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日更不敢再看冰狐清澈的眼眸,“狐公子,我……实不相瞒,我是昆仑山青鸟国的王子;族中男子自古时传下禁制,不能生出一丝一毫的情yu,否则心血四溢、直至心竭而亡。”

他面色淡淡地说出这番话,其实心中酸涩无比。

“啊,居然有这样的怪事?那祖上的禁制……说不定早就失灵了呢,乌日更大哥怎知道那不是误传?”

“我……曾动过一次情yu,胸口确是痛得甚苦。”

“何时?大哥曾碰到过心爱的女人?”冰狐的脸上居然显露出一丝羡慕。

“呃,”乌日更尴尬地低下头,总不能说是因为面前这个少年男子刚刚动过情yu吧?

他哼了一声,“以前,是有那么一次……”

“是什么样的美姬能让大哥动心?”冰狐瞪大黑亮的眼眸,“大哥如此神仙风姿,居然要一世独处……”说着他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是,乌日更大哥人品才貌殊于常人,定是天上的神灵也嫉恨你……大哥不要难过!”

乌日更止住他的安抚,“我早就认命了,倒是你,人才出众,为何定要屈居在这海中寂寂的孤岛?与我结伴四处游历一番可好?”

冰狐面上一喜,随即又拉长了脸,“父母年岁已大,我不便远离……海岛上的居民虽少,却是祖传基业,父亲要我守护这数百族人的安危,不许我擅自离开。”

乌日更达莱了然地点点头。冰狐又端了一碗清水过来,“你蛇毒未清,暂时不能吃肉食,喝点清水吧。”

乌日更想起昨天冰狐以唇相就,哺他饮水,又是心头一动,慌忙收摄心神,将冷水一饮而尽。

冰狐见他渐已恢复健康,面上现出又是欢喜又是失落的神态。

第二天一早,冰狐亲手划小船要将易容后的乌日更送回齐国东疆的海岸。

乌日更达莱回身望着笼了一层乳白海雾的小岛,只见迷朦中隐现片片高大的树木和白石的房角;若不是他心中牵挂着被寒痛折磨的老巫师们,就要答应冰狐在这个世外仙岛上住上几天了。

小船缓缓离开陆地,浅海之处碧水清澈无比,可以看到白沙之上有银腹黑背的小鱼游曳在艳红的珊瑚之上;乌日更坐在船尾一直盯着波光离合的海面,他不抬头也知道冰狐的眼神如同草尖的露珠点点凝结在他身上,轻凉而微润……

天色刚到午时,小船就靠上了齐国的海岸,乌日更下船向冰狐挥手向道别,答应着有空就来海岛探望他。

“小狐狸,你为何放他离开?我可是有意将这美少年送到你手上的。”金龙老人突然出现在呆怔良久的冰狐身后。

冰狐‘哇’地哭出声来,转身伏到金龙老人的怀里,“伯伯……他是青鸟族的王子,不可动情,否则心痛至死……呜——”

“这少年是青鸟国师?怪不得要找火蛇内丹!莫哭,你喜欢上他啦?唉,我可怜的冰儿啊,是伯伯不对,不该让你亲手照料他……”

“不!冰儿很快活,能碰到这样一位神族少年,还和他单独相对了两日,说了许多话……已经很知足了,呜——”

亢金龙拍拍冰狐的后背,叹口气抬起头来,“天上的神仙啊,按说我老汉不该说你们的不对,可是你们总是将凡间的好儿女当做刍狗一般地无情捉弄……咳、咳!”

乌日更达莱带着那颗火丹飞速赶回昆仑,却是晚了一步:两位老国师忍受不了阴寒入骨之痛,竟然生出吸食人血的欲望来;他们知道自己若是不死便将成魔,于是一同来到昆仑死亡谷、跳下火涧,转瞬间失去了踪影。

大巫师同日失去两个极疼爱他的师傅,心中悲苦难言,幸好有妹子时常宽慰于他;没过一年,他又想离开昆仑四处走走,当然他最想去的还是东海上的那座心月岛。

乌日更达莱十八岁那年又去了一次齐国的海疆,那一次他没能见到空心月族的冰狐和亢金龙族的白须老人;询问当地的渔民,没有人知道心月岛在什么地方,更无人知道东方星族是何方神圣。

