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其其格在神鸟背上看到吉娜正在用力地摇晃那两个昏迷不醒的侍女;她心下恼怒、暗悔方才不该轻易放过轩辕澈;不过两人若是真的较量起法术来,巩是这片山峰上的生灵都会被无端殃及。

她从鸟背上一跃而下,跳到吉娜身后的那块巨石上,顺手捏起几颗雪珠弹到侍女们的额头上;两位侍女瞬间睁开眼睛,看清面前的身影是吉娜公主和乌兰女王。

两人慌忙跪下,“属下保护公主不力,请陛下责罚!”

“起来吧。”乌兰女王从巨石上跳下,“方才那人是轩辕澈,不怪你们着了他的道儿,竭我之力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母王,真的是他打晕了侍卫姐姐?兴许是山风太大,把侍卫们吹倒地!我看那叔叔不像是坏人。”吉娜抱住乌兰的手臂,瞪大圆圆的葡萄色美目。

“笨丫头,人的脸上又没有写‘好坏’这两个字,你怎知他不是坏人?”

“嗯,我就是知道!他说见到我他很快活,还有……他长得很俊俏,比云师傅还要好看!母王您不觉得他好看么?”

“切——你云师傅是天底下最英俊的男人,冥王那张冰块脸哪里及得上云阶……吉娜,你舅舅回宫了……”

“舅舅?我早就想舅舅了!风——风——”吉娜撅起唇来吹了一声口哨,天空中渐渐出现了一只红嘴青鸟,身量比乌兰女王的坐骑要小一些。

吉娜也不管乌兰和两个侍女,自己急急扑到鸟背上,催着‘风’快快飞起来。

乌兰其其格嘴角微勾:红嘴鸟是历代青鸟族女王的守护神,只有法力高强的女王才能驾驭得了。

出奇的是:吉娜三岁那年在王宫的花园里玩耍,偶然间抬头看见众多青鸟在丹凤宫上空巡行;她大声呼叫天上的鸟儿下来陪她玩,还真的飞下来一只青鸟伏在公主脚下!

吉娜好奇地去摸它头顶的红色羽冠,那种素来桀傲的鸟儿居然不避不闪,任由公主攀爬到它后背上,在众人的惊叫声中带吉娜飞上高空;连大巫师都觉得不可思议。

吉娜后来给那只鸟儿起名叫‘风’,无聊的时候就唤‘风’下来带她飞上蓝天。

青鸟国的国民们偶尔会看到两只青鸟在低空滑翔,背上隐有两个丝带飘飘的身影;见者无不下跪膜拜,恳请女王和公主赐给他们吉祥和平安。

吉娜在王宫的花园里跳下鸟背,嘱咐迎上来的侍女给‘风’拿一盘新鲜的甜果进食,自己忙忙地跑进大巫师常去的书房。

大巫师乌日更达莱正坐在书房里饮着侍女送上来的乳茶;侍女放下茶盘之后就低头退了出去。

在她们这些宫女心中,大巫师是个神一般威严的存在:整日戴着一个骷髅头面具,死在他手中的人和他救活的人一样地数目庞大;比起生性开朗、和蔼善良的乌兰女王,宫女们更惧怕这个一身寒气的大国师。

吉娜一阵风地跑进来,她已经有两年没见到舅舅了,上前一把揽住乌日更达莱的脖子,像以前一样坐到舅舅的两膝上,“舅舅,吉娜想您了,为什么这么久才回宫……做甚要戴这个鬼面?”

她伸手把大巫师的青铜面具摘下来,‘巴唧、巴唧’在他脸上亲了两口。

乌日更达莱略带不自然地蹭去脸上的口水;吉娜已经是个快十二岁的姑娘了,身形已稍显少女的玲珑美妙;不再是之前那个在他膝上呀呀学语的小瓷娃娃;他想到这个心头宝就快要揽上美少年的脖颈,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吉娜快下来,多大的人了?还赖在舅舅身上撒娇!”乌兰其其格走进书房,正看到女儿坐在大巫师膝上,扭麻花般地索要新奇的礼物。

大巫师微笑地望着妹子:看见妹子的气色甚好,他心中大慰。

乌日更达莱的真实面目只有三个人见过:女王和公主;还有,他十六年前在海疆遭遇意外,心月狐族的少族长冰狐救了他,见过他没带假面的样子。

除了系在脑后的长卷发色泽较浅、呈金黄色之外,他的外表和乌兰其其格几乎一模一样:湛蓝的眼眸、卷翘的长睫毛,高挺的鼻梁、丰润的红唇,下巴比妹子的要方一点,还多了个小小的凹陷,这使得他的面容更加富于成熟男子的魅力。

乌兰看着哥哥愈发英俊迫人的面容,眼中渐渐升起潮气:这样迷人的一张面孔却不得不整日藏在各式恐怖的面具当中;青鸟族的男子不得动一丝情yu,否则心络紊乱如麻、胸痛吐血而死!

