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东方的那处山崖上几乎不存在毒性猛烈的气泡状瘴母,但是风霖猜想:以巫王等人的歹毒心性,不可能会把他们来时的方向留做生门;那里一定会隐藏着更厉害的毒物。

于是他连连挥掌分开山岩西北方向的瘴毒,趁那些半透明状的气泡暂时飘向别处,一手拉起云夕,闪电般地跃上西面的树冠。

青柏轻功稍弱,脚下踏实云夕落足的树干时,那枝老朽的松枝瞬间断裂开来,青柏一声惊叫,身子如陨石一般向下落去!

云夕在树枝断裂的一刻已伸手捉住另一根松枝,并且眼疾手快地侧身去救青柏。

被风霖逐开的瘴母飘到不远处就炸开,气泡中包含的陈毒烂瘴缕缕散开,发散出刺鼻的糜烂气息向他们这边包围过来,他只得掌风连连扫出,无暇再伸手去拉云夕和青柏。

青柏身子下滑一半便被云夕扯住了脚踝,他头下脚上、借势抱住了树干,只见地上的食人蚁已纷涌至他们所在的这株老树上来,最上面的几只已爬到树的半腰,离他的头面只有寸许!

青柏头一次近距离地打量这些比平常蚂蚁大出几百个号的食人蚁,几乎看清了它们张开的口吻中尖利的细齿和口角的白腻涎液!

他大骇之下,潜力爆发,抬脸对云夕叫着,“夫人快松手,属下自己能控住身形!”

云夕正感吃力,虽然青柏的身量偏瘦、也有一百三十多斤,她松了右手,左手一用力,已飘然立在风霖身侧,与他合力拂开瘴毒,并四处打量着最佳的逃离路径。

青柏两脚夹住树干,身子一个后仰,也抓住一条枝桠,翻身立到树枝上。

风霖干脆伸手抓住青柏的左臂,“我们合力运气开道!小夕,你随我们身后,前方雾气之中似是块巨岩,我们提口气猛冲上去!”

云夕大声应着,青柏却羞愧得差点掉下泪来:他的身份本是少主的侍卫,此时却成了少主和夫人逃生的累赘。

三人屏气踏过无数株松柏的树冠,就在气力将竭的时候,终于跳上那块红色山崖的边界!

令他们吃惊的是,面前是一个方正的山洞入口,除了进入山洞这条道路,则只有再退回到瘴毒飘扬、蚁蛇遍地的古木林!

风霖仔细观察着洞口外面:山洞四周没有高大的灌木,而且洞前的地面磨得较为光滑,显然经常有人在此地出入。

云夕则站在巨岩的边际向下方眺望,她在算计着以自己目前的灵力聚云为雨的话,能否快速引来一场剧烈的暴雨,并在最快的时间内将林子上方的瘴母和虫蚁一举冲走……但是,看此处的山势,若是水流湍急,则山水势必携带蛇瘴流入下方的溪泉;那么,山下那几个村寨的居民将无可避免地遭受荼毒……

‘那位至今还未露面的巫王,就是打算以这种方式将我们引入雾山?’

风霖曾经在离河上的山崖处经历过一次天灾人祸和死里逃生,心智要比常人要镇定得多,但是此刻他却难掩心中巨大的恐慌:因为有云夕和他在一起受难,是他执意要带云夕来黎乡参加尝新节、并且无媒无凭地成了他的新娘,此时此刻他却将自己的心中至爱带到了如此艰难危险的境地!

青柏一直盯着脚下,不停地念叨着从母亲那里学来的九黎族人祈福的咒语,忽然他的嘴僵住了,呆了一瞬才惊呼道,“少主,那些毒蚁正在往这边爬!”

云夕也弯下腰向下望去:乌乌压压、密密麻麻的食人蚁和许多条蠕动着的花蛇急先恐后地攀着她们脚下的巨岩;以这些毒虫的数量,她若是念起驱蛇咒、恐怕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风霖皱眉,“怪了,这些毒物为何对我们穷追不舍?好似我们身上藏了它们喜爱的物事一般!”

云夕惊醒地抬头打量自己和风霖、青柏的身上,风霖身上并无异常,但是青柏——他脸色隐隐发黑,两颊还起了片片青斑……

“虫引?”云夕惊叫起来,“青柏,那个与你交手的蒙面人是否往你身上洒了虫引?”

青柏大惊失色,恍然想起来:掳走梨花的银面男子,在点中他胸前要穴的时候,似乎又在他面前拂了一下衣袖……

“少主、夫人……青柏害了你们……我们分开行动吧,我去引开那些毒物!”青柏恼恨交加,眼角迸出泪来,转身就要跳下巨岩。

风霖一把将他拖回,“糊涂!巫王的目标不是你……不要做无谓的牺牲!既然他想请我们入洞相见,我们去会一面又何妨?!”

