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志向

“我就是看不得那几位夫人面上行事端庄,实则上专行小人行径的嘴脸。就算那崔太太有事相求,却也不能如此拉着人家掏银钱啊!知道的会说我抹不开面子,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不知道的还不得说我这是上不得高台盘,仗势欺人,牵连着你也不好不做人情。”马车一动,林氏就对着徐熹发牢骚。哪怕是怀里还搂着迷糊着的欢哥儿,林氏依旧喋喋不休。

“好了好了,你不喜欢她们,远着她们就是了,何必与她们生气,反而伤了自己的身子。夜深了,孩子们也都累了,赶紧家去,也都好好歇歇。”徐熹笑着安抚林氏。

“还有那个刘夫人,说话也不看看场合,满口的污言秽语,想来刘大人的后宅也是不安宁的。”林氏对刘夫人很是不喜,觉得刘夫人为人刻薄。

“那刘夫人是个有名的混人,你又何必计较。我一个大男人,过问下属内宅之事总是不好,也就站在一旁看看热闹罢了。”徐熹微笑着,整个人半躺半靠在马车中的软垫上,懒散而舒适。

丽姐儿和喜哥儿,乐哥儿也累得紧,几个孩子摆了舒服的姿势靠在徐熹和林氏的身上,闭着眼睛休息。

“那崔太太可是有所求?”林氏听着徐熹的话也就渐渐地平复心情,转而想起了那位举止言行很是稳妥的崔太太。

“是有所求。”徐熹闭着眼睛道。

“爷是要应所求?”林氏疑惑着道。

“看情况,不过总的来说是要应的。”徐熹道。

马车里一静,许久才有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你是我相公,我自然信你的。可那崔太太所求,你也别一味地应下,谁知道崔家动的什么心思。还有芳草,她的冤屈固然是真。可她知道的也不多,未必就不是错怪了他人。再说,我们也犯不上为着她去得罪人。”林氏担忧地道。

“不怕,我心里清楚的很。麻烦固然麻烦,可盐总商的位置不能总被韩家占着。他们家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自然也不会让她们家舒坦。”徐熹缓缓地道。

盐总商是朝廷在盐商中选择的家道殷实,资本雄厚者。其主要任务是为盐运使衙门,也就是盐院征收盐课。盐总商与其他盐商关系融洽,又与官府的关系最为密切,是盐商中的巨头。

“那韩家势大。朝中有人,你已有法子了?”林氏问道。

“徐徐图之,不急。”徐熹依旧是闭着眼睛。

“那崔家恐怕也不是善类。否则崔太太怎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与几位盐院官宦女眷相熟?想来崔家和韩家早就撕破了脸,明争暗斗已经很平常了。”林氏道。

“夫人目光如炬。”徐熹笑着睁开双目,看着林氏道。

“你还笑?你还有心情笑的出来?人人都道你得了个肥缺,哪里想到江南万事缭乱没个头绪,真真是劳心劳身。”林氏嗔怪着道。

“我们徐家本就是押对了宝。花了二百万两的银钱才有了今天。皇上能给我这个官职,想必也是要瞧瞧我是不是有真本事,当然这样的肥缺可能也有归还那二百万两的意思。可我们家哪里缺那些银钱,花了就是花了,祖业祭田的庄子铺子的出息再积攒也就是了。历来的巡盐御史个个都是能捞多少就捞多少,生怕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可我偏偏要做番功绩。不仅仅是为了给皇上看,也是为了给徐家的列祖列宗看,给祖父看。更是想封妻荫子,做给自己看。我是个读书人,骨子里还流着书生的血,心里明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再者我要真是像其他人一般。也是那爱财贪财的,恐怕到时候皇上就不会对我们徐家如此宽厚。只会是晾在一边,再也不搭理了。皇上在试探我,无非是三种情况,人才是其一,常人是其二,庸才是其三。好歹我也是探花郎出身,哪怕不为了家门,为自己,我也要搏上一搏。”徐熹一下子座起来,踌躇满志,哪怕是这时也不忘了孩子们在身边,用两只手撑着,生怕扰了孩子们的好梦。

“夫君……”林氏觉得不管说什么就显得苍白,只有一双眼眸渐渐模糊。

林氏是明白徐熹的。当年林家大祸,徐熹的满腹经纶只能化作一腔悲愤携着妻儿远走他乡,郁郁不得志。即便是在最艰苦的日子里,徐熹依旧是不忘所忠,丝毫没有忘记一个读书人的傲骨。山里的日子,他能放下学富五车的清高和下人们去菜地里种菜,去山里打猎,时刻谨记着大丈夫能屈能伸。哪怕是到了如今,在这奢靡繁华的江南,他依旧雄心,要的不过是一门荣耀,成就自己一生的梦想。这也算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吧。”

