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牌都打完了

底牌都打完了

天刚亮,傅斯年就被“砰砰砰”的砸门声惊醒了。

“不好了傅先生,不好了太太出事了”女佣小张的声音极其惊惶,带着哭腔。

傅斯年一个激灵,来不及换衣服,穿着睡袍就朝外冲。

“怎么回事”他一把抓住小张的肩膀:“太太怎么了”

“太太她她在浴室,浑身都是血”小张脸色惨白,结结巴巴说道。

傅斯年推开她就朝浴室冲去。

浴缸的血水里,顾浅秋穿着浅黄的真丝睡裙静静躺着,她的胳膊搭在浴缸边缘,手腕上,一道刀痕触目惊心。

水还在流着,温热的蒸汽将血腥味熏染得更加浓重,让人不寒而栗。

“浅秋”傅斯年抽出浴缸旁边的毛巾,将顾浅秋的手腕外侧紧紧扎住,又对吓傻的小张吼道:“快打急救电话”

傅斯年来不及将顾浅秋抱住浴缸,先跑回工具房拿了细绳子,又将顾浅秋的手腕用力扎紧,不让血再流出来。

真丝睡裙里,顾浅秋什么也没穿,浸透了水的睡袍几乎透明,她的轮廓在水波里柔美婉约,美得没有一丝的瑕疵。

浴室的水汽中,她的脸色也白得透明,大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落下两弯阴影,她的脸,也美得没有一丝瑕疵。

傅斯年将她从水里抱出来,用力地抱紧她。

他的手臂也在颤抖。他万万没想到顾浅秋竟然会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没想到她会极端到这种程度。

打完电话,小张把另一个女佣也喊了起来,两人都战战兢兢地站在浴室门口,一句话也不敢说。

“把太太的衣服找出来,宽松好穿脱的,羊毛披肩再拿一条。”傅斯年看着顾浅秋的脸,沉声吩咐道。

傅斯年抱着顾浅秋朝主卧走去。在他的怀抱里,顾浅秋无知无觉,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傅斯年恍然发现,她抱起来竟然这么轻。

他有多久没有认真抱过她了傅斯年想不起来,上一次亲热,似乎已经很久远的事了。傅斯年低头看着顾浅秋苍白的脸,心中突然就酸楚得不行。

“把衣服放在**,出去吧。”听见傅斯年的吩咐,两个保姆屏声静气的赶紧带上房门退了出去。

傅斯年帮顾浅秋脱下湿透的睡裙,擦干她的身体,又一件件帮她穿上衣服。

这具身体完美无瑕,可他竟然也没有太多的熟悉感。

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孩,他当年也深深爱过吧不然怎么会结婚傅斯年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没有爱过这个女人,顾浅秋的爱太浓烈太沉重,像一条绳索,狠狠将他绞紧。

傅斯年让保姆好好照顾昊昊,又给顾家人打了电话。

等傅斯年到医院时,顾启正和白慈心已经等在医院里了。

顾浅秋被送进急救室紧急抢救,门一关,白慈心就咬牙切齿地朝傅斯年冲过来,傅斯年刚抬起头,白慈心就狠狠一巴掌朝他甩过来。

看到耳光扇过来,傅斯年完全没有闪避的意思,他垂着眼睛,直挺挺地挨了白慈心一巴掌。

“我好好一个女儿交给你,傅斯年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竟然逼得她自杀”白慈心涕泗交流:“你当年在病**一躺就是三四年,浅秋没嫌弃过你你呢寒武纪才刚站稳脚跟,你就冷落她,疏远她浅秋想再生个bb你也推三阻四,你自己说,你多久没碰过她了”

傅斯年愕然而尴尬。他没想到,顾浅秋竟然连夫妻的闺房私事都跟白慈心说。

傅斯年不说话,白慈心哭得更伤心了:“浅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一命换一命”

听见白慈心越说越离谱,一直没说话的顾启正开口了:“斯年,浅秋怎么突然就想不开要轻生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傅斯年抬眼看着顾启正:“昨天晚上,我跟她提出离婚。”

“什么”白慈心又要发飙,被顾启正拦住了。

顾启正的脸色难看之极:“斯年婚姻不是儿戏,这么多年,浅秋和你相濡以沫,还给你生了漂亮乖巧的儿子,家里家外的帮你操持着。你怎么说离婚就要离婚呢”

“昊昊是浅秋和翼飞的儿子。”傅斯年淡淡道。语气无悲无喜。

一句话,让顾启正和白慈心的指责戛然而止。二人对视一眼,齐刷刷地看向傅斯年。

傅斯年完全没料到顾启正和白慈心会是这种反应,心中咯噔一下。

看他们二人的表情,分明就像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昊昊的身世你们也知道吧”傅斯年的心越来越凉,从他回到a市,身边的谜团就越来越多,顾浅秋给他灌输的,为他描述的世界一点点崩塌,她只告诉他她愿意让他知道的事,除此之外,全是谎言和掩饰。