虫蚁已从巨岩的三面如潮水般弥漫过来,风霖毅然拉起云夕的手,“我们进洞吧,不管对方是何意图,我们见机行事。”

云夕已然将灵力凝于掌心,“哥哥,下场大雨就可将这些蛇虫、毒瘴冲走……我们还是不要冒险进洞了!”

风霖苦笑,“天气晴好,哪里会有大雨?快走,它们扑过来了——”

三人一个急跃跳入洞中,毒虫们已汇集到一起,却是在洞口处停止了进攻,似乎那山洞里有令它们恐惧的东西。

石洞里有流畅的空气,看来不远处就有出口;风霖掏出口袋中的一粒夜明珠,莹莹的珠光立刻照亮了三人的身周。

这个石洞的确常有人进出,地下的岩道被打磨得极为平整,如同一个天然的甬道;狭长的石洞两侧是刻着图案的石壁。

他们等了片刻,确定外面的毒虫们没有追赶进来,俱是略略吁了口气。

“霖哥哥,这里就是雾山的入口对不对?你说,是巫王有意引我们来,还是我们误打误撞找进来的?”

风霖从石壁的图案上移开视线,轻声对云夕道,“小夕……你答应我一件事。”

云夕愣了一下,微笑起来,“你不是说过,我嫁到你风家做媳妇,就得全部都听你的、做个贤妻良母么?霖哥哥,你说什么我都应着!”

风霖伸手抚在她的脑后,手指微微地颤抖,“你出身昆仑,与大周、南夷、西戎诸族素不相识、亦无仇怨,巫王此举断不是冲你来的……不管下一步他将有何种举动,你只需保护好自己,明白么?巫王必是在离我们不远的暗处,危急时刻……记得说出你舅舅与花涧长老的关系来,那巫王看来长老的面上,必不能再为难你。”

云夕摇摇头,“我与哥哥共进退!霖哥哥也是第一次来西疆啊,与巫教也无仇怨……难道是我们帮助月鹿姐姐逃走的事被巫王察知了?”

风霖握紧她的手,“不管是何种原由才有现在的困境,责任全在于我!你只须记得我方才的话,听到了么?”

云夕不答,转头指向身侧的石壁,“你看,这墙上刻的都是什么?”

风霖视线转回石壁上,点着靠近洞口的一幅石刻图,“这是星像,大抵上是……春分时候,西南方天空的星象。”

“这一幅是许多人在地上叩拜,上面还是星像图,但是奇怪的是……星图上有许多人面的图案……”

云夕恍然大悟,“这上面刻的是星宿神飞升成仙的传说啊。”

风霖奇道,“星宿神?你如何得知这些?”

“月鹿姐姐是南方星神张月鹿族的后代,她说过西域巫王历代都是由天生灵力的翼火蛇族后人继任!还有,星神飞升之前将其后代子孙的大部分福泽祭献经于帝神,所以存活在当世的这些星族后人生下来体质就异于常人,有的极阳,有的……”

云夕说到这里,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嘴:她之前想到捉拿那个能吸取女子元阴的**贼,迫他说出采阴的法术,却偏偏忘记自己是天生极阴之体……原来巫王此举的猎物正是自己?!

风霖的想法也偏于这个路径,但是他没往云夕身上想,只是了然地道,“怪不得巫王要用邪术害死那些无辜的九黎少女,原来他是想以处子的洁净元阴来克制他天生的极阳偏性。你看这幅图!怪蛇盘住了一个少女……一定就是他们翼火蛇族修炼的邪术!”

两人正各有所思地望着石壁上诡异的图案,青柏已匆匆地探路归来,“少主、夫人,顺着甬道向前三百米就是出口!出口处是一条小溪,水中有鱼,应该是无毒之水!”

风霖叹道,“比起方才的遭遇,前路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了……青柏,你再到进口处看看情况如何。”

青柏到入口处伸头看了一眼,只见洞口一米外密密麻麻地挤满毒虫,臭气熏天、涎水四溢,蛇虫们丝毫没有散开的意思,他脸色苍白地退回洞里。

风霖看他脸色便知退路不通,“小夕,你累不累?要不要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出去?”

云夕勉强笑道,“不累,这洞里阴森森的,瞧着墙上这些鬼画心里就不舒服,我们快走吧。”

只用了一刻的功夫,洞口就出现在他们面前,眼前的奇异景像让他们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