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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红缨的话让包玉麟不得不重新考虑他目前的状况。不,其实他已经没有考虑的余地了。包括自己在内,整个战俘营内的中国军人已经无法改变自己的身份,到了这个时候,大家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自己是可以想尽一切办法来澄清自己、可以把录音是合成的事告诉大家,如果有必要,自己甚至可以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这样一来,自己就等于间接地害死了王晓东,害死了自己的战友。武红缨所做的一切,不就是想要报复自己,、让自己品尝到痛苦的味道么?那么自己为什么不能为了自己的同志、自己的战友们多承受一些?如果自己受点委屈可以换来同志们的安全,那么自己就更应该义无反顾的将这一切承担起来,就当是回报那些死难的同志们吧!或许这样,自己也能够痛苦并甜蜜的活着。想象电影上那些打入敌人内部的革命同志,谁不是满腹委屈?既然现在需要自己受这样的委屈,那么自己就应该坦然的承受它!

这天晚上,在武红缨那里,包玉麟没有再说一句话。虽然他已经能说话了,但是,他什么也不想说。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够说什么。

看着包玉麟空洞无助的目光,武红缨笑了。武红缨知道,自己的话正戳在了包玉麟的软肋上,未来的时间还很长,自己有很多时间,可以尽情的慢慢的折磨包玉麟,直到有一天,他再也忍受不住的时候,他要么就会求自己杀了他,或者他会自杀。武红缨现在更享受这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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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俘营大棚排房里,很晚的时候包玉麟才被抬了回来。看守的越南士兵还是把他放到了中间的铺位上。动静很大,所有的人都醒了(许多人根本就没有睡),大家都瞪大着眼睛看着包玉麟被看守们安顿好。没有人说话,包玉麟的铺位边,有一个铺位空着,那个铺位是王晓东的,大家看他年纪小,为了照顾他,将他的铺位安排在了中间的位置。现在,这个铺位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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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以后,包玉麟已经可以起来活动一下了。这两天里,越南看守们依旧一天给包玉麟送两次鸡蛋面条。头一天他还不能自己动手,于是每到吃饭的时候,就会有两个越南看守过来把他抬到越军看守专用食堂,谁也不知道他在那里怎么样,不过闻着风中飘过饭菜的香味让许多战俘们都在遐想着,看守们的伙食一定要好得多,最起码,想吃饱是不难的。至于专门为包玉麟做的那碗面条,将会在包玉麟回来以后,被从小窗口倒进禁闭室,供王晓东食用。

不过等包玉麟能够独立活动以后,他的鸡蛋面条就没有了,于是他也开始跟其他战俘一起,进入战俘食堂吃饭了。

负责饭菜分发的看守见到包玉麟过来打饭的时候,一下拿过了负责分饭战俘手中的饭勺,几勺就把包玉麟的饭盒填得满满的。其实这两三天来,包玉麟除了注射了几只加了抗生素的葡萄糖以外,在就是喝了一点水,根本没吃东西。这会,他也饿坏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饭盒里的饭菜是其他人的几倍。

当包玉麟坐在桌边狼吞虎咽的将饭盒里的饭菜扒进嘴里以后才发现,整张条桌,自己一个人几乎占了三分之一。其它的人,宁可蹲在地上吃饭,也不愿意靠近自己。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的每个人,要么用鄙视和不屑的目光撇上一眼,要么直接无视自己的存在,高谈阔论的从自己的身边走过。不过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似乎许多的人都喉咙不舒服,每每走过自己身边的时候,就会清一下嗓子,接着,一口痰就吐到了地上。

包玉麟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几乎全世界通用的信号表示,在这个战俘营里,没有谁会喜欢他、同情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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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包玉麟的身体还没有康复,这两天并没有要求他出工。每天,别人都到甘蔗地里干活的时候,他就一个人在战俘营里溜达着。做为战俘,没有谁是不想跑的。虽然武红缨威胁包玉麟,只要他有什么异动,那么,这些帐就要算到其他战俘身上,可是他还是不由得四处打量着这所战俘营。

整个战俘营呈四方形坐落在一片一望无际的甘蔗地中央,四周环绕着间距尽5米的双层铁丝网,铁丝网上悬挂的雷区标志和偶尔可见的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地雷显示这是一个不可逾越的区域,从被雨水冲出来的地雷锈蚀的不同新旧程度上看,这里的地雷也许是好几个不同时期埋设的。恐怕连越南人都没法了解到底什么地方有地雷,什么地方没有。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是一条死亡封锁线。

