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千里外,多少尽居巢,麦禾槁死粟不熟,长铲挂壁犁生衣。至正十一年,黄陵岗那里莫道石人一只眼,此物一出天下反石碑一出土,韩山童、刘福通颍上首义,红巾军的喊杀声,使妥欢帖木儿彻底失去了对新政的信心和对国事的兴趣。一位精力充足、脑子聪明而且又年当三十五岁的皇帝,对治理天下失去了信心和兴趣,那只有用寻欢作乐来消磨时光了。妥欢帖睦尔除了利用权术控制皇位,礼遇妖僧和沉迷于声色之外,还把自己的聪明花费到设计行当上去,搞起了龙船和宫室的设计与建造来,以此来为他荒**的后宫生活增添一些技艺性的新乐趣。由于他设计精巧,构造严谨,所以获得了鲁班天子的美号,真是亘古未有,令人闻后不禁啼笑皆非。由数百间房子连为一体的穆清阁,又名千门万户,是妥欢帖睦尔接受伽磷真秘密佛法之后,为了君臣**、群僧行秽而设计的第一年建筑群。接着清宁殿、子月宫等相继出现的穷极奢华的殿宇,都是顺帝先自画屋样,又自削木构宫,高尺余,栋梁楹楹,宛转皆具,然后交付匠者按照此种样式建造而成的。

妥欢帖睦尔除了在地下建造密室,修造地道连通殿宇,在地上精修宫殿和园林外,还广开河道,并自制龙船。他所设计的龙船首尾长一百二十尺,宽二十尺,前瓦帘棚,穿廊,两暖阁,后吾殿楼子,龙身并殿宇用五彩金装饰,前有两爪。上用水手二十四人,身衣此衫,金荔枝带,四带头巾,于船两下各执篙,一一自后宫至前宫山下海子内,往来游戏。行房时,行动之时,龙首、龙眼、口、爪、尾皆动。看着这种场面,再想想至正初年,妥欢帖睦尔传令御膳房,每日进餐要减少一只羊,禁止太府少监阿鲁用三两黄金为他的御靴刺花,而改用铜花刺花,这样一比,简直是判若两人。据说妥欢帖睦尔还自制了一种精巧绝出,人谓前代所鲜有的宫漏。这种宫漏绝高七尺,宽大约有高的一半左右,造木为匮,阴藏诸壶其中,运水上下。匮上设西方三圣殿,匮腰立玉女捧时筹。时刻一到的话,则浮水上。左右列二金甲神人,一是钟,一悬钲,夜则神人自能按更而击,无分毫差。当钏钲之鸣,狮凤在侧者皆舞,匮之西东有日月宫,飞仙立人立宫前,遇子午时,飞仙自能耦进,度仙桥,达三圣殿,已而复退位,立如前。由这些精巧的设计,可知妥欢帖睦尔在物理学、机械学、数学、建筑学等方面确有一定的基础或天赋。但踞的是他作为一国之主,置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不顾,置社稷安危于度外,而一心为自己的奢侈荒**享受设计与谋划。所以它尽管是精巧绝出,前代鲜有,但是这不过是昏君的雕虫小技而已,根本就值不得称道,可从来没有听到过哪一个圣明之主愿意做这样的事情的。

妥欢帖睦尔从十五岁开始,便学会了借刀杀人。燕帖木儿家族是他借伯颜之刀斩杀的第一批。五年后,他看到伯颜的势力日益强大,又故伎重演,借脱脱之刀将文臣伯颜及其同党一并除掉。平心而论,妥欢帖睦尔这两次借刀杀人主要是为了替父母报仇和扫清自己亲政的障碍,情犹可原,似乎无可厚非。但从脱脱被害开始,以后的重臣被杀,绝大部分属于元顺帝利用阴毒冷酷手段而滥杀忠臣良将了。妥欢帖睦尔对政事日益冷淡和灰心之后,一味的耽于酒色之中,追示后宫的安乐,至于一切军国大事,几乎尽由脱脱去处理。脱脱正当年,精力充足,干练果断,又轻货财,远声色,礼贤下士,与守侍顺帝身边的十倚纳大不相同。他为了维护元朝这个将要倾覆的大厦而竭尽臣节,也算得上一个难得的栋梁之才了。至正十四年,已经宣布投降元朝而驻守高邮的张

