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拉面之谊
“……江小铭，我走不动了。”郑喜潢浑身像散架般，声音虚弱地朝江小铭说道。
“你不是说你家就在附近吗，再坚持会就到了。”江小铭举目四望也没有发现可以歇脚的地方，于是便只好搀起郑喜潢继续往前走。
他们已经走到校外的街道上了，此时夜幕也已降临，路灯昏黄的光洒在他们汗津津的脸庞上，却将他们的脸色映衬得更为苍白。
郑喜潢双腿实在酸乏，他也抬头朝四周张望着，随后发现马路边有一家熙熙攘攘的拉面摊，不禁双眼一亮：“江小铭，现在都这么晚了，我们一起去吃拉面吧。反正我爸妈最近回老家了，我回去也还得自己煮饭，太麻烦了。”
江小铭也朝那家面摊看了看，却双眉紧锁：“不了吧，看着不怎么卫生，我妈妈从来不准让我在路边摊吃东西的。”
“……你真麻烦，那你就当做是陪我吃，行吧。”郑喜潢翻了翻白眼。
江小铭无奈地看了看郑喜潢，轻叹道：“好吧，不吃点东西的话，你现在这样，恐怕是真的撑不到回家了。”说罢便搀着郑喜潢一起走到那家面摊。
“老板，两碗拉面，加葱加蒜加辣椒，料下足些！”郑喜潢驾轻熟路地跟面摊老板交代着，看他嘴馋的模样，跟刚刚累得要死要活的狼狈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一碗就好，我不吃……”
郑喜潢耸耸肩：“可我得吃两碗。”
“这样呀……”江小铭尴尬地点点头，随后跟郑喜潢一起找了桌稍为干净的桌子坐下。放下书包后，江小铭不住地打量着周围喧闹嘈杂的环境，双眉继续拧成疙瘩。
郑喜潢见江小铭似乎浑身不自在，便开口问道：“你怎么回事呀，别跟我说你没吃过路边摊，路边摊都是这样的。”
江小铭点点头，小声说道：“我确实没吃过路边摊，家里不让我吃这些。”
“不是吧，”郑喜潢表情夸张地惊呼道，“江小铭你知不知道，我们睦合市有句俗话，不曾吃过路边摊，活多少岁也枉然！我们睦合市最有名气的小吃，可都得在这些路边摊才吃得到！你居然没吃过路边摊，白活了你！”
“哪门子俗话，我怎么没听说过……”江小铭被郑喜潢说得有些难看，声音也愈发地没有底气。
郑喜潢取出一双一次性木筷咬在嘴里，声音含糊地说道：“你没听说过的事情多了去了，你听说过睦合市的十大灵异故事吗，你听说过前面那个十字路口上周的连环车祸案吗，你听说过哪位明星下月要在咱市举办演唱会吗？”
郑喜潢的发问如连环珠炮般，轰得江小铭张口结舌。
“你就知道学习学习再学习，连这些传遍大街小巷的传闻都不知道，一点都不接地气。”郑喜潢摇头晃脑地说道。
“什么是接地气？”
“……江小铭，你真快成彻彻底底的书呆子了。”郑喜潢觉得自己跟江小铭说网络流行词语，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这时候面摊老板也端上了一碗热腾腾的拉面，郑喜潢急不可耐地从老板手里接过那碗面，接着便埋头大快朵颐。连扒了好几口面条后，郑喜潢才一脸满足地抬起头，随后跟江小铭解释道：“所谓的接地气，就是多了解市井生活，多接触平头百姓，还有就是多吃吃路边摊啦，哈哈。”
“原来这就是接地气呀……”江小铭自言自语道。
郑喜潢没有搭话，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面汤，风卷残云般地将那碗拉面解决后，又朝面摊老板大喊道：“老板，第二碗拉面怎么还没上，我都快饿死啦！”
“好咧，马上来！”
江小铭愣愣地看着郑喜潢：“你都吃了那么一大碗了，怎么还饿？”
郑喜潢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江小铭，你让我该说你什么好。我肯定得说我饿呀，催得越急，老板的拉面才会上得越快，不然还不知道老板得磨蹭到什么时候呢。”
“好像也有道理。”江小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江小铭，你一般都是在哪里吃饭的呀？”郑喜潢忽然歪头问道。
“小时候家里有厨师和营养师，我就一直在家里吃，妈妈偶尔也会自己亲自下厨。现在的话，妈妈工作越来越忙了，经常出差不在家，我就经常自己到外面的酒楼餐厅吃饭了。”
郑喜潢瞠目结舌地盯着江小铭，许久之后才摇头感慨道：“难怪你不知道我们这些市井小民所喜闻乐见的事情，原来你家那么有钱呀……”
“没有啦，没那么夸张……”江小铭被郑喜潢盯得愈发地不自在。
“啧啧啧，也确实啦，有钱人就想把孩子培养得成绩优秀，文质彬彬。我家楼上的李叔叔，家里也挺有钱，他就整天想把他儿子的成绩提上来，每天都让他去参加补习班。嘿嘿，要是让我也去参加补习班什么的，那非得把我闷死，还好我爸妈对我管得不严！”郑喜潢说着说着，竟有了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好吧。”
