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嫣没想到,对方居然认识自己。

一个念头就这样窜了出来,她当然是认识宁童舒的,或者说,是认识“宁婷静”,但无论宁童舒还是宁婷静,她和她们之间并没有见过多少面,更没有说过什么话,这样的情况下对方还能知道自己名字,可能……对方早就调查过她。

为什么调查她?最大的可能xìng,大约是因为她属于林同书身边亲近的人。

这并非胡思luàn想,而是昨天林同书在带回少nv之后,把她叫到身边,将一些情况有选择的告诉了她。

善良原力,邪恶原力,代理人,恶行之源等等一些她完全不懂的名词,她只知道,名叫宁童舒的少nv就是代理人之一,受到邪恶原力的眷顾,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于他的手下,只不过这个手下有点不安分。

紫嫣不太理解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状况,但既然林同书说盲眼少nv不安分,肯定是他察觉了一些什么,虽说没有明着表示要对盲眼少nv进行警惕,但能告诉她这些,显然也是提醒她,不要因为一时心软对那个nv孩太过亲近——从这方面来说,林同书对她还是很了解的,她虽然脾气不好,但一直都是一个颇为善良的nv生,大约可以用刀子嘴豆腐心来形容。

回忆很多,但在现实的时间里,她不过愣了一瞬而已,有些错愕地发出“呃”的单音节后,她就点点头,“嗯,我带你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来到走廊的时候,天空的yīn霾颜sè,终于穿过走廊厚厚的玻璃窗,投shè进盲眼少nv的眼眸,灰sè的眸子被yīn云渲染的更为呆滞、冷淡,就像两颗没有半点生命气息的玻璃球,两个xiǎonv孩从走廊尽头的阳台上跑过来,看样子似乎是想和紫嫣亲热,但乍然看到这对眼睛,顿时吓得不敢动弹。

宁童舒也看到了她们,两个xiǎonv孩胆怯的样子,令她发出“呵”的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随后就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身处的xiǎo楼外,有一条干净的水泥路自东向西延伸,路的两边不同于申城郊外那样的萧瑟荒凉,而是开辟出了许多田地,许多她完全不认识的植物从地里努力挺直了身躯,在寒风中摇曳,轻轻招展着绿意,更远的地方,一些排列整齐的塑料大棚后面,早已凋零的树林,穿过树木间留下的xiǎoxiǎo的空隙,可以看到成片的池塘、水洼,一直画向远方。

这不是申城了……

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刚拿出糖果哄走两个xiǎonv孩的紫嫣,轻声道:“申城那边有点太过吵闹,最近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比较安静嘛……是杭州附近哦,有机会的话,可以开车到杭州去看看西湖,一个多xiǎo时就到了。”

对紫嫣的提议,少nv很冷淡地回应道:“看过了……”说着,她目光转向西侧,水泥路的尽头,房屋鳞次栉比的村子内,在那边,有几个让她不爽的jīng神波动正隐隐扩散过来。

进化者,而且正使用能力向这边监视!

对此,紫嫣倒是没什么意外,面对少nv疑惑兼且厌恶的表情,她解释道:“那是局里派来跟踪的人,没关系的,让他们看好了,反正他们什么也看不到……”大约是怕少nv不理会自己的话,可能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又补充一句:“这也是同书的意思。”

这也是同书的意思!

盲眼少nv眉头微抬,同书……还真是颇有炫耀意味儿的称呼!

