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宫里新君易人、血染玉阶,太夫人和熊喜同日暴薨,但是新君祭天登位的仪式照样进行;熊喜的诸多夫人得知夫君的死讯后,悲泣声甚至压过了庆贺熊恽正式登位的高昂礼乐声。

宫墙外的郢城百姓们并不知王宫里发生了什么,一个个身穿节日的盛装,纷纷挤在中心大街的两侧翘首以盼;急切等着新王登上城门楼亮相为他们赐福。

风霖和云夕离开王宫之后便回到风氏馆驿,此时他们正坐在临街的酒楼包厢里,一边品尝美食一边欣赏着下面热闹的街景;忽然听到外面人声鼎沸起来,伴着笙竽之声裂空而起:原来是年轻的楚国新王登上了王城上的楼台!

云夕急忙指着外面让风霖快看,“你看,那是恽大哥!他戴的王冠好高噢,会不会很重?”

楚恽在一群朝臣的簇拥下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向下面的楚国子民挥手,引得下面的百姓们连呼千岁,纷纷伏地叩拜。

他身着广袖龙纹的朱红色王袍、头戴金冠,俨然一位大国君主风范;天色将黑,风霖和云夕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两人同时想到:就在这一日之间,他失去亲兄、失去亲母,登上高高的王座,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没用多久,王宫的铜门打开,一队手执长麻鞭、带着红头巾、穿着红袍绿袖的鬼面巫师走了出来:百姓们期盼已久的巫歌傩舞开始了!

巫师们边跳着三角形的舞步、一边敲响牛皮鼓,嘴里发出‘傩、傩’的吼声;后面有一群仆从抬出祭天的牛马和香酒来,众人高兴地围过去等着大巫分割祭肉。

云夕听风霖细讲过楚地腊八这天的傩舞一般从正午时分开始,逐条大街走过,‘以乐通神、击鼓逐疫’;一直持续到日落再‘以乐送神’。

但是今年宫里发生了一点‘特殊’情况,巫师们直忙到日落时分才完成王宫里的祭礼,得空从宫中出来为百姓们驱邪祈福。

密集的鼓点响起、中间还夹以铜锣声声,郢城的闹市上一片沸腾,许多少年男女也纷纷戴上丁香木、白杨木雕刻而成的鬼面,跟在巫师的队伍后面叫跳起来;云夕见状愈发按捺不住,“哥哥,我们也去!”

风霖拉不住她,急忙也跟着跑下酒楼;云夕看到街边有叫卖面具的摊位,奔过去选了两只半脸木面具、先给自己戴上一个,趁风霖付蚁币给小贩的时候、把另外一个彩绘木制面具给他戴在头上。

风霖转过身,云夕伸手为他整了整假面,脑中突然就闪过一个画面,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在一条响着巫歌的大街上,她做着同样的动作,也是为面前的一位高大男子戴上木制面具……

“怎么了?”风霖发觉云夕傻傻地盯着自己,两只眼睛亮亮的,脸上戴的小鬼面具十分的笨拙可爱,不由得点了一下云夕的鼻头,“丫头,怎么看呆了?是不是觉得本公子风姿不凡,戴着面具都难以遮掩三分光华?”

“切——你现在说话的口气越来越像楚恽那只孔雀了!”云夕挪揄地瞪他一眼,一转身对向街心惊叫起来,“巫歌唱完了!都怪你啦!我都没来得及跟上两句!”

两人慌慌张张地冲近人群,巫师们已在人群中分散起祭酒和祭肉来;云夕想挤进去抢祭酒,被风霖一把拉住,“他那只酒碗方才不知被多少人喝过,你当真要过去抢一口?”

“呃,”云夕只得停住脚步,“我想尝尝那个被降龙石的光照过的酒,到底是什么味道……”

风霖哈哈笑起来,“不过是借日光把宝石上的花纹放大而已,那种唬人的小把戏你也信?不过,今天总算是了了我们心头一桩大事,回房去我陪你喝上几杯!”

郢城风氏驿馆、后园里人声寂寂,走廊里高挂着盏盏红色纱灯;侍从见到少主和云姑娘回园来,立刻在寝房壁炉里燃起木柴。

风霖和云夕坐在房里的裘榻上,听着窗外寒风凛冽、枯叶飞敲上窗棂的细小声音,而寝房里火苗劈啪作响着、温暖犹如春末之夜、一片旖旎之态。

侍从送来一壶上好的楚地黄酒,加了红枣、姜片,烫得滚热;云夕喝了两杯,像贪食的猫儿一样满足地趴在风霖的膝上,把玩他腰际的碧色玉佩。

风霖的身上有淡淡的类似于竹叶的气息,云夕深深嗅着,加上缓缓而来的酒意,她抬起头失神地看着风霖。

风霖漆黑墨的剑眉下是深如子夜的黑眸,英挺的鼻梁下面是她喜欢的那张闪着红润光泽的丰唇;此时这张无一丝缺憾的面容上盛满宠溺的笑意,唇角的柔情犹如三春暖阳、晨曦初绽;深遂的五官兼具着山水一样的风情。

