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之将军红妆

秦怀好说歹说终于让红染给了她一间单独的屋子,还拿了一套前院小厮的衣服过来,除了外衫还有一件棉袄褂子,秦怀心惊胆战的洗了澡,匆匆换上衣服套上褂子,暖和了许多,可是一头湿漉漉的头发难住了她,她是真的不会挽发髻呀,想到青空,又愣愣发了会呆,才抓起长发仔细的理顺,想着青空平日里手指都是怎么绕的,试了几次才堪堪把淋着水的头发用布带裹在了头顶上。

红染不耐烦的催了几声,秦怀低眉顺眼的开门出去,小鱼和小年嬉笑着拉扯着新衣服,始终是孩子,秦怀看了眼红染,祈求地说道:“红染姐姐,你看三殿下也应了,能不能让他们两个回到后院去了·····”

红染不痛不痒的瞪了她一眼:“哼!别以为三殿下答应了就神气了,那鹰呀也不是这么好训的,到时候看三殿下怎么收拾你。”说着一挥手,身后的两个小丫鬟带着小鱼和小年朝后院走去。

小鱼着急的看着秦怀,秦怀一笑:“我没事,快走快走!”小年感激的看了秦怀一眼,两人跟着侍女快步离去。

秦怀松了口气,跟着红染朝前院走去,刚进了门就感觉温暖了许多,原来这屋里四周墙沿竟然摆放着一圈火盆,炭火烧的正旺,真是奢侈,这碳在富贵人家也是个稀罕东西呢。

秦怀心内暗诽,却低眉顺眼的来到桌子旁,一桌子的菜丰盛的跟过年似得,却每种都只随便动了点,有些连动过的痕迹都没有。

“叫什么名字?”楚江秋悠闲的晃着折扇。

父亲希望你这一生,平安快乐。“安七,我叫安七。”

“大胆!殿下面前,谁准你自称我的?”又是那张扬跋扈的白衣侍女。

红染一阵紧张,竟然一把将秦怀按的跪倒在地,紧张地说道:“是奴婢教训的不够,冒犯了三殿下,殿下······”

“无妨,起来吧。”楚江秋不耐烦的打断她。

秦怀慢慢起身,眼角瞄到楚南柯身后腰背挺直的侍女一脸沉静的站着,看着白衣侍女的眼色却有些不屑。

“百合!殿下都未发话,哪有你说话的份,你这越来越没规矩了!”锦华郡主蹙眉轻斥。

百合低下头诺诺应了,却委屈地看了楚南柯一眼:“可是郡主您反正早晚也是这四殿下府里的女主人····”

“百合!”锦华郡主娇喝着打断了她,一张脸却红的像块布,偷偷晲了楚南柯一眼。

“嘻嘻,四弟艳福不浅啊,看来我这来的不是时候啊!”楚江秋笑的狭促,锦华郡主头都快埋到碗里了。

秦怀这才仔细看向楚南柯,心里一叹,又是个美男子,眉眼若画,如同春日的清泉,温和含笑,薄唇微扬,眼里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了,这如水的目光都快把锦华郡主腻死了吧。

楚南柯唇角微勾,不在意的看了楚江秋一眼,白玉般的手指伸出长袖,优雅的拈起象牙筷,夹了一块东坡肘子放到锦华郡主碗里,温声道:“颜颜别理他,多吃些菜。”

楚江秋一声长叹:“要羡慕死人喽!我也得去醉花楼找小红袖抚慰抚慰我这受伤的心啊!”

秦怀暗自打量着楚南柯,脸色苍白,一点血丝都没有,时常咳嗽,唇薄而无血色,正看得入神,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是楚南柯身后面容沉静的婢女,秦怀慌忙低下头。

门外一阵脚步声,小桂子跑了进来:“殿下,鹰用网收着放在了东厢,可是它一直扑腾着,人都不敢靠近。”

楚江秋瞥了秦怀一眼,秦怀忙上前一步:“麻烦准备一个牢固的笼子,越牢固越好,不要太大,估摸着鹰在里面能张开翅膀就行。”

楚江秋半信半疑的看了她一眼,还是吩咐小桂子照做,小桂子撇撇嘴怀疑的看了秦怀一眼才跑了出去。

“你打算怎么做?说与本殿下听听。”楚江秋好奇的看着秦怀,这小姑娘细看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只是皮肤也太黑了些。

这话一出,满桌子的人都瞪大了眼看着秦怀。

秦怀犹豫片刻,还是实话实说了:“殿下,这鹰是谁训的,便会终身只听任训鹰人的差遣,您若是想要这鹰以后只听您的,您必须亲自上阵,可是····训鹰是非常劳心劳力的,恐怕要吃些苦头。”

楚江秋看她说的头头是道,顿时眼前一亮:“无妨,本殿下还不信收拾不了一头畜生了,走,去看看!”

