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物无罪,将其斩杀不如给其一条生路,这条命乃他二人所留,下次再进魍魉山时,念其实事可开其道。

白衣这个想法,以德服人,果然不错。

继续前进之路,玉蝶眸色越发深沉,远远望着被黑气笼罩的七宗炼狱,心情如魍魉山境遇一般——混乱。

还未近七宗炼狱,就见一男子迎风而立,如一尊守护神一般,站立在塔前。

刀削的面庞布满了风霜,胡渣尽显。一双犀利的眼睛,显示出主人的警惕。

未梳理的长发,被风扬起,在身后凌乱的武动着,看不清颜色的袍子,整齐的穿在身上,即便是这番景象,也难以忽视男子君王之势。

“玉蝶见过修罗叔叔。”不消多想玉蝶便知,眼前的男子就是修罗都。

玉蝶曾想过,修罗都是跟着雪绯来了,但亲眼所见,却还是震惊了。是如何的情感能让一个男子,百年如一日的守护在身旁,如此的不离不弃,放弃身份高贵,日复日的陪伴在此处。

男子未理会玉蝶,转过身对着塔说:“小绯,玉蝶来了。”

玉蝶仿佛是在透过修罗都,看见了白衣一样,这样等的情感,如何有幸得之。

藏满思绪的双眼,微偏看向白衣,眼神还是依旧的深情,似乎明白玉蝶所想一般回以微笑。

白衣握着玉蝶的手紧了一分,似乎是在表达他的情感,也似乎在安抚她烦躁的心。寓意不明,却柔情呵护,那种若在里面的人是你,我也会在外面守护你的心事,坦诚的传达给玉蝶。

“我母亲,她还好吗?”玉蝶说这句话时,不敢看修罗都的眼神,害怕从中读都责怪与伤心。

“小绯百年未与我说一句话,大概在等你到来。”明明很心酸的话,却被修罗都说得如此的风轻云淡,好似在谈今日气候如何一般,却让玉蝶听得有些揪心。

白衣岂会不明雪绯之意,这是希望修罗都能够离开,而不是在这与她受苦,只是她无法明白,爱一个人不离不弃的情感,或许她明白,但她无法给出任何回应。两者皆为彼此所想,早就了今日所见局面。

玉蝶心里很压抑,找不到话来说,这样的深情受之有愧,不想伤他,母女两面对着同样的选择。

“你跟她说说话吧。”这样起码可以知道她在里面是否安好。

“娘,我是玉蝶。”玉蝶很努力的在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样的场面,让她想哭。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许久,七宗炼狱都未有声音传出,玉蝶不安的等待着。

白衣告诉过玉蝶,在塔外说话以雪绯的修为是完全可以听得见的,为何不肯回答?

被白衣握着的手,早已被汗湿透,白衣此刻说不出安慰的话语,雪绯的修为听得见玉蝶所说之话,然而她却得不到回应,是她不肯回答,还是雪绯早已在七宗炼狱逝去?

白衣无法肯定,所以也无从劝起。

“娘,你若安好,回答玉蝶一句好吗?”这样隔着七宗炼狱,看不见彼此,所有的景象不得而知,里面的人是否安在?玉蝶无法得知,如此安静意味着何事,玉蝶不想往那方面想。“玉蝶做了何事让娘如此不待见?”

“你走吧。”清冷的声音传出,狠狠的击打在玉蝶心间。

“……”张嘴玉蝶却不知该说何,喉咙如被堵住了一般,周围也安静了。

因为担心,所以火急火燎的赶来,换来的不过“你走吧”三个字,为何要这样冷淡,若不爱为何费力将玉蝶送出,自己关在七宗炼狱受苦?想了许久,玉蝶始终找不到话语回答,应付这意料外的冷淡。

眼睛不自觉的蒙上一层水雾,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感受了,流血的次数比流泪都多,而此刻竟然会想哭泣。

为何她要如此说,一直认为可以看透许多事的玉蝶,听到那样的话,忘记了去思考她说这话的原因。安静的站立在塔前,无言以对。

“小绯,她辛苦来看你,为了救你做了那多,何必为难孩子。”修罗都沧桑的声音响起,声音未变,半点也未因雪绯百年置之不理,却对雪绯开口而懊恼。正因为他体验过那样的感受,所以明白玉蝶此刻的感受,被亲生母亲如此对待的心情。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救。”寒风般清冷,冰锥般刺人。