面摊老板这时候又端了碗拉面过来，香气四溢。江小铭咽了咽口水。郑喜潢一见拉面便喜上眉梢，于是当即便开始大吃特吃起来。
“……郑喜潢，我也想吃吃看……”江小铭声音微弱地说道。他的晚餐还没有吃，而拉面诱人的香味也一直在勾引着他肚里的蛔虫，再加上郑喜潢刚刚对他的评头论足，他便想试试看这所谓的路边摊是什么滋味。
郑喜潢稍稍一愣，随后咧嘴大笑道：“哈哈，公子哥也想体验体验平民生活啦！行行行，我帮你叫一碗，你好好尝尝看。”笑完之后，郑喜潢便冲着面摊老板又喊了句：“老板，你的拉面实在是太好吃，再给我来一碗！”
“我也想吃两碗。”
“……老板，直接再上两碗！”
半小时后，郑喜潢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小铭面前的两个空碗，喃喃说道：“江小铭，你上辈子是饿死鬼投胎的吧，整整两碗被你吃得干干净净，就差把碗也给啃了……”
江小铭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随后看着郑喜潢吃剩的面汤嘀咕道：“面汤那么好喝，你居然没喝完，真是浪费。”
“……”郑喜潢微微汗颜。
结完账后，两人本来打算直接回家的，可郑喜潢在站起身后却当即又跌坐回椅子上，龇牙咧嘴地叫痛。他刚刚坐着还没什么感觉，可现在一站起来，小腿腿腹紧绷的肌肉便传来难耐的痛感，让他寸步难行。
“让你刚刚硬撑。”江小铭满眼担忧地蹲下身来，帮他轻轻揉着小腿。
“要不……你背我回家吧……”郑喜潢支支吾吾地开口说道。江小铭闻言，表情猛地一僵：“……我觉得，你自己应该爬得回去的吧。”
郑喜潢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死命地晃着江小铭的肩膀：“哎呀，你就好事做到底嘛！我家就快到了，背一会就到了！”
江小铭耷拉着脸，不情不愿地说道：“谁叫你刚刚一定要逞强，不跑不就没事了嘛。”
郑喜潢一怔，随后正色道：“我那不是逞强，我有自己的骄傲！我介意失败，更介意自己接二连三地失败，所以我不要一直输下去，我就是要赢给他们看！”
“你的好胜心过强了，这不一定是件好事。”
“……江小铭，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吗，你说我能够成为一名了不起的篮球运动员，我也一直都这样相信着。我也相信自己能够做到别人所做不到的事情，达到别人所达不到的境界，欧阳鸿靖也好，罗图图也好，给我时间，我绝不会比他们弱！”
夜风渐起，这座繁华都市的燥热慢慢地消散一空，却沉淀了些许入夜的凉意。
郑喜潢深吸口气，继续说道：“江小铭，你还记得，你那天为什么会参加篮球部的投篮测试吗？”
江小铭静默不语。
郑喜潢若有所思地看了江小铭一眼。
“也是为了争口气吧。”
江小铭忽然转身背对着郑喜潢，而后蹲下：“上来吧，我背你回家。我还是不觉得你是对的，可换做是我，我可能也会跟你做出相同的选择。”郑喜潢咧嘴一笑，随后扑到江小铭的背上。
江小铭背起郑喜潢，苦笑道：“郑喜潢，你真重。”
郑喜潢无甚所谓地摇摇头：“不管我重不重，反正累的人也不是我。”
“……”见郑喜潢这般没心没肺，江小铭突然就有些后悔了，无奈地在心里念叨着，我上辈子是欠了郑喜潢多少债。
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江小铭一步步地在街道上费劲地走着，脸上却隐隐带着笑意。同之前一样，他仍是觉得自己跟郑喜潢的性格相悖，是相处不来的，可他有时候又觉得，被自己背在身后的郑喜潢，似乎拥有着，能够唤醒自己潜藏内心那份热血的神奇力量。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觉，却不讨厌。
“郑喜潢，多说说你的事给我听听吧，不然我一路走着也无聊。”
“没问题，我想想……对了，你也知道，我的成绩比较差。当然，原本是不差的，可北山中学成绩优秀的学生太多了，我自然就排到末尾了。”
江小铭不明所以地停住了脚步：“……你怎么跟我说这些？”
“那个……下次考试的时候，你能不能履行履行作为同桌的义务，给我递递小抄？”郑喜潢底气不足地干笑道。
“……你还是不要说话了，我宁愿自个无聊地走着。”
“嗯……江小铭，我们算朋友吗？”郑喜潢突兀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
“那就算吧，起码也算是……也算是拉面之谊，没错，就是拉面之谊！哈哈！”
江小铭又是微微愣住，随后轻笑了声：“好烂的名字。”
不过，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