下楼的时候,碰到了féi朱的老婆,这个典型的村妇正在边配着饲料,边嘀嘀咕咕自言自语地抱怨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乍一抬头看到楼梯上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还眼睛惨白死灰地瞪她,险些没把她吓出心脏病来,待见到另一人是洛紫嫣,才勉强镇定住情绪,说些“洛xiǎo姐您忙”之类的废话,待两人离开,忙不迭端起盛饲料的瓷盆跑进厨房,对正烧猪食的féi朱骂道:“你个死鬼,从外面带回来的都是什么人啊,那眼睛都吓死我了,我跟你说……”

话还没说完,就被féi朱以不符合体型的敏捷,猛然窜过来捂住了嘴巴,还满脸紧张兮兮的对她做出“嘘——”的样子。

féi朱这番动作无疑把他老婆吓坏了,怔怔的不敢动弹,见她闭嘴,féi朱放开手,鬼鬼祟祟地跑出厨房,向已远远离去的紫嫣和宁童舒的背影望了几眼,见她们没回头,总算微微松了口气,随后又跑回厨房,xiǎo声却表情凶狠向怯怯的老婆叮嘱道:“以后把你这张臭嘴闭住,听到没有?不然我饶不了你!”

这是结婚几年来,特别是生下儿子之后,féi朱第一次对老婆发火,显是把他老婆给吓住了,只知道紧闭住嘴巴流眼泪,半点声都不敢吭。

不怪féi朱突然这么紧张,又突然发那么大火气,天知道,当他老婆向他咆哮,而厨房窗外那个经过的少nv,眼神若有若无望进来时,他有多恐惧,有那么一瞬,他都恨不得把自己老婆的嘴巴撕掉。

虽然他一直很疼自己老婆——毕竟长他这副样子,能找到一个清白nv人愿意嫁给他,还给他生了三个nv儿一个儿子,对他而言简直像是祖坟上冒青烟那样隆重了——但这不代表他总会纵容她,特别是,当她可能会无意间得罪某些凶人的时候。

他也是进化者圈子里的人,虽说已经退休很久,但多少也会和一些聚集点里的自由进化者保持着联系,地下世界发生了什么事,进化者中又出现了什么高手,这些消息他经常都可以收到。

关于盲眼少nv宁童舒的一系列事情,自然不会逃过他的耳朵,也因此,他才知道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nv人,究竟有多么恐怖……至少在他的认知里,还没有哪个进化者可以像宁童舒那样,把诺大的醒狮逗狗一般从中原逗到申城,更遑论其间的杀人如麻,血流成河。

这样一个煞星,躲还来不及,哪敢去惹啊!这也是他敢向老婆发脾气的真正原因,生怕宁童舒一个不爽就把他们全家给喀嚓了,他知道,那个眼睛里半点生气都没有的瞎眼睛少nv,绝对可以做出灭mén的事。

起来,他也有点奇怪,不明白自己新摊上的老板怎么会和宁童舒这个变态凑合到一起,但不管如何,新老板恐怕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这让他不由后悔没早点提醒老婆,不知道自家新老板有没有记恨上他老婆的臭嘴。

…………

这时,被féi朱认为也“不是省油的灯”的林同书,正在xiǎo楼西侧一间平房里。

平房很大,大约有近百平,天花板高抬,地面乌漆摸黑还不断散发着刺鼻的柴油味儿,大约是平常停放农用机导致,不过它已经被开走了,靠东面的墙壁还有木架被拆除的痕迹,现在那里摆放了一张塑料桌,林同书此时正站在桌前,摆nòng着一架显微镜。

旁边有一只托盘,上面除了一些解剖用的工具之外,还摊着一只颇为恶心,看起来像是软体动物一样的生物,那生物大约早已死了,一动不动,背面地方被手术刀切下了一xiǎo块皮ròu,如今那点皮ròu,正被压片夹着,放在物镜下分析。

对林同书来说,此时他眼中的世界,让他有种颠倒的错觉,圆形的孔dòng仿佛穿越世界的mén扉,将他从宏观带向微观,在惟有光明的所在,一些细胞将它们的秘密坦诚在他眼前——那是一种白sè的,看起来仿佛蝌蚪,但没有细胞膜细胞核,反而以自身外放出淡淡的透明光膜的东西。

下一刻,他视野离开目镜,昂起头吸口气:

“抑制细胞……”

的,抑制细胞!