面对傅斯年的质问,白慈心和顾启正都没有说话。默认了此事。

气氛凝重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叮”的一声,急救室的灯灭了,三人都转眸朝门口看去。

顾浅秋被推了出来,脸露在被单外面。三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白慈心焦急地问道。

“流血过多,人还很虚弱,不过没什么大碍。”医生见惯不怪地答了一句,吩咐护士把病人推进病房。

顾浅秋在医院住了半天就回家了。白慈心想接顾浅秋回顾家休养,顾浅秋却死活不同意。

“妈,我还是回自己家吧,我们家离幼儿园近一些,省得昊昊奔波。”

白慈心看着女儿苍白的脸,眼眶又是一红。她知道顾浅秋的心思,说是怕昊昊奔波,其实司机开车送昊昊上下学,哪儿有什么奔波的。只不过是顾家没有傅斯年罢了

她这个女儿,吃亏就吃亏在对傅斯年太痴心。

傅斯年很沉默,但顾浅秋的照顾却一点不落。被傅斯年抱上车的时候,顾浅秋微微闭上眼。

四年前,傅斯年和季半夏伤透了她的心,她对傅斯年的恨已经彻底压倒了心中那点爱意。

可当傅斯年婴儿般纯洁无辜地躺在病**,当他再也不会漠视她,冷淡她,伤害她的时候,当他完完全全地属于她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爱又回来了。

她爱这个男人,从二十年前到二十年后,一如既往。

公司还有一堆事要处理,安顿好顾浅秋,傅斯年连饭都没时间吃,就匆匆去了公司。

小张端着补品走到顾浅秋的窗前:“太太,我喂你吃点吧。你身子这么弱,一定要好好补补。”

顾浅秋摇摇头:“你们分着吃了吧,我没胃口。昊昊今天乖吗”

“很乖,早上送他去幼儿园的时候,他还问呢,怎么爸爸妈妈都不在家。我告诉他爸爸妈妈有事出去了,昊昊要一个人上幼儿园,他一点都没哭闹,很乖地就跟我走了。”

“嗯。”顾浅秋欣慰的点点头。

小张看着她手腕上缝合的伤口,不忍道:“太太,你真是太狠心了,怎么把自己割这么深啊这该多疼啊”

顾浅秋也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白皙娇嫩的肌肤,新缝合的疤痕丑陋不堪。她凄凉一笑,没有说话。

“真是太吓人了之前你不是跟我说,只是故意做做样子,你稍微弄破点皮,我马上去喊傅先生。你怎么会来真格的呢”小张心有余悸。

“不来真的,怎么能骗到傅斯年”顾浅秋的目光看向窗外,树叶已经失去了夏日的浓绿,秋天真的快来了。

傅斯年是多么精明的人。只是做做样子,他怎么会信

她已经没有时间了,除了自杀,除了卧病在床,还有什么能阻止傅斯年离婚的脚步呢

除非她再怀上他的孩子。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傅斯年在上,一直都比较节制。更何况现在他已经跟她摊了牌,怎么可能再和她有肌肤之亲呢

季半夏。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季半夏。

四年前和季半夏交手太多次,顾浅秋对这个名字已经腻歪到了心坎里。现在,她不敢轻举妄动,季半夏如果出了什么事,傅斯年肯定会猜到是她做的。

顾浅秋第一次感到黔驴技穷,她手中的底牌都打完了。现在她穷途末路,只能寄希望于傅斯年的不忍心。

去公司的途中,傅斯年收到了季半夏发来的消息。

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张照片:写字楼方方正正的窗户,以及窗外一碧万顷的蓝天。

傅斯年想了想,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哇傅总竟然不好好上班,竟然上班时间偷偷打私人电话”季半夏接起傅斯年的电话,声音很轻快。

傅斯年想好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喂怎么不说话被我训哭了吗”季半夏还在嘻嘻哈哈。

“半夏,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傅斯年费力地说道:“浅秋试图自杀刚摆脱危险。”

“”

季半夏不知该说什么。表示惊讶,表示惋惜,表示祝福,都不合适。想必是傅斯年跟她摊牌了吧,所以她才会这样做。

季半夏也没想到,离婚对顾浅秋的打击竟然这么重。

“这段时间,我们暂时还是不要联系吧。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经不起刺激。”傅斯年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内疚。

季半夏很快回答道:“好。你好好照顾她吧。一切等她情绪稳定了再说。”

她无法解释自己此刻的心情。她的内疚和害怕,并不比傅斯年少。

她不喜欢顾浅秋,但一条生命以死抗争,这种绝望和崩溃,已经足够让人不安、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