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盛夏,冥王宫的花园有不亚于青鸟宫的绚美风光,处处可见奇花异草点缀于白石小径两侧,大周常见的牡丹芍药等花木也开得姹紫嫣红;刚过午时,云夕带着清格勒缓缓步在游廊之下,望着远处身着纱衣的宫女们悄声细语地偎在一起,采摘送往各处殿房的香花。

‘那种天真无忧的笑脸自己也曾经有过吧,’云夕略感涩然,随着与风霖的生离、与母王和云师傅的死别,轻松和快乐似乎就远离了她的人生。

游廊的尽头是一顶红木凉亭,四面悬挂着饰有夜明珠和碧玉的纱幔,云夕坐在亭中的竹榻上歇了口气,随侍的宫女低声向云夕解释道:这亭中夜间也亮如白昼,冥王陛下素喜夜间在此亭中饮酒乘凉,听姬人弹曲……

云夕正随手把玩着石桌上的一只五色玉盏,闻言意兴阑珊地放下杯子。

她本没有心情到丹凤宫外面的地方游赏,是轩辕澈一早派人来报:青鸟国遣使臣来问候夫人;她才急匆匆地赶到冥王的议政殿。

舅舅没能亲自来看望她,这让云夕格外地失望,使者献上一瓶大国师刚炼成的补气丹药。

云夕接过药来问那位使臣,“大国师近来可好?”

使臣略带愁容,“国师殿下身体尚好,只是南境两个部落旱情甚重,殿下带诸多巫师前去设坛求雨,效果甚微,东境的清河部又生了瘟疫,人和牲畜病死无数……”

“什么?!”铜瓶从云夕手中‘恍’地掉落,使臣慌忙跑倒在地,“微臣该死,国师大人之前交待过小人,不可向陛下说这些琐事扰乱陛下修行,小人一时糊涂,竟然口不择言!”

云夕扶他起来,“你没有错……都是本王无能,救不得族人,还连累舅父吃苦受累。”

清格勒捡起地上的药瓶,“陛下,你若是这么想,国师知道了更会心疼。”

云夕缓缓起身,示意宫女们带使者去偏殿休息,自己走出前殿,走进东向的花园。

怎样才能快些恢复神力呢?低下头来去求轩辕澈赏给她一些内力?还是离开冥宫,从那些草原少年身上采集元气?

无论是咽下耻辱向冥王示好,还是与那些陌生的少年做无爱的结合,这两种修行的法子,于她而言都是难堪的抉择。

云夕怅然望了一会凉亭下静水之中的白莲,刚想起身,一位侍人向她这边走来。

“禀报夫人,主上在大殿宴请前来进献夏时贡的众位王爷,请夫人到前殿参加酒宴。”侍人行礼之后,向云夕禀道。

云夕点点头,侍人顿时喜形于色,后退几步回去复命了;夫人自入宫后,从不愿参加宫中的各种宴饮,这次居然点头同意了,侍人知道他这次定会得到陛下的重重赏赐。

数位宫女在前面引路,云夕和清格勒等女卫绕出花园小径,正要走出园门,忽然看到面前有一蓝衣女子挡在前面。

清格勒怒喝,“好犬不挡道,你这妖妇若是活腻了,我便好心送你一程!”

“退下。”云夕示意清格勒沉住气,她走到红萼面前,“本夫人代侍卫向红萼姑娘道歉,红萼姑娘绝对是只好犬,而且是会闷声咬人的狂犬……快说吧,又想出什么腌臜伎俩?”

红萼一张小脸气得红了又白,她强忍住怒火,“红萼偶然路过此处,见到夫人鸾驾,想近前问候一声罢了。”

“噢?”云夕略一扬眉,“本夫人活得好好地,让你失望了?滚吧——”

清格勒一挥手将红萼拨到一边,请云夕出园门,红萼咬牙道,“云夫人,番族此次夏贡,献上数十位美貌处子,难道您就不担心失了宠?”

云夕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原来是怕轩辕澈纳了新姬忘了你这个旧欢啊!是不是想借本夫人之口,劝陛下拒了那些美姬?”

“嘿,当真是愚不可及!”云夕拂袖而去,清格勒低声问,“夫人,这个妇人心肠毒得很,乘左近无人,属下现在就除掉她!”

云夕摇头,“不要动她,目前来说,她是轩辕澈唯一的软肋,日后……兴许能派上用场。”

“青鸟夫人到——”随着侍人的唱报声,一身浅紫衣衫的云夕神情淡漠地出现在大殿门口。

正在殿中跳舞的几名少女立刻跪到两边,让出甬道来让青鸟女王通过。

大殿两边竹榻上盘膝而坐的是冥国西北界的数位部族王爷,他们统管的地界离祁曼塔格山甚远,是进宫之后才知道冥王陛下已娶了青鸟国主为妻,此时正在为贡品是美姬而忧心,直恐惹怒了那位传说中如月亮女神一般美丽的吉娜女王。

殿门乍开的光亮令众人眼花缭乱,一时看不清青鸟夫人的面容,只看到她那袭绣着金色凤尾的淡紫色纱裙,腰束宽带、体态婀娜,一头浓密的长发未束发髻,柔顺地披于肩后,头顶是雪一样轻柔圣洁的羽饰。

待到夫人走近,众王爷本不敢再盯着细看,但是已经管不住自己的眼珠,那张清丽出尘的容颜已映入眼帘,夫人脸上虽无笑意,但是顾盼之间自有一番清雅神韵,一双紫眸如日耀水晶玉窠般光彩逼人,淡施粉蜜的红唇圆润得有如新鲜的樱果;众人也知她身份高贵不能暇想,但还是有许多人忍不住口干舌燥,连连吞咽口水。

轩辕澈原本是心不在焉地望着殿中的乐舞,心里一直在暗自期盼云夕来到前殿,以夫人的身份坐在他身边与他一起畅饮美酒,然后……

但是等到云夕出现在大殿当中,他看到众位头领们如饥似渴的眼神,心中又大大地不快起来,好似自己的珍宝被别人亵渎了一般。

云夕坐到轩辕澈的身侧,轩辕澈给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听说历届青鸟女王在接见臣下的时候,都是金纱覆面?”