战俘营的四个角上分别有一个哨塔。平时哨塔上各有一名越南士兵持枪守卫。他们可以通过铁丝网外围的小路上到位于雷场内的岗楼上。岗楼并不很高,但是足以观察战俘营内的大部分区域,如果同时观察,应该没有什么死角。

直通公路的是战俘营的大门口,拒马、栏杆和两个前后配置的岗楼组成的这道关卡控制着这唯一可以进出战俘营的大门,与不远处公路两边的看守营房遥相呼应,真正封住了这条路。

包玉麟利用两天时间,将整个战俘营转了个遍,还真没想出怎么样才能逃出这战俘营的办法来。看来,这个战俘营会成为每一个越南的统治或占领者用来关押战俘的地方还是有道理的,几乎是无懈可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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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饭的时候,阮元甲正式下达了任命,任命包玉麟为战俘营的中国战俘管理员,原来担任管理员的张喜航副营长降级任组长。同时规定,担任战俘管理员和组长的人伙食定量将增加一倍。阮元甲说到这里的时候,故意停顿了一会。包玉麟这才发现,所有的人都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

其实包玉麟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通过两天的观察,他发现,战俘的伙食是定量供应的,而自己每次去打饭的时候,越南看守都会特意给他打得很满。本来战俘人数就不多,这样一来,排在他后面的战俘就会因为他的原因获得更少的食品,结合每天繁重的体力劳动,那么一点粗粮根本不够消耗的。所以他成了众人眼中的眼中钉。可是这也没办法,有一次他特意拦着越南看守,不让他装那么多饭。结果越南看守根本不理,抢过他的饭盒就拼命的装。包玉麟没有办法,只能用筷子将多装的饭拨回桶里,这下越南看守火了,谁也不知道叽里呱啦的叫换什么,反正是一把掀翻了饭桶。这下可好,后面的战俘只能吃混满了沙子的食物。既然这样不行,包玉麟就想着换一个办法。他特意排到了队尾,本来以为这样就可以避免抢大家食物的嫌疑了,谁知道越南看守见到没剩多少饭了的时候,提前将所有的饭都装到了碗里,然后让包玉麟拿去,剩下的几个战友索性就没饭吃了。包玉麟这下明白,这根本就是越南人特意搞出来的,不用说,这是武红缨玩的花样。她是要让自己彻底成为大家唾弃的对象。

晚上,包玉麟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身上背负的包袱太重了,他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才能帮到别人。过有一点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以死名志,最起码,王晓东是活不了了,另外还会牵连什么人就不知道了,还得看越南人的意思。想到这里,包玉麟实在不舒服,自己怎么就碰上了武红缨这样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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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包玉麟迷迷糊糊正想睡着的时候,突然,一张被子从天而降,一下蒙在了他的头上。包玉麟一下还没有反映过来是怎么回事,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胃部被人猛击了一拳,顿时,他肺里的空气就像被抽空了似的,一时间连气都喘不上来,就更不用说说话了。

不知道是几个人在同时动手,反正包玉麟抱着头卷成了一团,尽量将背部,大腿、胳膊等地方让出来,保护好自己的头部和腹部,其它的,也就只能由着他们了。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战友们干的。一阵拳打脚踢以后,有人说话了。

“听着,明天想办法给王晓东送点吃的去,不然,我们天天打你!”包玉麟听得出来,说话的应该就是靠近门边睡的机枪手,虽然他刻意的压低了声音,但是一口山东口音一下就听出来了。

“告诉你,老实点!别以为有越南鬼子给你撑腰,你就可以牛起来了。就你这样,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是!今天是教训一下你,让你知道,以后该怎么样做人!”

包玉麟忍着身上的伤痛,一声不吭,他知道,只要自己叫起来,这场殴打固然会停止,但是却正和了武红缨的意,她会因为这个大做文章,到时候,倒霉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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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早上出工的时候,包玉麟鼻青脸肿的站在了领队的位置上,没办法,按要求,他必须站在这个位置上。结果,不但中国战俘在笑他,包括阮元甲和武红缨在内的越南看守也笑了起来。包玉麟的半边已经肿了,眼眶整个青了起来,嘴角因为裂了开来,这会也能看出流过血的样子。

“阮营长?”武红缨笑了两声,停了下来,轻轻请示着阮元甲。大家都能看出来,这是被打的。

“你处理就行了,没必要问我。以后包玉麟的事我不管!”阮元甲一直都知道武红缨是为什么非要调到战俘营来的,他也知道,武红缨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在河内还有些关系,如果搞好了,也许还能得到一点她的帮助。这个时候,没有必要为了战俘的事跟武红缨过不去。