士诚再一次揭竿反元,称王建号,设立文武百官改元天佑。妥欢帖睦尔闻讯之后大惊失色,忙命脱脱亲自出征,出师高邮。他在《再命出师诏》当中肯定了前岁大丞相脱脱请自出征,一战平徐的功劳。不仅如此,顺帝还亲述了脱脱多年来廉洁奉公、勒勉忠恳、为国家分忧解愁的行为,以表明自己对脱脱的信任与感激。脱脱见到皇上如此一份《出师表诏》,承蒙知遇之恩,自当死所不辞,于是统率元军于十一月抵达高邮城。部队略作休整,脱脱亲自上阵,临阵指挥。元军士气为之大振,很快在城外与张士诚大战,而且大败张士诚的军队,迫使张士诚退缩于高邮城中。而元军将高邮城团团围困,逼其再议投降。

恰巧就在这个时候,元朝廷当中出任中书平章政事的佞臣哈麻,开始陷害脱脱及其弟弟也先帖木儿的计划。他首先唆使监察御史袁赛因不花具奏弹劾,说脱脱统率大军出征高邮三月略无寸功,倾国家之财以为己用,半朝廷之官以为自随。这是目无君主,以自己为朝廷中心。并进而指斥脱脱也先帖木儿庸材鄙器,玷污清白,纲纪之政不修,贪**之心益著。妥欢帖睦尔看过奏章有些奇怪,便问近侍宠臣哈麻和秃鲁帖木儿等,袁赛因不花所奏是诬陷,还是事实。哈麻先出面证实袁寒因不花为临察御史如何秉公执法、恪职尽守等等,而秃鲁帖木儿则接着指斥脱脱一家专权太重,目无君主,肆意妄为等等。妥欢帖睦尔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臣下目无君主,他最敏感的是有人动摇他的权威与尊严。经秃鲁帖木儿这么一说,再想想平日惟有脱脱对他后宫行为一再劝谏,妥欢帖睦尔如梦初醒,原来脱脱是恃权无君,心中一股无可名状的不快感油然而升。于是也不管真实的战况如何,便把脱脱昔日的政绩军功抛到了九霄云外,一道易帅削职的诏书由京城直到高邮。

这时的脱脱一下又变成了往年徂征徐土,仅复一城,不日而旋失。兹者,荐总大兵,再期扫**,师老财费,已逾三月。徒怀眷恋之思,曾无寸尺之功。坐视寇顽,日减粗锐,虚费国家之钱粮,诳诱朝廷之名爵。完全成了戴罪立功而无功有过的形象。妥欢帖睦尔真是翻脸不认人,信口雌黄。三个月前,顺帝还诏告天下脱脱一战平徐,现在一下就变成了往年徂征徐土,仅复一城,不日而旋失;三个月前,顺帝还与脱脱共盟朕与丞相共理天下、朕惟汝赖,可是现在又罪责脱脱师老财费、徒怀眷恋之恩,曾无寸土之效,坐视寇顽,日减日锐,虚费国家之钱粮,诳诱朝廷之名爵。脱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削去权柄。其弟弟也先帖木儿也被免却御史大夫一职,贬往宁夏。临阵易将,乃兵家大忌。脱脱被免职后,大军百万,一时;四散。高邮战役,元军由胜转败,而且一溃千里。元朝中央政府,从此在军事上丧失了对农民军的优势,再无力量纠集如此众多之兵力来镇压起义军了。正如十年后,元廷中为脱脱鸣冤的监察御史们讲的奸邪祸害大臣,以致临敌易将,我国家兵机不振从此始,钱粮之耗从此始,盗贼纵横从此始,生民之涂炭从此始。设脱脱不死,安得天下有今日之乱。妥欢帖睦尔只想皇权在手,享受在身,至于国家军政大事,他并不想去多作顾及。脱脱被免职贬往淮安路不久,又被北移亦集乃路,接着再把他贬到支南大理宣慰司镇西路。不久哈麻又捏造脱脱曾拖延皇太子册宝礼一事,挑拨了奇皇后、皇太子与脱脱兄弟之间的关系,然后寻机于至正十五年底矫诏遣使用毒酒将脱脱杀害于云南贬所。脱脱家产被籍没,长子和次子都被贬往荒漠的西北边陲。一代忠臣落得个如此悲惨的下场。

