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头雾水地望着他们,闻人吉的话我基本听不懂,完全听得云里雾里的,就听到闻人吉的师父很有耐心地慢慢给我解释起来。
寒烨的主魂丢了,以他的法力,绝对不会去做什么孤魂野鬼,因为这对阴魂本身是极大的影响,正因为这样的影响,就像化学腐蚀一样,会渐渐剥夺阴魂本身的阴气和灵力,导致那些孤魂野鬼渐渐烟消云散,以寒烨这种老僵尸,肯定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他是知道自己的魂魄暂时无法回到体内,找个地方先将主魂安放,而最佳地点,当然就是阴曹地府了。
“而这个阴鸦嘛,”闻人吉在旁边砸吧着嘴道:“是一种鸟的魂魄。你不能说它是乌鸦,但是有几分相像,反正是什么都不重要。阴鸦能自由穿梭于三界之间,能传话递讯,也能寻人查物。”
说到这里,闻人吉顿了顿,一脸很拽的表情道:“所以说,想要找到寒烨,必须要用到阴鸦,怎么样,听起来有没有很厉害的感觉?”
如果不看闻人吉的那张脸的话,我倒是的确对阴鸦有着很大的兴趣,只是看到他那臭屁的表情,就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我抿着嘴唇道:“听起来还像那么回事儿吧。”
闻人吉果然被我的态度给惹恼了,一脸不满道:“什么叫做像那么回事儿?我告诉你,这阴鸦很难得的!我师父还是练了好多年才练了这么一只阴鸦,你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恨的!你到底还想不想让我帮你啊!”
我听到这话,连忙转头望着闻人吉的师父,这时候还哪里顾得上闻人吉了!我拽着闻人吉师父的袖子撒娇道:“师父!这么说,您的阴鸦能帮忙找到寒烨?”
闻人吉的师父眉头紧皱,认真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儿,就好像他的脚尖儿上绣了花一样,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许久,就看到闻人吉的师父认真地点点头,神情凝重道:“没错儿,如果用阴鸦的话,或许的确是能找到寒烨,但是……”
这“但是”两个字就像是一记重锤落在我的心头,本来已经满含希望的心又好像被一片乌云笼罩,我觉得一颗心都被提起来了,紧张不已地望着闻人吉的师父道:“有什么但是?有什么需要顾虑的?”
“寒烨的情况比较复杂,需要一个人带着阴鸦下去。”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闻人吉的师父口中的“下去”代表着什么,我已经很明白了,然而即便如此,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我仍旧毫不犹豫道:“我下去!”
在我说这话的时候,闻人吉本能地伸出手来想要将我拦住,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在这炎炎烈日之下,我的话好像正在散发出水份蒸发时的滋滋声响。
我并非说笑,也并不是不明白这话代表着什么,所谓下去,说的那个要下去的地方,不就是阴曹地府么?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摇头苦笑,说为了救一个已经死了百年的人,让我去阴曹地府,这种事情是我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现在居然就发生在我身上,而且我自己甚至没有半点儿犹豫。
只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脑海之中回响,我需要
去,必须要去。
面对闻人吉和闻人吉师父那略带惊诧又有些疑虑的神情,我抿着嘴道:“如果说,只有我能救寒烨的话,我要去。”
微风飒飒而过,吹动了飞檐上的风铃,阵阵悦耳的声音在耳边震**,我望着他们两人,我们之间的静寂好像一个壳,那一声声风铃声将这片静寂一点点敲碎击垮,我深吸了口气,等着他们给我一个答案。
“我不同意。”
闻人吉率先打破了静寂,他别过头去不看我,从斜着的侧脸上,能看到他一脸纠结的表情,只见闻人吉咬着嘴唇,双手紧紧攥拳,垂在身体两侧,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样的表情,似乎让我也觉得有些痛苦的样子。
“反正,”闻人吉重申了一遍,好像是说给我听,却又好像是说给他自己听,“苏天浅,我不许你去,不行!”
说着,闻人吉冲到我面前来,双手攥着我的肩膀,我第一次察觉到闻人吉的双手是如此的粗犷有力,以至于被他捏着的肩膀疼得厉害,我瞪大了眼睛望着闻人吉,只见他郁闷地盯着我道:“苏天浅,寒烨只是只僵尸,你明白吗?你还有很多事情还没做,你还有父母,还有你的生活,你不能为了他这样冒险,你……你还有我们这些朋友,你……明白吗?”
