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江南雨

“原来是欧公子,有礼有礼!鄙人姓侓(lu),单名一个琼字。”听得欧夜珩自道姓名,侓(lu)澈雨心中更是一惊,只面上不显。

国庆日刚过不久,传统的三年一次科考刚过,从文殊院上报过来的高中之人中,却是以欧夜珩为榜首。欧夜珩之大名,他却是有耳闻过的,传闻欧丞相有一个惊为天人的公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却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今日一见,却是不假,甚至比传闻中的更是令人惊艳几分。

“侓(lu)公子有礼。”欧夜珩见对方本就气势不凡,直到这互道姓名之后,却更是心里一惊,经不住认真的将眼前之人再打量了几分。

侓是国姓,当今仍以此为姓的,除去几个年轻的王爷与皇叔洪王外,便只有当今圣上了。几个年轻王爷他皆多少有往来,单单就那人却是无缘见过的,今日对方直道姓氏,却多少也没有药隐瞒之意,只是不道真名,却也怕是不想他直接道破他的身份罢。

想到此,也知对方定是已知自己的身份,两人便互相看着,相视而笑,端的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两人并肩一边走着一边相谈甚欢,竹寒弦便从一早开始的被某人不理不睬到现在完全被忽视的地步。只能恨恨的一步步与那紫袍之人的小童一起,跟在两人身后。

“赏一季桃花沐如春。”

“念他朝雨露似阳风。”

“好,好!歌酒巷,一语惊却万花羞。”侓(lu)澈雨大赞几声,随即又吟出一句。

“帝王业,半壁颓山水方生。”欧夜珩踏出一步,口中已接了下句。

“这……看不出公子如此……儒雅之人,却也是有着这不凡的霸气呀!”侓(lu)澈雨对于欧夜珩的这番举动,不但不认为不妥,反倒又高看了他几分。

欧夜珩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琴瑟琵琶,偏生的大王头冠。”

“魑魅魍魉,怎奈的小鬼肚肠。”

欧夜珩一接完,两人皆相视大笑起来,笑得那个畅快淋漓。一边闷声听了许久的竹寒弦终于受不住,上前重重的哼声道:“明明御京迟些日子也可见这些个桃花,你偏生的爱跑老远来这看这些个落花,再吟这些个酸诗。”

此时侓(lu)澈雨才转头认认真真大大方方的打量着竹寒弦,他知得欧夜珩的身份,见得竹寒弦将一袭简单青衣也穿得俊美非凡,多少也猜得此人的身份。其弟晋王爷侓(lu)澈寒这段时日却是天天于他耳边说道此人的,却不曾想,也真真的是个非凡绝妙的人。他与欧夜珩这样光华万丈的人一起,也不见得被比了下去。

“非也非也。古语有云:桔生淮北则为枳,生淮南则为桔。皆同一理也。”侓(lu)澈雨彬彬有礼的答道,竹寒弦却是不屑一顾般的转头,拉着欧夜珩便走。

“什么狗屁歪理,在我眼里,什么桃花烂花都一个样。”

“大……”

“嗯?”

站在众人身后的小童刚要怒喝着出声,却被侓(lu)澈雨伸手挡了回去,自己却若有所思的看着两人紧握的手,以及那一前一后相随的背影。

竹寒弦对他,似乎有很浓的敌意呢。想到此,唇边淡淡的笑却放大了几分,一撩衣袍下摆,也往两人离去的方向走去。

一连几日,春雨绵绵,桃花皆被打落,今日见得天气稍霁,侓(lu)澈雨便邀了欧夜珩出去踏青。那两人的小厮皆不带出去,他便也轻装简从的要出行。两人好巧不巧的在同一个客栈落宿,这几天便也天天聚在一起,减少了许多春雨潮湿带来的烦闷。

