双凤目,就把面前那被她称作卞嬷嬷的头发半白之人看着,嘴角蠕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卞嬷嬷……”

卞嬷嬷见自家主子终于找回了神思,恢复了往日的精明,这才清咳一声,再次恭敬的行了个礼,表示自己随时都恭候着。

“娘娘。”

其实,卞嬷嬷在心里有着自己的想法,像自家主子这般一心一意将皇帝陛下放在心上的行为,她本人是绝对反对的。

但是,面前的盛贵仪却总是说她不懂。

卞嬷嬷想到以前盛滢心说自己不懂爱的时候,那一脸的傲骄的模样,跟自己年轻时候真是像极了。

卞嬷嬷垂首:她若是不懂,便不会在刚刚年过三十的时候就白了头,早生华发,也不会至今都是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想当初,她便也是爱过,天真过的,没想到,遗留下来的除了一身的伤和这半白的头发之外,再无别的,呃,好像有的,责任,盛大将军府里的那个责任,还有眼前的这个责任。

察觉到盛滢心那略带着探究的眼神,卞嬷嬷便马上回了神:“娘娘,这事的重点不在于皇后娘娘给董美人送的什么东西,贵重与否,也不在于,董美人怀的这胎会不会真的是四皇子,这些都不甚重要。”

卞嬷嬷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没性急的盛滢心给生生打断了:“这些都不重要,那重要的到底是什么?”

盛滢心摊开双手,斜靠在低靠背的梳妆椅上,放松着手脚:“那皇后娘娘为什么会这般重视,这来了一回尚嫌不够,这些日子,皇后娘娘派出的女官都快把我这嵘怀宫里的花草都给踏死了。”

盛滢心有些夸张的笑着,一脸的明丽,艳光四射。

“娘娘分析得对。”卞嬷嬷见盛滢心终于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问自己,肯稍微动动脑筋了,真挺高兴的,连忙夸赞着。

“入宫这么多年,本宫算是明白了,皇后娘娘这一向都喜欢明哲保身,不掺和到任何的宫廷争斗当中来,似乎这平日里也从不太喜欢与宫中的其他妃嫔深入交流,可是,如今,皇后娘娘到底是怎么想?”

盛滢心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往外面抛出,问完了还一脸期待的看着卞嬷嬷。

卞嬷嬷丝毫没有让盛滢心失望,每一个问题她在心里早就已经过了好几遍了,早就有了答案。

于是卞嬷嬷便趁着这会儿,直接娓娓道来:“娘娘且想一想,这才不过几日的时间,她便已经往凌烟阁派了三五批的宫人了,这难道不正是说明了皇后娘娘意有所图了吗?

“嬷嬷所言有理。”盛滢心一向也不是个笨人,只是最近在皇帝陛下特意营造的万般宠爱中暂时迷失了自己,一时之间没有想到那些。

“只是本宫仍旧是不知道,皇后娘娘到底所谋为何?”

卞嬷嬷眼见着自己已经点的够清楚了,盛滢心却还是一副想不明白的模样。她顿时抿着唇,狠狠的咬着牙关,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垂了眼,压低了声音道:

“娘娘,这个事情不如你自己个好好想想吧。”

盛滢心本来是低着头在摆弄她的金玉缨络,听到卞嬷嬷说话的语气和声音一瞬间就变了,不由得抬头,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当下就抱怨道:“卞嬷嬷,你怎么不说了?本宫看啊,你出了这么一趟宫回来,怎地像是变了个人。”

卞嬷嬷已经出宫有了近半年的时间了,这是皇帝陛下给盛滢心的独特的恩德。

“娘娘……”

大约是半年前,盛大将军应顺承帝的命令出征西疆边关,只是盛大将军携着儿子和军队刚刚离开大兴城,盛滢心之母盛老夫人便病重,终日卧病在床。

盛滢心居在深宫,时时挂牵,竟差点就要以泪洗面,皇帝陛下体恤,为便念在盛滢心的一片孝心,侍母至孝的份上,特准了她派出自己贴身伺候的卞嬷嬷出宫前往盛大将军府去代盛滢心照顾病重的盛老夫人,代替她尽孝。

如今盛滢心的父亲盛大将军顺利的凯旋而归,盛老夫人的病自是就好了,卞嬷嬷这才于昨日回的嵘怀宫。

“娘娘,皇后娘娘那里派玉叶姑姑送来了南海汕江送来的十月桔。”房间外突然响起了绿兰低低的声音。

这房间里的气压稍微有些低,她本是不敢上前来的,不过,那前来送桔子的可是皇后娘娘宫里来的玉叶姑姑,纵使是她们这些主宫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轻易都是不敢得罪的。

所以,没有办法,绿兰这便只有忍着心头的害怕,勉强进了房间前来禀报这事情。

“让她放下,本宫空了自然会去尝尝的。”

绿兰的秀眉皱起,低着头不敢起身。

“娘娘,那人毕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俗话说得好,不看僧看佛面,便是她只是一个宫廷女官,然则,她身后的主子,却不咱们得罪得起的。”卞嬷嬷十分犀利的就指出了问题所在。

“哎呀,烦死了。”盛滢心这般说着,仍然起了身,卞嬷嬷和一旁的绿兰立即起身,上前去服侍着。

边走着的时候,卞嬷嬷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盛滢心身旁的那个唤作绿兰的宫女,这刚回来的时候,卞嬷嬷便眼尖地发现了绿兰的名字还在,可是那人的面孔却是已经换了。

卞嬷嬷的心中不禁有一些悲伤,甚至自心底深处有着丝丝缕缕的兔死狐悲的伤感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