妥欢帖睦尔看到哈麻能为自己享受酒色

提供如此诸多方便,就对哈麻更加赏识和宠爱。于是在罢免了脱脱弟弟也先帖木儿御史大夫一职后,先把哈麻弟弟雪雪由知枢密院提升为御史大夫。过了一个月,又将哈麻提升为左丞相,全权总理朝政。本来照元朝旧例,朝政大事应由右丞相主持。但由于哈麻与顺帝的特殊关系,再加上右丞相叔叔更换,不熟朝政,自然变成了配角。因此,朝政大权落于左丞相哈麻之手。这也可以说是元顺帝对祖上行政体制的一个改革和创新吧。哈麻担任丞相后,想想自己今天的地位竟是通过引荐西天妖僧、向皇上**而受宠得来的,自己内心也觉得不是味道。如果这事张扬开来,势必为当世和后人所唾骂,自己也会很快完蛋。因为他很清楚此前那些被冤杀的重臣和妥欢帖睦尔的为人。于是他为了遮盖罪责,便寻找机会把自己所引荐的两个妖僧治了罪,重杖一百七十,打成残废,又遣出大都,流放到甘州边陲。他这样做,是为了给世人一个似乎他与妖僧不曾有过亲密关系,并对其**之事深恶痛绝的假象。哈麻是否达到了自己预期的目的了呢?不知道,然而,他这么一折腾,却引来了妥欢帖睦尔对他的误解。顺帝觉得哈麻就职相位之后,不如从前那样深体圣意了,甚至还同面限制皇上的乐事。这样顺帝便对哈麻兄弟开始冷淡了,这倒是哈麻所料而不及的。

哈麻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呀。至正十六年二月,他面对顺帝越来截止明显的冷淡,感到情况严重。再想想伯颜和脱脱的死,哈麻决定先下手为强,便与其父秃密议:“我兄弟位居宰辅,宜导人主以正。今秃鲁帖木儿专媚以**亵,天下士大夫必讥笑我,将何面目见人?我将除之。且上日趋于昏暗,何以治天下,今皇太子年长,聪明过人,不若立以为帝,而奉上为太上皇。”哈麻想废掉顺帝以保家身。谁知隔墙有耳,他的这一番话被妹妹偷听去了。妹妹怕丈夫遭殃,竟跑回家把自己所听到的话全部告诉了秃鲁帖木儿。秃鲁帖木本来正沉浸在哈麻兄弟被冷落而自己独得顺帝宠信的美好享受中,猛然听到妻子的这席话,自然大吃一惊。他深知皇太子爱猷识理达腊早对自己的宣浮恶习行痛恨入骨,一旦太子登基,他肯定是第一个刀下鬼。想到此,秃鲁帖木儿坐不稳、立不安,浑身直冒冷汗,挖空心思也想不出好办法了,他只得赶快去与其父亲商量。他们父子俩合计来合计去,总算筹划好一招。秃鲁帖木儿随即直入宫禁,找到正在密室修练秘密佛法的妥欢帖睦尔,他只字不提哈麻指斥**之事,而将哈麻父子密谋要拥立皇太子向顺帝逼宫之事则大加喧染。妥欢帖睦尔听了之后又惊之恨,恶狠狠地吐出几个字:“朕头还未白,齿未落,遽谓我未老耶”当即让那些天魔舞女退下,留下秃鲁帖木儿与他密谋迅速除掉哈麻兄弟之计。

第二天凌晨,哈麻与雪雪同时接到了谕旨,让他们兄弟当是不必进早朝,在家等候圣旨。哈麻虽然有些心虚,但也坚信自己与父亲的计划别人绝不会知道,因此他们兄弟遵旨而行。接着朝廷上演出了一场御史大夫搠思监、左丞相定住、平章政事桑哥失里等交相纠劾哈麻兄弟罪恶的戏。等在那里的妥欢帖睦尔接到奏章便传下谕旨,罢免哈麻和雪雪的一切官职爵位,将哈麻贬谪惠州,将雪雪贬往肇州。作为总导演,秃鲁帖木儿则静坐尼姑庵,观看了自己设计的这出闹剧。哈麻兄弟最终还是与脱脱兄弟一样,在去往贬所的途中被暗杀。妥欢帖睦尔在除掉哈麻之后,又想提拔搠思监为左丞相,主持朝政。搠思监救国无方,却公受贿赂,贪声著闻,物议喧然。就是这样一个佞臣,只因他能体圣意,不妨碍顺帝的声色之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