楚江秋兴奋地站起来,秦怀赶紧跟上,下人匆忙上前带路,一行人朝着东厢走去。

东厢里,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守在门口,门窗都关的严实,见到楚江秋过来慌忙行礼,秦怀跟着楚江秋进屋,秦怀没说谎,她确实会训鹰,也确实是小时候爷爷教的,只是她一直觉得这个过程太残忍,所以很排斥。

“这难得的机会,我也该好好观摩观摩。”清润低沉的嗓音从门口传来,秦怀回头就看到风姿绝色的身影,楚南柯真的是不折不扣的绝色,不只是他那张画一般的脸,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是完美无瑕的,永远嘴角含笑,周身气质温柔清雅,如一株雨后的翠竹,挺拔含蓄,披着一件纯白的狐狸披风,更显如花似玉,秦怀汗颜,可她看着他的时候,想到的就是这个词,身旁的锦华郡主着同色披风,娇弱的站在他一侧,怎么看都是一对璧人,真是赏心悦目。

似是感受到她的注视,楚南柯转头看来,秦怀已迅速低头。

“四弟身子不好,还跑过来做什么,快去把貂皮软榻和火炉搬过来!”楚江秋略含嗔怪,却看得出他是真心爱护这个弟弟的,下人赶紧去搬了火炉和软榻来,秦怀默不作声的看着,既然楚江秋是真心关心楚南柯,给楚南柯治病之事,或许能从他下手。

“说吧,要怎么做?”楚江秋兴致盎然的看着秦怀。

秦怀看着静静蹲在网里的鹰,它目光锐利,警觉的盯着周围的人,长而尖利的喙泛着渗人的光,那些下人显然都吃了这鹰的亏,都远远的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看着秦怀。

秦怀问一旁的小桂子要了笼子,笼子是梨花木做的,每一根木条都修的光滑,很结实,她招了招手,叫了几个下人过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老鹰从网里转移到笼子里,她把笼子放在空旷的屋子中间,拍拍手起身:“现在起,您只要坐在这里和它对视。”

楚江秋纳闷的看着秦怀:“就这样?你这小子不会是糊弄本殿下吧?”

“我的小命可拴在殿下手里呢,殿下放心,要是到时候训不了再处罚我不迟,只是殿下也要吃些苦头的。”秦怀一本正经的说着,她可不相信这细皮嫩肉的楚江秋捱得下去。

楚江秋半信半疑的看着她,还是依言走到鹰对面的凳子上坐下,那鹰一见他过去,锐利的眼警惕的盯着他。

“和它对视,让它记住您。”秦怀拉了拉衣襟一屁股坐在稍远些的墙角,叫人找了把木制弓箭还拿了一百只箭来。

楚南柯和周围的一干人都愣住了,锦华郡主说道:“这法子倒是新奇,可这要多久啊?”

“不知道,或许一天,或许三天。”秦怀虽然累得不想动,可还是起身恭敬的行了礼才回答,只是她说的是实话,那百合却受不了了。

“你这小子,是爹妈死得早了些吗?这般不知礼数,郡主问话竟敢说不知道?”声音尖利。

秦怀蓦然抬头冷冷看了她一眼,总会有机会的,定要敲了她两颗门牙。

楚南柯凤眼微眯,这个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刚才眸子里那一抹精光,是他看错了吗?

“百合!怎么这般口无遮拦!”锦华郡主捏了捏绣帕斥了一句,却也并没有多说。

楚江秋打量着秦怀,她既不惊慌,也不愤怒,呵,他嘴角一勾,并不言语。

百合见没人理她,还被自家郡主斥了一顿,恨恨瞪了秦怀一眼,冷哼一声退到后面不再言语。

于是,偌大的东厢,楚南柯靠在软榻上烤着火,锦华郡主姿态端正的坐在一旁,楚江秋坐在屋子中间的软椅上和一只鹰傻傻对视,其他人都被楚江秋撵出去了。

楚江秋睁着眼瞪了半晌,那鹰精神抖擞警觉的盯着他,他却双眼酸涩,这情景要多傻有多傻,楚南柯都要觉得是秦怀在耍他这个三哥了,偏偏楚江秋仿佛乐在其中,他觉得这鹰是有智慧的,时刻警觉的盯着他,倔强孤傲,一脸视死如归,他心里来气,也一脸高傲的冷笑着瞪回去。

四个人一动不动的坐了一晌午,不知道外面天色怎么样了,连墙角的秦怀都要迷迷糊糊睡去了,鹰终于动了动眼,看样子也是要睡去了,秦怀坐起身,张弓搭箭,这弓箭像小孩子的玩具,本来也没打算真的射它,瞄着笼子放了一箭,鹰一个机灵,猛然瞪大了眼,更加警觉。

身旁的几人都是惊诧的看着秦怀,秦怀并不打算解释,她昨晚一晚没睡,实在是累,这屋里太暖和,睡意挡也挡不住。

“你这是做什么?”楚江秋见鹰对视败下阵来正自高兴,秦怀这一招他不禁皱起眉头。

秦怀叹了口气,坐着答话是非常不礼貌的,挣扎着从墙角爬起来,对着楚江秋恭敬的鞠躬:“训鹰便是如此,鹰是非常骄傲锐气的王者,只有这样反复折磨它,磨光它的锐气,它才会心甘情愿认你为主,您与它对视,它自然知道是您驯服了它,认的主人也便是您。”让骄傲的百禽之王俯首,哪有这般容易的事,这一过程相当于磨平一个人的骄傲和桀骜,让它麻木,从此低头,这过程太残酷了,秦怀曾经看到爷爷驯服一只鹰的时候,那只鹰颓然的靠在角落里,那种感觉,仿佛被人拔光了全身的羽毛。

楚江秋愣愣看了秦怀半晌,又转身同鹰对视,楚南柯默不作声的听着,锦华郡主不解的看着楚南柯:“这样的法子,真的可以吗?你看这鹰,一看便是如此骄傲,怎么会心甘情愿臣服。”

秦怀一笑:“当所有可以借助依赖和骄傲的资本都被否定的时候,它会不得不臣服,然后从此相信面前的这个人真的可以打败它,没有什么比让一个骄傲的王者失去了骄傲的资本更能打败它,哀,莫大于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