侓(lu)澈雨与欧夜珩、竹寒弦一同外出,如往常一样独自与欧夜珩天南地北的海谈着,

却突然噤声,眼睛盯着欧夜珩那窄小细致的腰身。

欧夜珩本就纤瘦,加之长了一张俊美柔和的绝色丽容,让男子见了都不得不错认他为女扮男装。今日一袭白袍,外罩一间天蓝镂花罩衫,偏生今日束了腰,一条天蓝长腰带在下半身拖着长长的尾,一头秀发一发冠高高梳起一束,于脑后腰间一****的,配着几根长长的流苏坠,更显飘逸出尘。

而显眼的,便是那腰间挂着一把小巧精致的琉璃锁,却是将侓(lu)澈雨腰间那罕见的白玉镂雕生生的比了下去。而侓(lu)澈雨现在所看的,便是那泛着透明光质,倒影着万千世界的琉璃锁。

“那琉璃锁……”侓(lu)澈雨将目光移回欧夜珩俊秀绝伦的脸上,好奇的问道。

“琉璃锁,锁去红尘万千繁琐。侓兄以为如何?”欧夜珩见对方只是对他腰间的琉璃锁有兴致,刚刚抽紧的心微微一松,便笑容浅浅的答道。

“却是在何处所购?”侓(lu)澈雨继续追问道。

“这……”欧夜珩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微微往竹寒弦的方向看了看,却没有继续说,只伸出拳头放于唇边,轻轻一阵咳嗽。

这琉璃锁倒真是做工精细的,透明的琉璃上,根据色泽的变化,有层次的雕刻着繁复的富贵竹图案,整体却是一把拇指大小的锁的形状。挂在腰间,倒也挺有韵味,只是这些小玩意本该是女子爱的玩意,那日竹寒弦无意见了这个琉璃锁,买来后就送了自己,今日却无论如何也要他戴着出来了。

侓(lu)澈雨却是会察言观色的,见对方面露尴尬,也不再追问,只转了话题继续与欧夜珩谈着诗赋词曲。

被晾在一边的竹寒弦却是不满,故意将欧夜珩手上的茶盏夺了来,狠狠的喝了几口,再将剩余残渣放置回欧夜珩手中。

“你这是何意?”欧夜珩微红了脸,有些着恼的看着往亭子栏杆潇洒一坐的竹寒弦。这几日每当他与侓澈雨谈得欢时,便出绊子或做出如刚刚那种举动,打断两人的谈话。

“你说是何意?那日你是否还有些事没与我说?我大老远的陪你来这阴沉沉的鬼江南,却还要看你脸色,本尊何事受过这种气?”说到后来,竹寒弦也恼了,这几日来,欧夜珩就围着那叫什么琼的转,将自己晾一边也实在是够久了。

侓(lu)澈雨用探究的眼神看向两人,欧夜珩却蹙了蹙眉,随口就说出了气话。

“既然不能受这种气,那为何还要与我呆在一起?你走你的便是。”

竹寒弦一听这话,不敢置信地看着欧夜珩,对方却将头扭了一边,不再理他,他气得呼吸有些不稳,许久说不出一句话,最终稍稍平复了胸中百味杂陈的情绪,狠狠的扔下一句话:“好,我走!我走!这你便顺心了!”说罢,一甩衣袖,出了这半山的凉亭。

雨哗啦啦的下着,一滴一滴的落在刚刚竹寒弦伸腿而坐的栏杆上,朦胧的水汽氤氲,给这春意盎然的翠山蒙上一层薄纱。

“不去找他吗?”两人无语顾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许久,侓(lu)澈雨最终打破了沉默。看着外头越来越急的暴雨,却突然对竹寒弦起了担忧。

欧夜珩看着雨水发了一会呆,突然唰的起来,不顾背后侓(lu)澈雨的喊声,往竹寒弦刚刚离开的方向冲了出去。

最是二月剪刀飞,撩拨一道心湖水。那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却生生的牵动某个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