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北平(四)

人商量到了凌晨两点多,眼看着第一个方案是没有办而第二个方案又充满了不确定因素,鬼子的路线、车队的速度,过往的人群以及沿路的巡逻队,都是行动的阻碍。在大街上埋伏几十个武装人员本来就十分困难,想躲开特高课的视线恐怕也不容易。难以达成行动的隐蔽性和突然性,弄不好反而会提前暴露行动的目的。

军统的行动组织异常严格,层次也分明。在场的所有人,不论是组长、站长还是普通的行动人员,都有权利参与到决策的商讨之中。眼下北平的形势风雨飘摇,能留在最后一个堡垒坚持斗争的,都是精英力量。

行动的布置完全按照第三套预案进行,各组都领到了任务,离行动时间还剩下不到六个小时,大家互道珍重,彼此告别。

顾平一直默默地听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在行动中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许晴的生命安全。别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实在不行,他也只有先尽一切努力保护好许晴安全退出北平,也算是完成了既定的任务目标。

“木,你等等。我有话想问问你。”

许晴轻声叫住了正准备抬脚离去的木。

“我的级别比你的高。”木似笑非笑地转过身,语部队题说道:“原则上,我还是这次行动的负责人。而你,只需要做好你的工作。”

“我早该猜到你地级别。”许晴淡定地朝他走去。“可是我不明白,北平除了毛万里之外,为什么还有你的存在!”

木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过头,看向了顾平。

顾平也是个明白人,假意咳嗽了两声。以累了的理由告别两人。许晴没有阻拦,她知道她马上就会听到军统内部的一个秘密。

“果然是陈恭澎的得意弟子!”

木是个表面温文尔雅的人,一副笑容很随和地挂在脸上,“洞察力很惊人!”

许晴没有说话,她要等地不是这句可有可无的“奉承”。军统暗杀组织的效率属陈恭澎为最,张敬尧、吉鸿昌、石友三等等一些目标,无不都是倒在他的手里。作为他的弟子,许晴有资格被人“奉承”。

“只是很可惜!”木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以你现在的身份,是军统的叛徒。如果你的老师在这,他一定会对你下杀手地。”

“这不重要!”无须木的提醒,许晴很清楚陈恭澎的冷血个性。“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在北平的势力丝毫不比毛万里的差!”

“这就好比人和影子!”木终于回到了正题:“毛是那个在明处走动的人,而我,则是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影子。虽然有时候天会黑,可是影子却是存在的,只是普通人的肉眼看不到而已!我的任务,就是保证北平一旦处于部门失控状态地时候。采取某些行动,来稳定住局势!”

“那你就不应该暴露自己!”许晴有些不解,既然木是毛万里的接班人,那为什么还要这么主动地把自己的势力显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按道理,现在在北平,军统人员应该小心翼翼才是。没有理由如此大张旗鼓,搞什么刑场营救!

对于这一点,木很随意地笑了。

“我不是毛万里!他很谨慎,结果怎么样?我有我的方式和方法,戴局派我来,不是让我来北平静下心来欣赏那耀武扬威的日本人地!怎么样,还有问题吗?”

“我没问题了!”许晴点点头,话说到这个份上。木已经很给她面子了。因为要保证任务的达成,所以军统的上下级观念非常强。可以预见,木就是以后的北平站站长。而许晴,从前充其量只是行动组的组长。在他的面前,要矮上不止一个级别。

两人的谈话看似很简单,可是从木的嘴里透露地信息是不少的。新的北平站接手地非常快,军统强大的操作能力和应对能力恐怕不是敌人可以比拟地。

事实上,这一次军统不仅仅是在北平栽了个倒栽葱,而是整个华北都遭到了灭顶之灾。许晴的情报已经不及原来那么灵通。她还不知道,因为原天津站站长王天木的出卖,华北区也许只剩下了木的

整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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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越的鼻子越来越痒,感觉总有一股气在胸腔里乱窜,唯一的发泄口还想只有他的鼻孔。接连打了三四个闷天打喷嚏,杨越意识到要么是自己感冒了,要么是有人在骂他。

孙戈的一连已经越过了铁路线,这里就是杨越和刘香玉在鬼子的探照灯跨过去的那段路。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硝烟味道,只是被秋天的风一吹,消消散散地越来越淡。

“你们在哪打的伏击?”

杨越突然问道。

“没敢打!”孙戈脸上微微一红,答道:“鬼子的守备力量太警觉了!我们的人手不够,所以没有赶回来痛打落水狗!”

“这无所谓,你到底还是炸掉了鬼子的火车。”杨越不难猜到,孙戈已经完成了他交代的任务。

孙戈却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没有!我只是把钢轨炸断了,趁着鬼子火车开过的时候......”

伏击地点选在了一座桥上,这是孙戈挑选了七八个地点最后确定的位置。

桥下是一条河,不算宽。桥面上有一个小队的鬼子负责把守,游击队先后引了三四次,都没有调开敌人。如果硬打的话,提前暴露目的不说,反而还会造成很大的损失。可是如果把伏击地点选在别处,第一是因为铁路线周围都是开阔地,不容易接近。第二,平汉路在这一段的地形也很平坦,弯道较少。一眼望过去,可以看到几里地之外,很难达成行动的突然性。鬼子军列上的守备力量绝对不会比地面上地差,尤其是这种重点目标,拱卫部队都是精英力量。一旦伏击行动被缠住,想撤退都不容易,附近的鬼子只要一个迂回,就能把一连包饺子。

“你还是选了那座桥?”杨越笑着,孙戈的头脑很灵活。

“嗯,桥面咱冲不上去,桥下还是可以的!”孙戈有些遗憾,“只不过我们还是被敌人发现了!鬼子在水面上也没有放松,桥墩间居然安了地雷!”

地雷?杨越的心里有些恍然,应该是些绊发式的反步兵地雷。这种东西在水面上的用处不大,却可以提前预警。

“两个弟兄顶着炸药包进去的时候还没有被鬼子发现,他们自己也没有发现水面上的名堂,那时候天还黑着呢。直到火车早上快要到桥上的时候,其中的一个绊到了地雷,当场就这么没了,另外一个也伤得不轻!鬼子居高临下,朝着剩下的一个开枪。我们连在桥头上展不开,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还好弟兄机灵,提前拉了弦,等爆炸的时候,鬼子的火车车头刚好上了桥。”

孙戈慢慢地讲述着这一切,好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可是在杨越听来,其中不免有一股心酸的感觉。也许是为了那个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弟兄,或者是为了自己的一个命令而让弟兄血撒沙场的无奈。

“忘了它吧,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们去炸这列火车。”

杨越的情绪有些低落,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他才不会那么冲动。他在慢慢地意识到,身为一军统帅,他的一句不经意的话,会让多少人白白地送掉宝贵的生命。

“打鬼子不该这样吗?”孙戈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杨越:“是你教我们的,打鬼子就该舍命。鬼子凶,我们比鬼子还要凶。热的血,才能浇灌出胜利的花朵。这些都是你对我们说过的,司令员,我们不怕死!”

杨越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澎湃。他真地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场面话,居然会被弟兄们当成至理明言。道理是没错,没有牺牲,哪里来的胜利。可是,这些憨厚耿直的弟兄,哪一个不都是热血之躯?说没了就没了,心里难免会隐隐作痛。

这次不算成功的炸弹伏击,凤凰山丢失的是几条生命。可是杨越却没有想到,山杉元丢失的,却是他的顶上乌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