历代护国大巫师为了避免外表的出众引来女子纠缠,都不敢以真实面目出现在国人面前。

“乌兰,我这次去了大周东部的齐国,想去姑棼的贝邱山会一会《日书》的守护者风清云族长;风族是太昊伏羲氏的嫡传后人,我是希望他那里还保有上古仙族修炼得道的秘术……”

吉娜公主听舅舅说到这里,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她攀了一下午公格尔山,的确是累坏了。

大巫师捏捏她的小鼻头,宠溺地一笑,“已到亥时了,吉娜快去洗沐安置吧。”

吉娜给乌兰和乌日更达莱道了晚安,懒懒地回自己的寝宫了。

“那个日者族长是怎么回复你的,可愿意将修道秘籍借与我们一看?”

乌日更达莱摇摇头,“我去的时候,风族长正在闭关、半年之内不会见客,接待我的居然是他的孙儿——风霖少族长。”

“若非那风姓少年是《日书》的传人,还不满一十四岁,我真想将他掳来给吉娜做宠。”他说到这里,想起那个风家少年的俊雅风姿,还是连连惋惜。

“哥哥,你怎么还做这种荒唐事儿……”

“若非哥哥荒唐,你哪里能遇到云阶公子、生下吉娜这个好女儿?”

乌兰羞红了脸,低下头来不再言语。

大巫师收起笑容,“我方才去看过各部落进贡的少年,有几个还是不错的……我观他们眼神清亮、身姿矫健,你,从来都没宠幸过他们?”

“哥——”乌兰咬了咬嘴唇,“你说我们生在神族,是幸运还是天罚?我们青鸟族的王子一生不得动情动欲,否则心痛至死;公主们除了嫁与轩辕氏为妃,就得不停地与男子欢好,不然过不去六十八岁的阴寒入骨、形将成魔的劫难……”

“妹子,我这些年四处游历、遍访仙隐,就是想寻得解你命劫的法子!”

“我不怕那个劫难!”乌兰吸吸鼻子,将泪水咽了回去,“凡人活到六十八岁已算高寿,我只希望能陪着云阶活到白首之时……”

大巫师摇摇头,“云公子人是不错,可他是凡人!元阳失去大半,再经不起与你的一晚强欢!妹子,我们生就如此,哥哥不也是——一切都是上神的意旨,你就认命吧!”

乌兰不再言语,她的计划当然不能说给大巫师听,哥哥若知她暗中修习邪术,定会出手阻止。

“我前时经过那日松的领地,为他办了一场‘雨祭’,他那里的牧草都快枯绝了。”

“那日松父子喜食人脑、残忍成性,哥哥为何轻易饶恕他?”

“原来你是知道的……再旱下去,病饿而死的依旧是穷困的牧奴们,我让那日松父子割腕献血为祭引,解了那片草原上空的阴阵;在为他们包扎伤口的时候顺便下了‘附魂蛊’,他俩若再生恶念,必会被蛊虫钻入脑室、痛苦不堪,你可以放心了。”

“哥,你的法子甚是妥当,唉,世人畏你如魔,实不知哥哥有颗金子一般的仁心!”

大巫师展颜一笑,隐隐透出一丝傲气,“世人如何看我与我何干?我心心念念就是你与吉娜这两个至亲之人的安危……当然,你若能再生一个王子,我此生就无憾事了。”

乌兰又如幼时一般,将脸侧贴在哥哥的膝头上,“哥,你的心就挂在我们母女身上,为何不想想如何将身上的禁制消去,做一回真正的男人……”

乌日更达莱抚过妹子海藻般的长发,眼前恍然闪过心月狐少族长——冰狐那张雌雄莫辨的俊颜:

‘乌日更大哥,我妹子生得和我一般模样,你可愿娶她为妻?’

大巫师的心房同时微微刺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