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吕先生年后还没有来,但是李纪已经在忙着读书了,汶水、沉水又跟秦秋雨学刺绣,伊水就经常跟着哥哥李卫去店铺逛逛。[]

去的次数多了,店里的伙计帐房渐渐开始喜欢这个嘴巴甜,手脚又勤快的小小姐。

伊水曾经向帐房郝掌柜的提出用炭笔代替毛笔记账,郝掌柜试了试后就拒绝了,对于他来说,使用毛笔写字更顺手――毕竟使用了四十年了。

虽然郝掌柜拒绝使用像小孩子在地上乱画的炭笔在账册上记账,但是对于伊水小姐提出的将帐目用三线表格来记账的方法还是很赞同的。使用了之后果然记账结帐月末核对方便多了。

五芳斋的生意已步入正轨,可是伊水却发现哥哥李卫的情绪渐渐低落了下来,似乎有什么心事。

这种情况在二月的一个下午彻底爆发了。

那天中午,李洵到外面赴宴去了,张氏想到很久没有和儿子女儿单独相处了,就吩咐各房自己吃饭,不用到她这里立规矩了。

在正院摆好儿子女儿爱吃的春笋炒肉、东坡肉、清蒸螃蟹、西湖醋鱼、桂花糖藕,张氏和儿子女儿开开心心的吃饭。

席间,伊水将这些日子的见闻跟母亲哥哥讲,不知不觉说到舅舅家的几个表姐。

“你舅舅家的表姐有才有貌,以后说不定就有大造化呢。”张氏对自己的几个侄女还是很喜欢的。

伊水不以为然:“可是她们学规矩也太辛苦了,前几天我去舅舅家,撞见那个席嬷嬷在教规矩,琦晓表姐坐下来的姿势不好看还被席嬷嬷打手心了呢,琦晓背地里偷偷的哭呢。玟昭表姐学规矩最刻苦,她的教习嬷嬷是从宫里放出来的老宫女,像个贴身丫鬟一样每天都跟着她,坐卧行走,吃饭穿衣,稍微有点不合规矩的地方都不能有,跟坐牢差不多。”

“幸亏我不用学这些狗屁规矩。”

张氏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家的,跟谁学的这些脏话?”

伊水吐了一下舌头同时夹了一口菜放在嘴中,继续刚才的话题:“这还不算完。听说堂舅舅下个月要将她送往京城呢。”

李卫夹了一块东坡肉,疑惑的问:“送她到京城干什么?那里人生地不熟的,有没有人照顾。”

伊水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了李卫一眼,拜托啦,我这个穿越的人士都知道她到京城的原因,你这个土生土长的原居民居然问这么脑白的问题。

“送她去学规矩,”张氏接了口:“京城的教习嬷嬷多,管教也严,也能早点适应北方的天气,还有徐州毕竟地处偏僻,消息传递不方便,京城有什么潮流的衣服首饰样式也能早些安置,免得到时候被人笑话成土包子。”张氏在这一点上和堂兄的观点一致,伊水甚至怀疑是张氏劝说堂舅舅将玟昭表姐送往京城学规矩的。

“就学一个破规矩,值着那么麻烦吗?”

伊水见李卫还没有搞清状况,无力的伸手抚了一下额头:“当然值得,那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如果选秀通过了,那就是飞上枝头了。”

“选秀――”李卫愣了一下。

“是啊,八旗的女子都要参加选秀。”伊水喝了一口粟米粥,“难道你不知道?”

李卫急急的又问了一句:“是八旗的女子都要选?”

伊水点点头:“是啊,咱们舅舅家早年抬旗了,所以他们家准备选秀。”

李卫呆呆地愣了一会儿,嘴里的东坡肉一下子没有了滋味,好久才机械的嚼着口中的肉。

“哥哥,你没事吧。”伊水看见李卫的脸有点发白,担心的问,张氏也紧张的盯着李卫。

“没事――”李卫苦涩的摇摇头。面对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一下子没有了胃口。

张氏把手抚在李卫的头上摸了摸,没有发烧,也放心了,李卫不愿意让母亲为自己操心,勉强笑笑:“娘,我没事,身体壮着呢。”

张氏见李卫又夹了一块肉塞到嘴里大吃的模样也就放了心,转向伊水:“这些八旗选秀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伊水心想,我是上辈子看电视网络知道的。口中却乖巧的说:“去舅舅家,几个表姐谈话,我在旁边听到的。”

张氏一想伊水这些日子没有少往舅舅家跑,也就没有疑心了,郑重的告诉伊水:“选秀有利有弊,虽说能有飞上枝头的机会,可这机会毕竟太小了。再说夫家家世好不代表着你一定会过着可心。也用不着羡慕你表姐她们。”张氏担心伊水和表姐相处的时间长了,知道自己没有机会选秀心里不平衡进而埋怨父母。

“我羡慕她们什么?羡慕他们被席嬷嬷打板子?”伊水从不觉得选秀有什么好,把自己的婚姻交给一个素未谋面的帝王,再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难道是福气?

