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定下来,这些时日整个“川田会”便忙碌开。这天,终于要去见凡逸的父亲,从早上起床后,丁伊伊便处于一种紧张不安的焦躁中。

“别怕,我的决定不需要他同意,你只要跟着我就好,其它不用理会。”

坐在车上,凡逸虽是安抚,却叫丁伊伊听出一丝异样,“你……”

嗫嚅一声,丁伊伊小心瞧他,见他目不斜视开车,后才低低开口,“你似乎和会长大人关系不是特别亲。”

本来想直接说“关系不好”,但到了嘴边丁伊伊还是改了措词。那天听到小桐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时她就感觉奇怪了,再后来去小桐那里,从言谈中她并不知道凡逸是他哥哥,只认为自己是被会长收养的女童。

似乎,有某种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过,而那些曾经,正是凡逸和他父亲疏离的本因。

明显的,当说完那句话丁伊伊看到凡逸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更紧了些,骨节鼓动。似乎感受到他心底那股浓烈的情绪,丁伊伊咬住嘴角,暗骂自己嘴杂。

“待会儿我们去婚纱店把伴娘礼裙取出来吧,带给小桐瞧瞧,看她喜不喜欢。”想着转换问题,丁伊伊快速绕到婚纱上。

她的指尖无措又忐忑的勾着,翦瞳看向凡逸里,眸底隐约浮现惶恐。

“我母亲的死全怪他。”

本想着转开,却不料凡逸又把话题绕了回来,而且开口就是令丁伊伊震惊的话。

“阿姨……?”

“当年他和一朋友打拼天下,哼……”说到一半,凡逸突然冷笑开,松驰的嘴角却是挂在一张冷戾的面容上,配上萧森的气息,禁不住的,丁伊伊环住自己,觉得有些冷。

“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了吗?他居然和朋友的老婆搞上了。小桐就是那样出来的,可那个糊涂的男人却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老婆和他好朋友的孩子,还傻得每次拼杀都冲到前面。小桐五岁时,为了争抢横店一块地,他们惹了另一帮人。再后来,那男人将老婆和小桐托给他照顾,自己带人和对方厮杀,结果地是抢到了,可那男人的命却没了。”

说这话时,凡逸口吻带着凉凉的耻笑,不知是笑话那男人,还是笑话自己父亲。

“那,后来呢?”

黑道上的争夺丁伊伊完全不懂,她只听得全身虚寒发颤。

“后来他也就名正言顺收养了小桐,或许始终觉得心中有愧,小桐的母亲在得知丈夫死后跟着去了。而我

母亲是个精明的女人,她可以顺着任何蛛丝马迹牵出她要知道的事。而我那个时候顽皮,藏在房间衣柜里才偷听到事情的真相。在那之后,我母亲精神状态始终很差,身体也跟着出了状况,没多久也离开了。所以我不可能给他一张好脸或是热眼,伊伊,现在你明白了吧。”

想不到凡逸居然有这样一个成长经历,丁伊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只能点头,“嗯,明白了,你的心情我懂,要怎么做,我全听你的。”

其实还是想解开他的心结的,毕竟在世上,会长大人有可能会是他最后一个亲人,但眼下她根本从未见过会长的面,具体什么情况,还是以后再说。

不多会,汽车驶入一条深幽小径,光是看着周围浓密挺拔的树木,丁伊伊就觉得幽凉的寒意袭来。两侧墨绿色的树影飞快退逝,竟叫丁伊伊开始口干舌燥。

“别怕,待会儿你不用说话,只是见他一面,看完就走。”

听得凡逸对他父亲完全是无礼的态度,可以想象,在心底,他是多么痛恨他的父亲。突然间,丁伊伊就想到自己的父亲,她怯怯的瞟了瞟他,说,“我到想有父亲可以见,但如今我都只能在梦里才能见到他。”

听出她的话意,凡逸不语,嘴角淡淡抿紧。

瞧他这般,丁伊伊也自然不再多说,忐忑着,不多会儿便看见一座深幽大宅。

凡逸在宅院门口就停下车,看样子不打算在这待多久,熄火,他看向丁伊伊,“下车吧。”

