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边翻卷着层层烫金的云,大片大片的红霞,缭绕在落日的余晖中,空气中夹杂着温暖的味道,就像司马纯还是小孩子时,当然是在现代,她总喜欢坐在屋顶,看着落日余晖,等着和她相依为命的外婆回家,外婆就是载着这样的光辉,带着满满的好吃的回来。

在司马纯的记忆里,那些痛苦的,尴尬的,伤感的画面总是淡淡的了无痕迹,而在她的心里,那些温暖的记忆,比如外婆渐行渐近的身影,比如雪翘淡淡的笑靥如花,比如伏胤赌上性命看着司马纯的眼神,比如孙秀永远像孩子一样的微笑,比如落幕龙拼尽全力的为她而战,比如太子似有似无的不舍。

这些记忆,就像此刻暖暖的气候。

“为什么哭?”夏淳傲慢慢骑着马跟在司马纯身后,阳光将他的纯褐色的马匹照耀的贵气十足。

司马纯笑笑说道:“我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阳光了,好开心,每次我觉得自己会死的时候,一想到这个阳光,我就知道我一定会活下来,再一次感受夕阳的普度”

“可是,太阳会落下去,很快黑暗就要来了”夏淳傲轻轻的说着,他不得不提醒司马纯,他的预感很准,内心清静的人,往往更能看透人事,就像雪翘,而司马纯所在的位置,要求她即使在黑暗中也要继续前行,在黑暗中做众人的太阳。

“那我就在黑暗里继续走,走到太阳出来的时候”司马纯嘴上泛着孩子气的笑,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笑,干净而美好,那是她们心里的信仰被释放出来。

二人静默相对,直到太阳将它的金色袈裟一点一点的慢慢收回。

司马纯赶回金墉城,夜色已经有些深沉了,霜降的冷气混合着野草的清香扑面而来。

金墉城的气氛有些诡异,武林人士们从来不把宫廷礼仪当一会事,他们有自己的章法和规矩,拜自己的祖师和码头,虽然在这个到底是冠着皇家名义的宫廷,他们依旧是放浪形骸,不拘小节。可是此刻的他们都在一种安静的状态,没有伤感,没有痛苦,似乎只是虔诚。

司马纯狐疑的看着他们进进出出,大家都极力避开她,似乎她成了什么可怕的鬼怪。

司马纯径直走到贾后的房间,那个女人,几乎不是女人,她没有女儿家那种扭捏作态的小心思,没有武林人士,稀奇古怪的信仰,她务实而霸道。

“你现在还有心情到处鬼混”她依旧有条不紊的照顾着落幕龙,周围也没有江湖医生和太医,她很熟练的继续他们的工作。依旧没有空抬头看司马纯。

“发生什么了?”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贾后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

“好消息是什么?”司马纯很想缓解一下一天的紧张。

“八王和赵王都会对你俯首称臣,太子得释,你爹可以起死回生”

“当真”司马纯高兴的不由自主的牵动嘴角笑了起来,接着有些害怕的问道:“那坏消息呢”

“雪翘归仙了”

“哄”的一声,司马纯只觉得天昏地暗,嘴巴因为惊恐无望的微微张着,她瘫坐在地上,

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她死了,失而复得的痛苦慢慢的爬上她因为震惊而麻木的身体和心灵,这样的痛苦细细碎碎的一点一点的爬满她灵魂的每一个角落,很多年过去了依旧挥之不去。

司马纯抖动着嘴唇,觉得呼吸都很困难,她想哭却发不出声音,眼泪仿佛断线的珠子滚落着,花下客冲了进来,右手从前面托住司马纯,左手拍着她的背,隐忍着说:“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快把她从我面前拖走,我看不得她这么没出息的样子”贾后自始至终都不曾抬头看过司马纯一眼。

花下客白了她一眼,一个公主抱将司马纯揽入怀中,她的眼睛依旧没有神采,但是眼泪却不曾断过,她努力的吸着气,背部一抽一抽的,呼吸已经都无法自如了。

媚儿看到她主子这样,大哭着扑了过来,喊道:“公主,公主,你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雪翘姑娘做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看到您这样啊”

媚儿在皇宫中待的久了,看过很多受创过度的妃嫔公主,皇子王侯,他们也曾是这样的情景,后来不是自尽了便是疯了。仿佛一道鬼门关,进去了,出来的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或许人的灵魂真的会被触及骨髓的痛苦分奔离析吧。

以前也发生过那样惊险的风浪,司马纯从不曾这样痛苦过。

司马纯维持着这样的状态三日了,除了眼泪流干了,依旧面无表情,眼如死鱼一样,哭不出来,没有任何声音。

大家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公主没有起色谁和八王谈判,谁来主持大局,雪翘的死可就平白辜负了,武林中人不是没有良心,他们敬佩雪翘,所以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雪翘的牺牲付诸东流。