若不是那粒血红色的火蛇丹还在大巫师贴身的衣袋中,他真以为与冰狐的相见就是前时的一场梦境。

见不到时时牵挂的故友,大巫师怏怏地取道莒国回昆仑。

他策马行至莒地的沂水之畔时,正见莒国的权贵云氏之子带侍卫们打猎归来;乌日更达莱无意间发现云阶生着一双与冰狐相似的凤目,当即出手打晕了侍卫们,为云阶下了禁制、带他回昆仑给乌兰女王做情宠。

“咕哚——咕哚——”

一阵鸟鸣声把乌日更达莱从回忆中惊醒,他穿上衣衫戴好面具,迅速出了汤室。

大巫师几个起落就出了宫墙,乌兰其其格也与侍卫们赶到宫院,她见哥哥去了青鸟示警的方向,便返回自己的寝宫继续安睡。

乌日更达莱追着那道白影直到冰雪皑皑的祁漫塔格山顶,白影才在一条冰凌上停了下来。

大巫师跃到石岩上冷冷地叫道,“冥王殿下,你引我前来所为何事?”

那个立在冰凌之上白衣飘飘的男子正是轩辕澈;冥王淡淡笑道,“数年不见,乌日更小王子也长成一条汉子了。”

乌日更达莱抿了抿嘴唇:当年珠兰其其格公主在世的时候,两国还是姻亲之邦;他与冰宫的几位王子相交甚厚,特别是与他年龄相仿的冥国九王子情同兄弟;如今,那些伙伴们都已血洒花海,身葬鸟腹;说起来冥国王子们的命运比他也强不到哪里去。

“乌日更,本王不会绕弯子;我想娶吉娜公主为妻,此生只娶她一位夫人,终生不负!你也知青鸟族女子嫁与轩辕族是最好的出路,有我为她护法修行,吉娜不必再担心六十八岁的命劫!”

“你何时见过吉娜?她还不满十二岁,如何能为人妇?”

“我——从她未降生之时,就在等待与她结为夫妇的一天,这是我苦守在雪峰之颠、忍受无数个寂寞日夜的唯一理由!”

大巫师疑惑地盯着冥王,不明白他这种执着因何而来。

轩辕澈翩然跃下,站到乌日更面前,“我说出实情,也许你未必相信……十八年前,我遇到了我命中的情劫——大周鲁侯姬同的母亲——姜灵儿;可是她的兄弟、儿子阻止我带夫人回昆仑,圣姑也帮着他们将我打昏。”

“圣姑施术将我的记忆封锁了三年,直到十五年前我才记起缺失的这段记忆!那年,我再到齐地寻找姜灵儿,她却刚刚死在一个疯妇手中!”

“我恳求圣姑将她的灵魄带回昆仑,圣姑应允了……我没想到她是将自己的元神代替姜夫人留在了齐国海疆,用半世的修行换得姜灵儿的灵魄重生在青鸟王宫!”

乌日更大吃一惊,“你是说,吉娜就是……”

“不错,吉娜就是齐国女公子——姜灵儿的转世,我等了她十五年,这回我不能再错过!”

“可是——”大巫师定了定神,“人之轮回重生,与上一世再无瓜葛;吉娜完全是一个新的生命,她与那个鲁国君夫人不再是同一个人,你——”

“不!她们就是一个人,我记得姜夫人的那双眼睛,她的眼神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美妙!今天下午我在公格尔山上见到了吉娜公主,吉娜的眼神和姜夫人的一模一样!”

轩辕澈的声音颤抖起来,“当神使告诉我:夫人的元神已安胎到女王腹中,你可知我日夜忧惧、辗转难安?我唯恐夫人的转世会是青鸟国王子,与你一般,终生不能有丝毫的情yu……”

他见乌日更面现不悦,知道自己无意中触到大巫师的逆鳞,便屏屏气息,降低了声调,“吉娜现在虽是年幼,我可以让她在冰宫里客居两、三年;当然,她随时都可以回来探望你们,等她熟悉我、接受我之后……再行夫妻之礼也不迟。”

大巫师摇了摇头,“你既然引我出来,定是已会过乌兰了,她对这事怎么说?”

冥王有几分泄气,“乌兰说是到吉娜十五岁还未遇到几个中意的情宠,才会让我接近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