“哦”,应了一声,丁伊伊松开安全带,有了之前的碰壁,现在她是每说句话都得小心,也就因此尽量少说。

宅院门前左右各立一尊中国风情的古时雕花石灯,约两米高,壁上的雕刻图案栩栩如生,虽然距离有些远,丁伊伊看不太清石灯上的雕刻物,但可以确定雕刻而出的是动物。微微眯起眸子,丁伊伊想看个究竟。

见她目不转睛盯着石灯,凡逸了然的解开她的好奇,“上面刻的是麒麟。”

“麒麟?”

丁伊伊跟着低语,点头,凡逸拥住她,一步步往前走。

路过那尊石灯时,丁伊伊多看了两眼,石雕上那呼之欲出的爪子,还有凶猛凌然的眼神,以及急欲腾空而出的气势,一切都那么逼真得令人心惊。

耳畔,鸟的啁啾回响在粗壮浓密的大树间,随着那一缕缕林间露气,禁不住的,丁伊伊感到一股森然的寒意。

“这么说你不是来征求我意

见的?”

几分钟后,隔间内,三人团坐在软榻上,深漆色的红木茶几上摆放着茶具,老爷子动作娴熟的洗着盖瓯和茶杯。

“你觉得有那必须吗?”

凡逸清冷的声线与此时薄气袅绕的茶香格格不入。

听着又是一个激灵,丁伊伊绞着手指,尽管自己也是话题的主角之一,却搭不上半句话。凡逸与他父亲冷漠的程度超乎她的想象,甚至可以说是冰冷。

老爷子不作声,稍稍抬起一双透着寒光的眼瞥向丁伊伊,嘴角缓缓咧开,无声而笑。

心里猛然咯噔一下,丁伊伊别扭的动了下身子,倒是觉得越发的局促起来。肩膀不安的夹紧,她低下脸,避开老爷子杂着锐利锋芒的眼神。

“话我已经说完,你只要知道有这事就行,至于其它的,你完全不必记在心上,也……最好不要记在心上。”瞧出刚才他对伊伊的警告,凡逸浅褐子的眸子当下更是沉了几分,无形中散发几分暗沉阴郁的气质。

他冷冷的话音令坐在一侧的丁伊伊背脊蓦地爬上彻骨的寒,全身绷得紧紧,丁伊伊觉得自己都已经僵化了。

老爷子依旧默笑,提起水壶,对准瓯杯,先低后高冲茶。

丁伊伊感觉到越来越多的不适与无措,她长睫颤了颤,偷偷瞄向老爷子面前的茶杯,看那茶叶随着水流旋转而充分舒展。

“丁小姐,你怎么看呢?”

“啊?”正看着那片茶叶像干花一样慢慢散开,忽然听他提及自己,丁伊伊惊惶的抬起头来,却一时不知该接些什么话。

“你不用给她施压,总之这事算是知会你了,你只需要婚礼那天露个面,至于其它的……”薄薄笑开,趁丁伊伊还在失神的当头凡逸拉起她的手,站起来,他居高临下俯视提起瓯盖,轻轻刮着浮在瓯面上泡沫的人,极尽薄凉的说,“其它的,根本用不着你。”

越听心里越是跳得狂乱,丁伊伊另支手吊上他手臂,轻轻呢喃一声,“别这样,凡逸。”

凡逸拍拍她的肩,凝着那双渗着担忧的水眸,优雅一笑,要她安心。之后,他再转眸,深眸里的温柔瞬间被阴冷替代,“话我已经说完了,人你也已经见过了。那么,婚礼上再见。”

凡逸的话像是从心底最阴暗的地方流淌出来,带着丝丝腐朽的气味,而丁伊伊的心也因此宛如被电流轻轻刺激,微疼。她心疼这样一个冷漠的凡逸,心疼这样一个与父亲隔着千沟万壑的凡逸。

(本章完)