那种奇怪的样子,他永远都忘不掉,因为那种细胞,根本不是这个世界应该存在的东西,惟有从系统里买来的抑制yào剂里,方才能找到它们的身影,而它们的作用就抑制人体内的一切有害病菌和癌变细胞。

“……”沉默片刻,不知道脑海里转动了多少念头,少年突然开口:“系统,你是不是应该向我解释一下?”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诸如气急败坏之类的情绪,或者说,既然他会在这里解剖那个软体生物,想来也早有预料,因为今天凌晨回到这边来之后,宁童舒就将她所知道一切事情,都向他说明了,比如盖亚1号、2号、3号的存在,比如盖亚的来历,比如地球……

然后再回想到盖亚一直叫他“爸爸”,排除了盖亚jīng神错luàn这个可能xìng之外,除了“盖亚”身体的来源与他有关以外,还能有什么可能呢?

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组成盖亚的,居然会是抑制细胞!

对这些事情,他已经感觉自己有些无法理解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系统给他答案,但在等待了片刻之后,系统一如既往的静默无声。

它最近越来越少冒头……其实以前也是这样,无论是否需要它,它一向是潜水比浮出水面的时候多。

又等了片刻,视野里仍旧没有看到对话框弹出来,林同书知道,自己心里的疑问,怕是短时间内没办法从系统那里得到答案了,这也让他越来越对系统不满,但是面对没有生命的它,即使不满又能怎么样呢?至少到现在为止,即使jīng神力已经如此庞大,他也没办法找出它究竟藏在自己身体的哪个地方。

这无疑令掌控yù极为强烈的他,相当失望。

因为这似乎预示着,自己永远也摆脱不了它的影响……

但命运就是这样奇怪,当你想要找某件东西的时候,就算挖地三尺也找不到,可若不想找了,也许某一天一低头,就发现它好端端的呆在眼皮儿底下。

就在林同书皱着眉,准备放弃等待系统的时候,视野里微微一暗,一个对话框弹了出来:

“抑制细胞是你自行遗弃,才被生命原力得到,祂掌管生命,自然可以从无到有的孕育一个本来不应该存在的强大生物,这取决于祂是否有创造生命的想法,即使没有抑制细胞,祂也会使用单纯的碳基物质,创造出一个完全有别于灵长类的智慧生命。”

眼见系统突然出现,林同书按捺下心里的不满,浮上一些喜悦,迫不及待地问道:“生命原力?是地球?”

“是的。”

“为什么它是生命原力?”

“因为人类认为它是!”

简单的回答,让林同书恍然,记得系统早就说过,善良、邪恶等等原力,都是应智慧生物的愿望而生,也可以称作愿力,用儒家的话来讲,人信神则自有神,不信则无。神由信仰而生,自然是信徒们相信什么,那由愿力而来的意识就是什么。

球,作为人类的发源地,不知道被人类崇拜了多少年,从古代单纯的敬畏火焰、雷霆,敬畏天地,到后来渐渐确实为敬畏各种各样、各司其职的仙佛神怪,其实总的来说,敬的还是地球本身,畏的也是地球。

仔细研究那些仙佛神怪的职司,就不难发现,它们所代表的,不过就是地球本身的一部分。

而一直到现代,人类对地球的概念,就渐渐演变为“生命的摇篮”,“生命的母亲”等等,再到他间接唤醒各种原力,被人们认为是生命源头的地球,自然也作为原力的一种被唤醒。

海里思绪翻腾,但随后就被林同书暂时放下,毕竟他不知道系统会出来多长时间,还有很多问题要问,机会耽误不得:“那它到底想做什么?所谓的变革又是什么?系统,我希望你能仔细地向我说明,否则,我不介意暂时停止服务端的架设!”

“…………”系统沉默一会儿,接着,对话框方才再次闪烁起来:“已经停止了。”

少年一愣,“什么?”

“服务端的架设,因为受到不可抗的干扰,已经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