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黎闻言陡然一惊,不可思议道:“什么?什么?!”

“他就是凭着这种药,快速复原,以期早日报仇雪恨。”说着,伊伊的眼泪又簌簌而下,“我现在怀着他的骨肉,每每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顽皮地动来动去,我这心里就酸涩难忍,时常恶梦连连。”

葛黎确认自己没听错之后,狐疑地问:“伊伊姐姐,我斗胆问上一句,此前青峰堂曾经拐走各国的孩童,难道与北望的药有关?”

“是,有关。”

“这……那些孩子都被?”葛黎瞬间寒毛倒竖,“一千颗心啊!”西凉昊只是挽救了极少数的孩子,其他的都被残忍戕害了做药去,这怎不令人发指?葛黎想一想,便浑身打颤了。

伊伊抱臂,看起来也像是浑身发冷,她面带愧疚道:“我们起初并不知道,后来才知道了。而现在,北望却要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怎么说?高人来讨债,还是那药起了反作用?”葛黎问。

葛黎一下子怔住了。此前,太后信任她可以杀掉西凉凯锋,此刻,伊伊信任她能够救展北望。她们都像是在她身上孤注一掷了似的。而这份信任就像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沉得她扛不动。但是,她对伊伊确是满腔热忱。这样一个可怜兮兮的孕妇在自己面前哭得惨绝人寰,葛黎的心也被揪扯着疼痛起来。更何况,展北望又是为了她才走到今日这步田地……

“姐姐若是向我求助,必定是想着通过我,问一问摄政王。那我就不懂了,你为何要避讳着他,才肯前来摄政王府呢?”

“避是一定要避的。摄政王暴虐而诡诈,”伊伊说到此处,忽然顿了顿,不好意思地看着葛黎,“我这样说,你一定生气了。”

葛黎苦笑道:“你说吧,不碍事。”

“哎,你我本是结拜的姐妹,可是,北望同摄政王却是不共戴天。因而,我恐怕贸然前来会被摄政王利用去对付北望。”

伊伊这么一说,葛黎便明白了。其实,她同伊伊有着同样的心思,才不敢轻易去葛府与伊伊会面。人心都有自私的一面,这些猜度和不安都十分地好理解。伊伊来摄政王府,是冒着一定的风险,葛黎打开府门欢迎伊伊也是如此这般,她们终究是愿意在内心为对方保有一份真挚的热忱,所以才促成了这次冒险的见面。

“姐姐既然不同我见外,肯将心事尽托于我,那不妨多说一些吧!那位高人究竟是谁?”

“此人你一定认识,就是人称‘鬼见愁’的逍遥子。”

葛黎听闻逍遥子的名字,险些从椅子上跌下来。怎么会是那个身形飘逸的大叔呢?他可是活神仙啊!“姐姐,你确定是逍遥子吗?莫不是有人冒名顶替了吧?”

“这……我并不清楚。”

两人把印象中的逍遥子描述了一番,几乎完全对得上,也就是说世外高人真的是逍遥子。葛黎顿时感觉芒刺在背,这位大叔曾经不止一次地救过她,能安然活到现在,真是算她走运了。如果大叔稍微有一点不开心,随便给她吃点什么心什么肝的,那后果不堪设想。她再仔细思量,更庆幸当初西凉昊坚持不请逍遥子来医治百里尊鹤,否则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动乱江湖的大事了……

“黎儿,黎儿?”

葛黎被叫了几声才回过神,“哦,什么?姐姐,你说什么?”

“我知道,摄政王一定同逍遥子交好,你能不能帮帮忙?我会努力劝北望,化解了他同摄政王之间的恩怨。就算他放不下,也让他

不再找摄政王寻仇。”

“姐姐,我才刚听说了逍遥子的事,现在不得不怀疑他同青峰堂是有关系的。你或许知道,摄政王是白羽宫的人,这两个帮派自来势同水火。”

“逍遥子未必是青峰堂的人,只是他拿了青峰堂的好处。我想,摄政王或许能够说服逍遥子,不让他为青峰堂做事,或者只这一次不要帮青峰堂,放过北望。北望已经很惨了,黎儿,你知道的,北望经历了什么,你是清楚的。”

葛黎深深叹息,鼻腔里酸酸的,“是啊,我最清楚。”

“求求你了黎儿,帮一帮北望。”伊伊拉着葛黎的手,一阵凉意迅速传遍葛黎的全身,直到她的心里。

葛黎反握住伊伊的手,温暖着她指尖的寒意,“我会尽力的。姐姐,我听你说起来,感觉北望并不知道你来找我,是吗?”

“对,我是偷偷来的。事实上,我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跟青峰堂的人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所以,他应当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葛黎微微皱了皱眉。伊伊单方面求援的意愿并不能代表展北望,谁知道展北望是怎么想的呢?他能放下仇恨,同西凉昊井水不犯河水吗?

阑珊自然是推辞这个钱的,但是葛黎说服了她。葛正英往日为官清贫,并没有荫实的家底,偏偏怀有身孕的伊伊十分令人堪忧,若是有突发的急需用钱的地方,这一千两应该足够。况且,平日里,阑珊也可以拿出一部分钱来帮伊伊添置一些母婴用品。

阑珊和伊伊走后,葛黎独自在上林苑发呆。杨荔儿观察了她好久,见她动都未动一下,上前轻声一唤,就把她吓了一跳。

“罪过,罪过,荔儿该打,惊着王妃了。”杨荔儿连连自责道,“真是该打啊!”