雪翘的尸身已经被贾后要去一部分作为落幕龙的药引,剩下的被精妙的方法冷冻着。

人们静默的做着这一切,痛心的去接受这个圣洁的女孩的血肉。

长沙王已经在贾后的屋中待了三个时辰了,人们心如乱麻的等着结果。

吱,门开了,长沙王一身铠甲,身上都是戾气,武将的风采因为那一抹愠怒被张扬的淋漓尽致,他真的生气了,他恨让司马纯痛苦到如此地步的原因,他不能怪雪翘,不能怪落幕龙,他只能恨咄咄逼人的八王,他只能恨他自己。他将愤怒磨成寒苦的汤汁一点点浇磨自己的内心。

“众人聚集在此,是为了伸张正义,今日是我等好男儿大显身手之际,共同赴约为八王之盟,以慰雪翘姑娘在天之灵”长沙王气势十足,尽显王者风范,天子之威,目光沉郁的看着司马纯静养的房间。

“由你主持?”夏淳傲出言分析道:“怕是不合规矩啊”

“公主去,坐在那里不需要多说什么”长沙王皱着眉头狠下心来说。

夏淳傲也皱起了眉头,沉吟良久也只能轻轻点点头。

花下客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被媚儿哆嗦着手换上宫装的司马纯,依旧面无表情,手里一直抓着雪翘临终托人留给她的一只银镂白玉髓手镯。司马纯因为长久没有进食,有些站不稳,勉强穿

上衣服。在媚儿的搀扶下坐到了监国大公主的宝座上。

长沙王下了公主令,召集八王,明确告诉大家长生不老药已经出世,众人拿出诚意来换。

众王都瞪红了眼睛四处搜寻着长身不老药,长沙王一早便做好了准备,把雪翘的尸身藏在了会客厅的暗格里。伏胤陪着赵王最后走了进来,带着面如枯槁的太子走了进来。

伏胤远远便看到目光呆滞的司马纯如同没有生命的木偶,心下生疑,又不好问,只是不漏痕迹的拿眼仔细看着她。

长沙王和夏淳傲与众王周旋,武林人士和其余众王一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样子,气氛剑拔弩张,夏淳傲机敏善变,让众王释兵权,交出太子,等等约定,众王也是提出各种条件,要求封地金银。长沙王不时语露威胁,赵王只是一个劲的催促快交出长身不老的药引,只有伏胤一直沉默不语,他知道雪翘对司马纯的重要,她现在的样子,或许曾经他会自私的想到让司马纯也受受失去挚爱的痛苦,但是真的看到她这样,又让他痛苦的想杀人。

众王似乎达成了协议,司马纯至始至终都不曾看过纷繁的人群,只是双手紧紧的抓着手中的镯子。连眼睛都没有眨过。

“好了,众王都已做出了决定。那么现在收去汝南王司马亮虎符两枚、楚王司马玮封地十顷、齐王司马冏兵符三枚,成都王司马颖封地十顷,朝贡加倍、河间王司马颙兵符两枚、东海王司马越封地十五顷,赵王司马伦交五枚兵符,人质,黄金一百万两。”夏淳傲郑重的读完。

长沙王一一验明了大家所行无虚,拍拍手,一个银质的棺材从内阁中伸出,众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连司马纯的眼睛也迷茫的看了过来,那银棺因为用了精妙的药水保持冰冻,冒着一层薄薄的冷气。

赵王贪婪的大手按在了上面,他召唤手下来接银棺,司马纯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声:“不”

接着仿佛离弦的箭死死的抱着银棺,哭的撕心裂肺,众人皆是一惊,他们从没见过这样凄惨的哭声,哭得仿佛世界都没了,那么绝望,那么痛苦,她死死的抱着乘着雪翘残躯的银棺,她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姐姐就这样仿佛牛羊一样任人买卖,任人宰割。

大家愣了一会,便纷纷采取了行动,众王拖拽着棺材的一边要从司马纯的手里抢走银棺,而司马纯这边的人含着热泪托着司马纯的身体往后走,夏淳傲声线不稳的说道:“纯儿,别这样,你让雪翘怎么安心”花下客从背后抱住司马纯,一面哭一面用力把她往后拖,一个小小女子,怎么抵得住十几个壮汉的力气,她死死的把指甲抠在棺材侧面,人们的拖拉中,她的指尖渗出了血,指甲在一点点剥落,她没命的想要护住雪翘在人间最后的一点印记。

突然一声刀的破空声,众人都被刀气震开,定睛一看,伏胤站在跪伏在地的司马纯身后宽大的白嘗将她护在其中,司马纯紧紧的抱着棺材拼命的哭着,伏胤把刀尖点在地上,妖刀上缭缭绕绕的搀着一层紫雾,没有人见过这样邪性的刀,但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伏胤喝道:“东西都在这里,急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