“你做什么哭啊?我知道你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可世事无常,总是要面对困境的。平平顺顺的日子谁不想过,可麻烦找上门来,一味地躲避也不是好事。前方本就是条荆棘路,绕不了远,又何须虚度时光,直接迈出步子踏出去就是了。只要记得荆棘路总有尽头,否极泰来,总有好事等着我们。”徐熹搂着林氏笑着道。

“我拖你后腿了吧?”林氏急忙问道。

“哪里是你拖了我的后腿,是我总是让你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是我不对。不过别急,慢慢都会好的。”徐熹声音很温和,好像有安抚人的力量。

一家人在宵禁前到了盐院,匆匆忙忙地到了内宅就张罗着丫鬟婆子过来服侍。几个孩子都睡的昏昏沉沉的,丫鬟们都七手八脚的给几个小主子擦了身子,换了衣衫才算是安顿妥贴。林氏盯着丫鬟们安顿好孩子这才同徐熹去给徐老太爷请安。

徐老太爷这几天一直在扬州城内逛,不是去茶馆听书,就是去食肆吃饭,闲了还会自己包了游船出去赏玩,一个人不亦乐乎,对着家人也不甚关注。这天徐老太爷带着鸣琴去了戏院听昆曲,也是踩着宵禁的时辰回的盐院,看着一院子人乱哄哄的,才知晓林氏带着孩子们应了别人的邀请去游湖。

“天晚了,都回去歇着吧,大半夜的,也不必要那么多礼数。”徐老太爷向来不在乎这些。

“是。”徐熹和林氏谁都不敢说徐老太爷什么,只是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回了厢房,梳洗歇下了。

第二天大清早徐老太爷就带着鸣琴出去游玩了,而徐熹也早早地去了衙门,唯剩下林氏和几个孩子歇息,直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用早膳。

“今天想来没什么人上门,你们就在院子里玩吧。”这院子小,一有人上门做客,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就显得呱噪。因此,几个孩子都闷在屋里,谁也不怎么出门。林氏自然可怜孩子们,所以想到没什么人上门,就让孩子们去院子里玩。

“太好了。”丽姐儿到没什么,可弟弟们却高兴的很。

用过了早膳,丽姐儿就在屋里清点着自己的钱匣子。这几天来拜访林氏的人一拨一拨的,好像潮水一般连绵不断,因此丽姐儿又跟着发了一次的财。原本空空的匣子,现如今满满登登的,沉甸甸的,丽姐儿根本就拿不动。丽姐儿仔细回想着在京都中拿到了见面礼有没有这些贵重,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江南富庶,匣子里的东西不值一千两也值五百两银子。

“这对金鱼真漂亮,个头也大,那在手里挺重的。”绿萼口中的金鱼是一对金子打早的金鱼形扇坠子,造型好,成色好,与其说是摆设玩物倒不如说是明目张胆地送钱。

“这得有五两重吧?”翠篱在一旁掂了掂问道。

“差不多。”绿萼点头道。

匣子里还有很多类似的物件,不是金就是银要么就是玉或是宝石,哪一样都不是便宜货,在丽姐儿看来都好像那袋子金瓜子,在市面上流通不成问题。

“这对金鱼能换成银子吗?”丽姐儿问绿萼。

“应该能吧,去当铺或是去票号,怎么也能换个四十两吧。”绿萼模棱两可。

“还是得寻个男人去才行,我们这样的小丫鬟,当铺的伙计,票号的掌柜定会讨便宜的。”碧草是目前除了徐老太爷和青杏之外唯一知道丽姐儿要开点心铺子的人,因此明白丽姐儿的意思。碧草善厨艺,因此丽姐儿总是询问她一些关于吃食上的事情,一来二去,丽姐儿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碧草。

丽姐儿点点头。

“也就是说说,哪里是真的要去换。这可是小姐的东西,可不能流落到外面去。”绿萼看碧草说的认真,连忙反驳道。

“奴婢僭越了。”碧草笑笑,温和有礼。

待绿萼和翠篱将丽姐儿的匣子收拾妥当,碧草则去厨房拿了不少的甜品来给丽姐儿吃。

丽姐儿听着院子里小孩子的吵闹道:“那他们也都叫来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