“没事,没事。荔儿,你叫我做什么?”

“燕窝炖好了。”杨荔儿双手递上一盅温热的燕窝,“这是极品的血燕。”

血燕稀少珍贵,葛黎这阵子却没少吃,天下的血燕大概都被西凉昊搜罗来了吧。葛黎微微一笑,“放着吧,我一会儿吃。”

“摄政王吩咐的,要王妃务必吃完。”杨荔儿补充道。

这话乍听起来似乎只是西凉昊的寻常关心,但是又透着些异样。往日的血燕,西凉昊可没这样叮嘱过,葛黎也都吃完了。她不禁看了看那燕窝,同往常是一样的。那么,西凉昊就是看出了她的心事。虽然她没有说什么,但是他或许已经知道了。

西凉昊果然没有回府吃晚餐,直到夜深了才回来。他蹑手蹑脚地进了门,却发现葛黎根本没有睡。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等你。”她靠在床头,看起来困意全无。

他轻声笑,十分动听,“你这句话,我听着都要醉了。”

“人家今天等你是有正经事!”葛黎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西凉昊嗤地笑道:“只有今天等我是正经事吗?”

“你心情好得很!”她微微噘着嘴。

“怎么,我的黎儿心情不好吗?”西凉昊来到葛黎身边,用双臂圈着她,让她依近自己怀中,脸颊慢慢地蹭着她温柔的发丝。

亲昵的气息浮在她头顶,时而盘旋着,感觉痒痒的。

她抬手捏着他的下巴,强调道:“我真的有正经事要说呢,非常重要、无比重要的事!”

“哦,那你说吧。”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葛黎把伊伊来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她

不会把伊伊的住处告诉他。西凉昊一言不发地听完了全部,到底是比葛黎和伊伊冷静多了,不会因为展北望吃小孩子心的事而惊愕不已。

因为他的面无表情,她更加地猜不透他,只好试探着问:“如何?你觉得帮展北望这件事,可行吗?”

他眉间掠过一丝难以描摹的情绪,声音不高但很有力,“这件事,由我来帮他,真的好吗?假若你是展北望,你会领我的情吗?”

葛黎怔忡了一会儿,她下午也在想这个问题,但是凡事不试一试又怎么能知道答案呢?她愿意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然而即便结果是糟糕的,那又怎么样呢?毕竟,她真心想替伊伊解困,成全她和展北望组成的这个小家庭,否则伊伊腹中的孩子就命苦了。

“阿昊,我此前对你说明过,我是穿越来的,我跟展北望几乎没怎么接触过,我并不爱他。但是,他‘死’在我面前的样子,我如何都忘不掉,真的太惨了。如果我们能够帮他和伊伊好好地生活下去,即便他不原谅你我,我也愿意这样做。因为这样做,能让我的心里好过一些。”

西凉昊沉默了一会儿,仍旧没什么表情。对于展北望,他好像没有任何的怜悯与愧疚之情。

“当然,你在展府的地牢里被他虐得也很惨,他那也算是报仇了。我完全没有偏向他的意思,只是……”

“不必解释什么了。为了你,我所经受的一切,皆心甘情愿。”他用手指轻轻地描摹着她的脸颊,“你是最无辜的。”

葛黎加了把劲儿,继续劝说道:“阿昊,我知道,你十分喜欢小孩。即便是于芷于洪这样的罪臣之子女,你都给予厚待,更何况那些个比他们更小更加无辜的孩子呢。”

伊人之手温热地覆在他的手背上,那暖融融的感觉仿佛阳光普照人间,万象太平。西凉昊微微颔首道:“我答应你,试一试。不过,如果伊伊说的是真的,那逍遥子未必肯听我的。”

“你可以的。不论是我,还是伊伊,不论是爱你的,甚至恨你的人,都无一怀疑你的能力。”

他唇角微一扬,浅笑道:“这算是夸我吗?”

葛黎抬起双臂,圈住他的脖颈,眉目弯弯地凝视着他,“当然是夸你,而且是最高评价。”

“收了。”笑在唇边漾开更大的幅度,他就势吻住她。

西凉昊如此给面子,没多久就答应了要救展北望,这让葛黎开心不已。此刻,她才刚刚卸掉这一天积攒在心底的压力,投入他坚实而温暖的怀抱,用最缠绵的方式回报他方才轻而易举的“妥协”……

第二天,葛黎醒的很早。此时,西凉昊尚未起身去早朝。

“黎儿,”他枕着自己的手臂,眸中思绪不断,“你还记不记得西凉国的商队被西凉打劫的事情?”

“记得。怎么?”

“不是少了五个人嘛。你大概不知道,那五个人都是小孩。”

咝!葛黎原是头挨着他的臂弯躺着,听到此处,顿时坐起身来,“你是说?那个时候,就……”

“对,他们极有可能成了展北望的药引。”

葛黎想了想道:“算一算时间,相当吻合。”

“所以,西凉跟青峰堂其实早就勾结在一起了。”西凉昊这句话让葛黎深提了一口气。他猜得虽然简单,但那如果是真的,情势将会复杂得多。

借着西凉昊的猜想,葛黎心里顿时生出一个不妙的念头,“那你说,西凉凯锋会不会去西凉借兵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