伊水上辈子毕竟是在自由恋爱的环境熏陶下长大的,根深蒂固的思维很难改变,原本她还想找一个白马王子谈一场自由的恋爱呢,可现实是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的自由恋爱固然有,最后百年好合的却比大熊猫还要稀少,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毕竟大姐姐惠水的婚姻在前面摆着,父母还是很疼爱自己的,他们会帮自己挑个合适的人家,当然如果自己有了中意的人也会争取的。相比之下,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交给皇帝来决定的事情,伊水还是不能接受,虽然平时会YY一些选秀的情况,等事情到自己头上自然会考虑的多一些,不会像YY那么简单。

李卫将碗中的米饭吃完就放下筷子:“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回房去了。”

李卫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半天没有出门,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里出不来。

左思右想了半天没有主意,决定出门散散心。

“李华,你说要是喜欢上一个出身高贵的人,该怎么办?”李卫骑在马上问小厮李华。

“凉拌呗――”李华油腔滑调的说。

“少爷我是说认真的。”

李华看到少爷难得的板起脸,吱吱呜呜的说:“那可没有办法,门不当户不对的,只有白喜欢了。我听爷爷说,这叫什么妻子大了不好娶。”

“妻子大了不好娶?”李卫疑惑道,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句话。

“是啊,爷爷这么说的,文邹邹的怪难记的。”李华的爷爷就是李府的管家李福。

李卫念叨着这句话,半天仍不得其解,正好街上迎面走来一人,李卫认出是姐夫的同窗好友苏青川。

李卫大喜,忙下马向苏青川请教。

苏青川念叨了两遍,疑惑道:“可是说的‘女大三,抱金砖’?”

“不是不是――”李华把脑袋摇得像不浪鼓似的,不满道:“这句话那么简单,难道我会不知道,你简直在侮辱我的智商。”这话是跟伊水学的。

苏青川继续冥思苦想,突然灵光一现:“可是‘齐大非偶’?”

李华点点头:“就是这句话,可不是妻子大了不好娶吗。”

苏青川强忍着笑,憋得脸通红。

李卫一看不对劲,急忙向苏青川请教这句话的意思。

李卫听完苏青川的解释,也觉得臊得慌,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转头看见了使他丢脸的罪魁祸首,忍不住一脚踢了上去。

李华身上不轻不重的挨了一脚,赶紧装可怜躲到一边,不在触少爷的霉头。

李卫在外面转了一圈,回府时心情已经好了一些。

李华小心翼翼的观察少爷的脸色,见李卫心情好转,才壮着胆子说:“少爷,其实就算门不当户不对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

“什么法子?你快说。”一看李华又想拿架子,李卫将自己的着急模样收起来,冷冷的说:“如果你想出什么馊主意,让少爷我丢脸,我绝不轻饶你。”

李华苦着脸说:“少爷,那也不能怨我呀。”一看李卫板起脸,忙说:“少爷先听听我的主意再说。”

李卫点点头,眼中还是露出一丝期盼。

“那要看是男方的门第高还是女方的门第高了,如果是男方的门第高,那就好办,只要那个女的不介意做小,一般都能成;如果是女方的门第高,就有些麻烦了,有一条路是考科举,等中了状元,再八抬大轿的迎娶,没有不成的事,你没见那戏文上唱的,皇上还要把公主许配给状元郎呢。”

“你想让我去考状元,下辈子吧――”李卫立刻泄了气。

原来少爷说的是自己的事情,李华眼珠子一转,开始猜测少爷究竟看上了哪家闺秀,可是眼前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李华用手摩擦着下巴,学爷爷的样子沉吟。

“就是少爷,也不是没有办法,不是还有武举那条路了么?”

“可惜武举要考策略,你少爷我有可能通过么?”

李华摇摇头,一看少爷瞪他,忙改为点头。

武举考试先策略,后弓马,策不中者不准试弓马,李卫连去参加的可能性都没有。

“还有一条路,少爷可以像舅老爷家那样到战场上挣军功,博得封妻荫子。”李华最后一句用戏文唱了起来。

李卫一思量,有舅舅家的例子在前面摆着,顿时觉得可行,便到后院和母亲商量了。

“想都别想――,是谁教唆的你,还是你看你舅舅家富贵,你只看到你舅舅家表面上的富贵,你可知,你舅舅在战场上被砍了三刀,几次都差点送掉命,就是现在,每到阴天下雨,身上的伤口都还疼,这还是好的呢,上了战场回不来的人有多少你知道吗?他们每一个人都想着英勇杀敌,建功立业,可是他们死的最快,功劳在哪里?荣耀在哪里?他们连命都没有了……”

李卫虽然想到父母可能不会支持自己从军上战场,可是没有想到刚刚和母亲提起,就引起母亲的这么大反应。

“就算侥幸打了胜仗,你又能活着回来,你以为功劳会落到你的头上吗?朝廷重视武力,多少权贵想军功都想疯了,就算打了胜仗,你的功劳也会被强走的,你舅舅要不是身上有伤证明,加上又有些手段,你以为他会像现在这样过轻松日子吗……”

“娘,士农工商,我们商人的地位是最低的,都说富贵险中求,如果一点风险也不愿意承担,我们家一辈子都永远是商人,别人都可以看不起我们,像那些当官的,吃喝嫖赌都要我们掏钱,还一脸给你恩赐的嘴脸,看了就让人恶心。”

张氏见儿子顽固不化,气得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

伊水上前扶住母亲,待母亲坐在**,呼吸稳定后,转向哥哥,带着责备说道:“哥哥,你有上进心是好的,可你也不能将母亲气着,如果你真从了军,全家都会为你担心,再有一个三长两短,母亲该怎么办?你只想建功立业,却将孝道至于何处?”

“你看不起那些当官的,他们在你面前耀武扬威,可是他们看到官职比他们高的官员照样是一幅卑躬屈膝的样子,就像现在,有讨好你的人,也有要你讨好的人,就是你当了官,也只是换了一个环境,你照样要看别人的脸色,就是你当了宰相,看见皇上也要跪下磕头,自称奴才,”**的张氏喘过气来,继续劝说儿子,当然这一次并不像刚才那么冲动了。

不知道是张氏的利害分析劝服了李卫,还是伊水所说的孝道打动了他,总之,李卫从张氏房中出来后就没有再提参军打仗建功立业之类的话。

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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