闻人吉眨着眼睛,他用力着重了后面的“明白吗”那几个字,我望着他,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声。
我想,如果我会死的话,肯定不会等到现在,绝对是早就死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遇到了那么多的事情,其中的任何一件事情都足够我死一百次一千次那么多,但是我没有,为什么?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却没有死于那么多的意外,就是因为寒烨!因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寒烨始终能在第一时间出现在我面前,即便是上一次,面对那么多的危险,寒烨哪怕任由自己的魂魄被打散,仍旧保护着我。
如果没有寒烨,这条命早就不属于我,直到现在,我已经不觉得这条命属于我,它已经是寒烨的了。
闻人吉还要说些什么,可还不等他开口,闻人吉的师父一把将闻人吉拽到了后面,有些无奈地瞥了闻人吉一眼道:“有些事情是命,人的命是要靠自己选择的,即便是朋友,也没办法替别人做决定。”
说完,闻人吉的师父转头望着我道:“你真的决定了要去阴曹地府找寒烨?说不定,他正在最后一层地狱。”
最后一层地狱?
“寒烨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既然想保住自己的魂魄,肯定会把它藏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闻人吉的师父抿着嘴唇苦笑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会比最后一层地狱更安全?”
我深吸了口气,看样子,这一次一定要去不可了。
“那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去准备些东西,”闻人吉的师父说完掉头就走,发觉闻人吉还在望着我,闻人吉的师父咳嗽一声道:“混小子,就知道偷懒!过来搭把手!”
两人说着就往后院走去,我坐在院子里,任由晚风一点点拂动着我的长发,总觉得人有些倦倦的,心里已经料想到
了,接下来又将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反倒有种为了暴风雨而尽量保持平静而储存体力的感觉。
我打了个哈欠,隐约能听到背后闻人吉和他师父说话的声音。
“这样苏天浅岂不是很危险?”
“你小子,也不要装什么好人了!危险怎么了?苏天浅遇到危险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即便是遇到危险,也肯定会有人救她,你敢说这办法你没有用过?”
闻人吉发出了尴尬的笑声,我听到之后也不由自主地抿着嘴笑了,是啊,记得当初闻人吉拿我当诱饵,为的就是将寒烨引出来,让寒烨帮他消灭了女鬼,这还倒真是闻人吉惯用的招数呢。
只是,笑容很快就凝固在了我的嘴角,就像融化后又渐渐凝固起来的巧克力,我的嘴角最终落在了一个不太好看的弧度上。
我不知道这一次,寒烨是不是还会像往常一样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在为难之时,再次抓住我的手。
这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然而我的心中却似乎燃起了一丝小火苗,正蠢蠢欲动,这火苗灼烫,我却如同飞蛾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扑上去。
我能清楚感受到,这是一种自毁的欲望。
对于我来说,这一次的铤而走险就是一场赌注,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想赌,如果寒烨能出现,那是最好,但是如果他不能出现……
即便千难万险舍生赴死,恐怕也是我心甘情愿想要的结果,是的,哪怕是死。
如果寒烨将在这世界上不复存在,那么我愿意选择这个结果。
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闻人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有些不悦地低声道:“喂,过来吧,准备好了。”
闻人吉只是留给我一个背影,我知道他不太高兴,自始至终闻人吉就一直细碎地给我念叨,说什么人鬼殊途,让我不要和寒烨走得太近,我知道闻人吉是为了我好,但是这世界上很多事情,哪里是一句谁为了谁好就能解决清楚的?
我跟着闻人吉沿着房子往后面走去,绕过后院儿,我就看到了闻人吉的师父正在地上画圈儿,只见他用脚尖儿勾着地上的地面,一圈又一圈,而在这个圆圈中间,放着一张红布,红布前面还摆着一盏油灯。
闻人吉的师父见我过来,对我招招手,指了指地上的一双绣花鞋,我一见到这绣花鞋立马感到头皮发麻,这不是别的!居然就是那天晚上那个老太太给我的那双绣花鞋!
那天晚上的事情仍旧历历在目,我始终记得老太太将那绣花鞋给我,让我抱在怀中睡进棺材里,说这样做就能让寒烨醒过来,那天的事情太慌乱,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被寒烨从棺材里救出来,一时间便将绣花鞋的事情彻底扔到脑袋后面去了。
现在重新看到这双绣花鞋,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浑身发麻,本能地感到对这东西很是抗拒。
谁知道这时候闻人吉的师父居然将绣花鞋递给我道:“来,把这双鞋穿上吧!”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然而闻人吉的师父表情非常认真,已经将绣花鞋送到了我的眼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