云夕扭了扭身子,竭力伸长脖子在他嘴角上亲了一下,“嗯,好软……”她嘟囔了一句又去摸酒杯。

风霖先她一步把酒杯抢走,“行了,你酒品不好,别喝多了。”

“我——酒品,不——好?”云夕扑过去抢杯子,风霖向后一张,两人正正扑到一起,云夕压在他身上,两人的鼻梁之间只隔了一条线。

风霖眯起眼亲吻云夕的长睫毛,温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云夕脑中一片眩晕,身子无骨一般贴紧风霖的身躯……突然小腹下感知到某物正起着变化,云夕顿时酒醒了一半,她讪讪起用手支起身子来,风霖反而伸臂圈住她的细腰,“告诉我,为什么?”

云夕觉得浑身发热,就如即将融化的一块酥油一般,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听到风霖的疑问,她倒是愣住了,“什么为什么?”

“在燕国和齐国的时候,你都急着带我回昆仑拜见你的父母,为什么最近我一提起来你就把话岔开?为什么不想回昆仑?对我没信心?”

云夕这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她略加用力挣开风霖的怀抱,翻身到一边仰面躺着,“哥,我不想瞒你……在楚国北界我听到回国的侍卫说你坠崖遇难消息,就在我悲痛欲绝的时候,舅舅突然出现了,是他告诉我你并没有真正罹难!”

“听到舅舅的话,我才重新振奋起来,赶来楚国到处找你……我,我当时答应他,见到你安全无恙地活着,就会立刻离开你返回昆仑……当时我说这话的时候,就只是想着:只要霖哥哥好好地活着,我对上天就别无所求了!所以才会那样对舅舅承诺着;可是见了你之后,我又贪心起来……哥哥,我不想离开你……”

风霖深吸口气把她拥进怀里,“你舅舅并不中意我做你的夫君?他希望你嫁给那个什么……冥王轩辕澈?”

云夕吃了一惊,“您怎么知道冥王……”

“来楚国之前,我听齐王宫的女祝说起过,义父当时把真巫和女祝叫到我面前,说出你的特殊身份……夕儿,我不怕那个法力高强的冥王,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云夕把头埋进风霖的怀里,嗡声嗡气地说,“哥哥,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可是,”风霖的下巴轻轻抵在云夕的额头上,“我总不能把你就这样拐跑,不让你的家人知道你的行踪啊。不如这样……”

云夕抬起头,“你有办法说服母亲和舅舅同意我们的婚事?”

风霖低笑起来,“我暂时没办法,但是等我们生米做成熟饭,让你生下一只鸟蛋、孵出小小霖或是小小夕来,让他到你家人面前替我们说情,总能成吧。”

云夕怔了一瞬才明白他的意思,气恼地去捶风霖的肚子,“你才会生只鸟蛋出来,你就会笑话我——唔……”

风霖按住她胡乱地亲吻了一阵,喘息着略略放开,“今晚我们就试试看,到底谁能生出鸟宝宝来……”

“啊?”云夕的心跳顿时漏跳了一拍,一股莫名的燥热从脚底窜上小腹,隔着数层衣衫也能感觉到对方的灼热体温;只听到声声如雷的心跳声,也分不清是风霖的还是自己的……

在她潜意识里也觉得风霖的主意似乎可行,于是云夕半是害羞半是期待地闭上眼,等着风霖的下一步的亲密举动。

风霖明白她已默许,心中一片狂喜,他咽了下口水、深呼吸了两次,用力抱抱云夕,然后颤抖着手指去解她的衣带;云夕向来怕冷,又是男子装扮,解开外面的厚夹袍之后,里面是一件密纹锦袍;好不容易解开锦袍的数个丝纽,里面居然是对襟的上襦!

云夕悄悄睁开一只眼,看见风霖急得额头滴汗、笨手笨脚地对付那排精致的丝纽,不由得偷笑出声来;风霖恨恨地去噬她的耳垂,“以后不许再穿这种纽结多的衣衫!哎,你倒是帮帮我呀——”

云夕反倒把身子扭来扭去,不让他轻易触到丝扣,风霖放开衣纽去挠她的腋窝,云夕大叫起来,“好痒,好痒……不要了,呵呵!”

两人闹了一阵,风霖站起身抄起云夕来,“好了,我们该做正事了,上床去——”

“丫头?风家小子?快给老夫出来!”风霖打横抱着云夕正往屏风后面走,门外传来毫不客气的敲门声。

“老夫知道你们都在,快出来!”

云夕慌忙下地站好,“是花涧长老!这么晚他找我们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