“所以,我做这些是自找麻烦吗?”玉蝶声音有些哽咽,辛苦那么久的目的,一夕之间被刺破,她为何非要说出那么绝情的话。

身为女儿,难道不该如此做,该放任自流,任其受苦。“玉蝶不是圣人,做不到看着母亲在受苦还坐享其成,今日就算你如此说,我还是会按照之前的计划,救你出来。”

“你即不是圣人,为何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做出这种事?”雪绯的声音并未因玉蝶的坚持而改变,外面的一切好似与她无关一般,即使外面站着的人,是她的女儿,也不过是个不熟悉的路人,可以漠然待之。

玉蝶此刻竟产生了想要逃离的想法,似乎只要不去听她说话,就可以保留心中母亲的形象。

一直所渴望的亲情,母爱难道就是这样,如此绝情,如此冷清,比陌生人都不如,玉蝶难以理解她的想法。既然那么努力的要将人送出去,为何好不容易可以说话,却要将人赶走,是之前自作多情了,还是如何?

“即便不想她做出有害自身的事,何苦要伤她的心?”做为旁观者,白衣自认可以看清雪绯为了玉蝶,而将她赶走的心思。

玉蝶若破七宗炼狱,恨天必出,五界必毁,这样玉蝶便会成为千古罪人,为了她不受世人谩骂,而选择继续留在七宗炼狱,雪绯很爱玉蝶,否则当年大战中也不会将其带在身边喂养。

“玉蝶,你不是为我而生,所作所为都该负起责任,拉夏贝尔大陆太平比我重要。”清冷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瓦解,带着淡淡的忧伤与叹息,在替玉蝶惋惜。

雪绯虽待在七宗炼狱,但并不代表外面的事,她一无所知,尤其是魍魉山的异动,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所以她了解怎么做才是对她好的。为了一个没有记忆的人,而成为千古罪人,这对她而言,实在是见难事。与其让她以后痛苦,不若打消了她救人的念想。

“可我是因你而生,天才苍生离我太过遥远,救母亲乃我所愿,即便是我因救母而遗臭万年又如何,若我将母亲放任不管,便是世人不谩骂我,我也瞧不起自己。”给了生命的母亲如何能置之不理,天下大道,若连这些都做不到,如何称道?

世人之道与之不同,可以否认此所为非道义,然诚人何自欺。

“玉蝶可有悟到我之道?”雪绯突然话锋一转,预期中带着些许期待。

“玉蝶明白,但这不妨碍我救你出来。”你道必为,我道亦必为。

“罢了,你且有自己的想法,但你必须起誓做到此事。”你乃我所养之女,即能悟出所道,便可成其大事,将一切寄托在你身上,本是母亲所愿,逼你不过是助你进死角,增其煞气。

玉蝶跪下,对天起誓。“今日我雪玉蝶在此起誓,此生必定完成母亲之愿,否则五界飘**,永无轮回,直至灰飞烟灭。”

因懂你所愿,所以必成,因你乃生母,所以必救,何须复杂了一世情怀。

“你且先回去吧。”雪绯的声音落下。

之后玉蝶等了许久,始终未听其声,看向修罗都,见他未因此受伤,才放心。

“修罗栖跃将魔界治理得非常好。”临走时白衣突然对修罗都说道。

“魔界已与我无关,无需告知。”修罗都并未欣喜儿子的行为,从他离开魔界之时,便与魔界没有任何关系了,魔界好与坏也不再参与。

玉蝶准备离开时,白衣对修罗都说了一句话。“有机会欢迎你去魔界参观。”

无论改变了多少,无论修罗都爱的人是否是他的妻子,那些都无关,时间无法改变的是,修罗栖跃乃继承了修罗都的基因,两人之间的血缘,如何轮回变幻都无法改变。

亲不亲在其次,哪怕是作为一名普通人,看看他的成果对修罗栖跃而言,也是一种欣慰。

“为何要起誓?”离开魍魉山后,白衣突然问玉蝶。

“为她心安。”是否可以做到在玉蝶看来并不重要,世间百态无常,谁知是否可以做到出来,起誓不过为让人心安。

“万一誓言成真?”白衣知晓玉蝶起誓时是否真心,可真心与否决定不了事情的成败,玉蝶明知会如此还发下毒誓,不该鲁莽行事。

“不会。”为何如此笃定?或许便是玉蝶信白衣的第一步吧。

白衣未再反驳,嘴角勾起展开笑意,追上已经走在前面的人儿,执起手,十指相扣。

或许两人都不知未来会如何,能够携手走多远,但现在他们彼此珍惜这份情感,未来也会一起面对。夕阳虽然离近黄昏,但明日的朝阳还会升起,夕阳虽落,情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