冥王古怪的神情令云夕气结,“陛下不希望我来?那又何必假惺惺地让侍人去请我?”

“哪有?本王是……”轩辕澈自觉在云夕面前失态了不止一星半点,更加郁闷起来,伸手让乐师们重奏舞曲。

数位跪伏在殿中的少女们重新振作起来,卖力地扭动着形态美好的纤腰,随箜篌的悦耳声音欢快地跳着自己族中的舞步,

云夕顺着轩辕澈的目光望向当中那个领舞的红衫少女,那位金发蓝眸的少女的确是位美人胚子,红色纱衣穿在身上,该收的地方收紧,该露的地方也都露得恰到好处,乳.房高耸、翘臀丰满,很是夺人眼珠。

原来男人们喜欢地是这种女子?云夕神思恍惚起来,过了一瞬才问目不转睛的冥王,“你中意的是这个红衣女?要让我开口给她个名份么?”

轩辕澈并不知道自己盯在一个女人身上半天没有转眸,他是被云夕身上散发的淡淡果香气扰得心魂不安:这些天他每晚趁侍人们安睡之后,潜入云夕的卧房点晕守夜的侍女,然后隔着被子抱着沉睡的云夕一起入眠。

他向来觉浅,一到快天亮的时候,就悄悄离开丹凤宫,所以云夕等人并不知道他其实每晚都在云夕身边相伴。

这几天的彻夜相拥,他早已无法忍受云夕近在咫尺而不敢采撷的苦楚,若是对云夕直言求欢,又怕被她的毒舌刺得自尊全无,所以此刻眼中虽然盯着舞姬,实则心中在转动着如何让云夕心甘情愿地投进他的怀抱……

听到云夕的询问,轩辕澈诧异地凝神望向殿中,才发现那个跳得妖娆的红衣女子正频频地向他含情微笑。

“夫人倒是心宽得紧啊。”冥王伸手握紧云夕的手,“是在试探本王呢,还是觉得宫中寂寞,想留几个异族女子供你解闷?”

云夕甩了两甩,没挣开他的手,便叹口气道,“寂寞的不是我,是你那个宠妾红萼……她方才在花园门口拦着我,告诉我这次北邦夏贡的贡品是数十个美姬……我猜她是觉得一个人服侍你太累了,想找几个姐妹分担她的辛苦罢。”

“怎么?”云夕愕然望着面色铁青的冥王,“我这个夫人做得不称职么?连险些害我性命的红萼,本夫人都以德报怨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轩辕澈直直地盯了她半晌,“你很好!那么,何妨让我更满意些?”

话音刚落,他便揽着云夕的纤腰一跃而起,从大殿的侧门越过,直入他的内殿。

正在殿中饮酒的王爷们只觉眼前一花,便消失了两位神王的踪影,殿中扭得正欢的少女们也停下来,愣愣地望向各自的族长。

冥王的近侍只得上前打个圆场,“各位王爷请继续饮酒用膳……这个、这个时辰是陛下和夫人修炼神功的最佳时辰,所以顾不上和众位招呼一声了……王爷们请尽兴!”

首领们先是不明所以,后来联想到传说中的阴阳双修,又先后嗬嗬大笑起来;夷人没有大周那些陈规旧礼,饮酒之后的众头领们毫不忌惮地谈论起青鸟夫人惊世骇俗的美色,连连感叹陛下艳福不浅。

轩辕澈把云夕带到他常居的内房里,关好房门才将她放开,云夕气恼地问道,“好端端地,你又发什么疯?”

“我是疯了……”冥王向前一步扼住云夕的咽喉,“整整一个下午就盼着你能到大殿见我,你是到了,可就会拿冷言冷语刺我的心……那些美姬还晓得在我面前争宠献媚,你却连一丝笑容都不肯给我,还在那里不痛不痒地帮我挑选侍妾,你知不知道——”

云夕挣开他的手指,“我之前说过会做一个好妻子,前提是你要对我以诚相待!违约的是你,你骗了我,还想要我的真心相付?可笑!”

“我没有!我没骗过你!”轩辕澈的一腔怒火转成悲愤,“红萼的事,我可以解释!”

云夕厌烦地转过身,“不要在我面前提她,若是你以为我在吃她的醋,那未免太抬举她了。”

“那你要我怎样才会回心转意?”冥王捉住云夕的手臂,让她转回身来,“你不是想恢复灵力么?草原大旱,你一定是着急又无计可施对不对?”

“你、你偷听我手下的密报?!”云夕愤然指责冥王,“你好歹也是一国之主,怎能做出这种有失身份的事情?!”

“我们是夫妻,你的烦事难道我不应该帮你分担?难道你是把我们的婚姻当做一场儿戏?”

“那好,”云夕低下头,“陛下愿意帮我那是再好不过……我想尽快恢得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