听了阮元甲的话,武红缨知道,对包玉麟的事,自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办了。于是她也不客气,指着包玉麟问:“包玉麟,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报告,这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伤的。”包玉麟当然知道,如果自己说是被打的,武红缨肯定会借题发挥,恨恨的整几个人。甚至不排除严刑拷打。当然,包玉麟知道,武红缨这样做可不是为了帮自己。她是为了将自己彻底隔离起来,使自己感受到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交流的人的目的。

“摔伤的?摔伤也能摔成这样?”武红缨夸张的摇摇头:“看来你还真有说故事的本事,看来,要是你不发表一个声明,你的战友们是不会相信的。”说到这。武红缨脸色一整,严肃的说道:“既然你说是摔倒的,那么我命令你,现在、马上就此事发表一个声明,证明此事跟其他人无关!”

武红缨的话像一根刺一样刺进了包玉麟的心里,自己所以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因为那个子午须有的反战声明,现在,武红缨故意说出这样一个敏感的字眼,明显的,就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的战友们,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就在包玉麟犹豫的这段时间,武红缨走近了战俘营的队列。她没有理会包玉麟的反应,只是一路往下走着。

包玉麟突然想到,武红缨不会就这么罢手的,她一定在什么地方等着自己。这个时候,如果不按照她的要求做,吃亏的肯定还是自己的战友。

“武副营长,我现在就按照你的要求,发表摔倒声明。”相通了一切,包玉麟跨出一步,挺胸说道。

“好。你说。”武红缨停下了脚步。

“本人包玉麟,原中/国人/民解/放/军41军64团战士,现在在越南中国战俘营。昨天晚上,我上厕所的时候,由于照明不足,不慎摔倒,特此声明。”包玉麟听着头皮,将声明说了出来。如果不是天天听着高音喇叭里的“自己”的声明,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样说。

包玉麟的话音刚落,战俘们的队列里开始有人小声的议论了起来:“没错,就是这个声音,一模一样!”“就是他,看他平时的那个样子就知道了。”“你也不想一下,他要是不对越南政府有所‘贡献’,越南人能对他照明好么?听说越南人还专门给他做了几天的鸡蛋面条的病号饭。”

武红缨等了一会,这正是她要的效果。不过她并不像就此放过包玉麟,于是她又往前走了一步:“你是说由于照明不足?为什么别人能看到,你就看不到?”

包玉麟一听这话知道要糟,连忙回答:“报告,是我用词不准确,应该是我刚刚睡醒,自己不小心才摔倒的。”

武红缨听到这话,笑了:“对了,你们都是军人,必须说话严谨!”说道这,武红缨一指她走过的几个人:“由于作为管理员的你不能迅速回答我的问题,我要对你们进行惩罚。这几个人,今天中午不能吃饭!”武红缨所指范围内,包括张喜航在内的近十个人都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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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上午,所有在甘蔗地里干活的人没有人理会包玉麟。也许在他们看来,没有必要跟这样的一个狗腿子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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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饭的时候,张喜航等几个人被剔除了出来,他们必须在操场上一直站到大家吃完午饭。

包玉麟还记得王晓东的事,他清楚,如果自己提出要给王晓东送饭,肯定没有人理会他,搞不好连水都不给他喝了。除非自己强硬一点,将自己的饭给王晓东送去,武红缨也许不会出声。

果然,等包玉麟端着满满一饭盒的饭,不顾看守的阻拦,硬是送到了关押王晓东的禁闭室的时候,武红缨并没有阻拦,她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发生的这一切。似乎她也不愿意一下就把这盘棋给下死了。她还要继续玩下去。

包玉麟将空饭盒送回厨房的时候。听到不少人在议论:“妈的,猫哭耗子!什么东西!”,“他是表演给大家看的。”等等。包玉麟在心里苦笑着,他没法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不会有人相信他的。

武红缨做的很漂亮,下午出工的时候,她将包玉麟提了出来,特意在队列没过完的时候将包在芭蕉叶里的一个饭团给了包玉麟。

这下,包玉麟更不知道怎么跟战友们说了。如果不是担心武红缨又出什么名堂,他真想将这个饭团丢在地上。不过他知道,这样肯定是自己吃亏或连累了战友。这几天在甘蔗地里的劳动量很大,他还好一点,其他人的消耗根本就跟不上,可是包玉麟不敢把饭团让给别人。想了半天,他眼一闭,几口将饭团送进嘴里。

包玉麟的表情和动作武红缨都看在眼里,她很喜欢这猫捉老鼠的感觉。这个游戏还将在他们之间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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