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霖、云夕和青柏走到洞外,从洞口处那条浅浅的溪水上一跃而过,眼前的一幕令他们大吃一惊!

除了面前白石铺就的小路,小路两边是翠绿枝叶的树木,枝头有花,色如夭桃而形似木芙蓉;上方的天空是晴朗的,阳光隔着芙蓉花的花荫洒落下来,温暖却不炙晒。

洞口的上方和左面是笔直的悬崖,山崖的石隙里开满嫩黄色的野**,一条白练似的瀑布就从东面的山崖冲击下来,打在石洞上方突出的大石上,激**起一团又一团的水雾,最后汇流成洞口前面的潺潺溪水。

云夕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下来,感觉阵阵暖阳照在疲惫的身上、懒洋洋地无比舒服,她咯咯大笑着向前紧跑了几步,“霖哥哥,看来我们是闯进巫王的老巢了!”

风霖却不像她那般乐观,警惕地向四周张望,忽然听到一阵细小的刮擦声,他和青柏急忙回身:洞口瞬间闭合了!

两人奔回洞口,四只手在四壁上来回摸索,居然连洞门关闭的缝隙都没摸到!风霖急忙回身叫云夕,“小夕快回来,此处有机关!”

他连喊了几声,不见云夕应答,心中顿知不妙:眼前那幅幽静恬淡的山水景致连同云夕的背影早已不见……那种令人窒息的浓雾再次滚滚而来……

云夕隐隐听到风霖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吃惊地回转身子,发现山洞和溪水、花树等物事统统不见!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院!

脚下依旧是白色鹅卵石铺就的甬道,身侧是貌似天然却是精致打磨过的假山石刻;不远处有正当清荷盛绽的池塘,雕花围栏的长廊直到荷塘尽头,再远些就是类似于楚王宫的亭台楼阁……

最初的恐慌过后,云夕想起乌日更达莱舅舅曾给她讲过的关于海市蜃楼的传说:在燕北旱海大漠穿行的人,有时就会突然发现,在前方的沙地上突然出现了一片绿洲,有清澈的湖水和茂盛的大树……可是当行人走近,这些景象突然就消逝了!据说是一种叫‘蜃’的怪兽喷出雾气造成的幻景。

也许眼前一切景物的更改就是此处类似于‘蜃’的异兽搞的鬼?

她连连叫了几声‘哥哥’不见风霖的回声,不由得咬咬牙,仰头向远方高喊,“巫王陛下——昆仑青鸟氏来访——陛下若有误解——请听我们当面解释——”

云夕忍气高呼了几遍,还是不见巫王现身,她怕此时风霖已遭了暗算,运气将神羽的灵力凝于掌心,口中念道“破!”

一缕凌利的金色光芒冲向上方的天空,只见金光闪亮的瞬间,周围的景物一黯,似是有荒岭野地之景出现在她眸中,但是只一瞬,周身的影物又恢得了原样。

这一瞬间足以证明云夕方才的猜想是对的;她索性盘膝坐地,将所有的灵力聚合起来,准备召风唤雨——任何迷阵幻像,无不是借助光照和雾气;她所召来的雨水是至洁之阴所化,定能冲破巫王的这些诡秘把戏。

风霖得不到云夕的回音,胸中怦怦跳得几乎要炸开来,他回手去拉青柏,却见青柏吸入太多毒雾,早已昏倒在地;风霖强抑住恶心欲呕的冲动,把青柏拉到雾气较淡的洞口一侧。

他抬起身的功夫,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

一个身穿红衣、脚穿红鞋的长发女人!

看清女子的长相,风霖松了口气,“小夕,你何时更了一身红衣?”

‘云夕’不答,只是一味地媚笑着,眼神魅惑诱人之极,还招手示意随她过去。

风霖怔怔地向前走了一步,忽然浓雾之中似是有一道金光闪过,他激灵灵地打了寒颤、顿时清醒了三分:此处荒僻,云夕怎么可能半刻的功夫就换成了一身新娘装束?

“魍魉鬼魅!快与本公子灰飞烟灭!”

风霖力聚双目、元阳之气冲出,那个貌似云夕的红衣女立刻面目模糊起来:红衣红鞋和身躯缓缓转成灰烬,只剩一副完整地骷髅骨架还在缓缓行动……

风霖定晴细看,那骨架当中盘伏着一条色泽暗红蟒蛇,“原来是你这畜生做怪!”他一掌挥去,将毒蛇与骸骨击到三丈之外!

云夕额上见汗,头上的神羽也在微微抖动着,但是方才还阳光明媚的天空已然阴暗下来;她加快速度念响了咒语。

风霖忆起太祖父风清云教他的辟邪破瓦经,两手捏诀诵响经篇,凭直觉赶往云夕所在的方向;眼前灰蒙蒙地一片,腥臭的毒气就像海水一般一浪接一浪扑面过来,拂过脸颊有刀割一般的刺痛;他在浓雾中走了一刻,突然觉得头顶一凉,天空居然下起雨来。

随着雨丝飘落,身周的景物渐渐清晰明朗,他定晴细看,骇得瞬间冒出一身冷汗!

原来他就站在一处悬崖的边缘,再往前两步就是万丈深渊;以他的目力可以看到崖下灰气腾腾、泡沫翻转,一定是那种充满毒气的烂泥沼!

‘幸好这场雨及时落下……’风霖抹了把额上汗滴,刚要回身找路,身子突然向一侧倒去,双脚被一物缠住将他拉进身后的水潭!

云夕直到雨水打湿衣衫,才摇摇晃晃站起来,看清了四周的真实状况:这里就是她们前天陪着斧把大叔给落花洞女送葬时所望到的雾山:北面树影幢幢,荒寂无半点声息;正南方是那个蓝幽幽的圣湖,东面则是直上直下的石壁,正像他们方才走出的山洞出口的模样。

只是洞口已经消失了,青柏就歪坐在那里,好似已经昏迷,唯独不见了风霖的身影。

云夕跌跌撞撞地向石洞方向跑去,“霖哥哥,霖哥哥?你在哪里——不要吓我……”

在她背后的树林里,两个白衣男子隐身在树隙里,听到云夕带着泪意的哭叫声,巫王微微冷笑了一声,“可笑的丫头……声震九州的昆仑神族也不过如此而已。”

月忍不解地问,“师傅,您出手便可轻易将他们拿下,何必费事布迷罗阵?若是公主当真陨命在阵里,岂不前功尽弃?”

巫王摇摇头,“青鸟公主有神羽护身,哪会轻易死于毒虫之口?本王是想弄清楚昆仑神族到底掌握了何种法术……为师拿下这小妞儿容易,只是防着日后青鸟女王和乌日更达莱那小子找来,也好从容对付。”

月忍屏息不敢再言。尝新节那天,他突然得见云夕的真容,立刻起了占有之心;但是他并不知道头上饰有一丛金羽的云夕,其真实身份是昆仑山青鸟国的公主;昨天他还想着借巫王之力除去风霖好掳走云夕,却不曾想……

他没想到今天一早,巫王接到巫教门徒的密报,说是青鸟公主和一少年男子住进花涧长老的府园;巫王知道花涧巫师与青鸟大国师曾有往来,便令属下支开了花涧长老,命爱徒月忍想法子引云夕公主进入雾山的迷罗阵。

月忍明白巫王是想从云夕身上得到青鸟族天生的至阴灵力,云夕一旦落入巫王手中,恐是凶多吉少……

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如何助云夕脱险,只得硬着头皮去黎人村寨掳来昨天巫王看中的那个小姑娘,以引得风霖和云夕进入巫王事先设下的毒阵。

风霖一时不慎被蟒蛇缠住双足掉进圣湖,他在身子落进水中的一刻,已立指为刀,斩向脚侧的蛇身!触手之处,如中磐石,这金鳞巨蟒的身躯居然如此坚硬!

金蟒吃痛松开蛇尾,风霖趁机向后划水,身躯得以离开蟒蛇丈许;那条形状怪异的金蟒并不再次近前相缠,而是在水中冲着风霖用力喷出一口涎液,风霖知那黑液剧毒,眼望着湖岸的方向踩水而去。

这圣湖的水看着清澈明净,却是寒凉无比,风霖眼角扫视着金蟒游近,回头连连发力点射它的七寸,趁蟒蛇闪躲的功夫,两脚已踏上一块近岸的白石。

那片白石却不甚牢固,他脚下一滑,居然将白石踩碎了几块,两脚陷进了石隙里!风霖定睛细看:原来脚下踏的不是白色的石头,而是一堆被湖鱼河虾舐得雪白的人尸骸骨!

风霖想到昨天目睹那位落花洞女的尸首被抛入此湖,胸中又泛起阵阵恶心;不止是恶心,连挥手划水也变得困难起来,手脚似乎被许多藤蔓缠绕住……

“夫君……好冷啊,你抱抱我……”

“夫君,你终于来了……我等得好苦……”

缠住他手脚的不是水草长藤,而是一些似有似无的红色人影,风霖暗暗叫苦:葬身在这湖中的无数落花洞女怨念至深,千百年来积攒在这湖底、已变成贪食生灵的暗流漩涡!

‘不能慌!云夕至今生死未卜,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就此死去!’风霖用尚能活动的右脚踢向弹过来的蛇头,同时用力一咬舌尖,鲜血喷向那些不停在他耳边呢哝的怨灵。

新鲜的血液气息流转在水中,落花洞女们的经年怨念得以暂时消释;风霖手脚上的束缚立时减轻,他猛提一口气窜出水面。

云夕正狂奔在湖边哭喊着风霖的名字,听见湖中的水声转过身来,正好看见风霖的身影浴水而出!

她惊喜交加,“霖哥哥——我在这里——”

风霖本已力竭,听到云夕的喊声,身上再添气力,脚尖踏过水面几个纵跃到湖边,一把抱住云夕,“小夕,你没事,太好——”

一句话没说完,背心重重地中了一掌!血沫从口中狂喷而出,溅了云夕满脸!风霖的笑容凝在脸上,眼神留恋地凝望着云夕、颓然倒地……

云夕随着风霖倒地的瞬间也跪坐在地上,她呆怔怔地望着风霖嘴角蜿蜒流出的血液,手指颤抖着去触风霖的鼻息,良久,她抬起血污满面的面孔,轻声质问突然出现的巫王:

“为什么?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费尽心思害死我的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